轉眼又是一個月過去，離過年也不過一個來月的時間了。到了冬天河邊的開闊處就寒風呼號，還因為濕氣重，好些干活的中老年都風濕犯了，曼青他們負責煮飯的一個婆子風濕痛，多站一會兒就難受。曼青也因此而忙碌了起來。

    忙碌是好事。一忙碌，想其他事情的時候就少了，曼青也幾乎都把其他煩惱都拋到了腦后，上工的時候認真干活，下了工就趕緊回家忙活家里的家務，倒也充實。

    這幾天先是下了場大雨，然后纏纏綿綿的，陰雨不斷。河邊本來施工就雜亂，這么一下雨更是泥濘不堪。加上天氣愈加寒冷，張野大手一揮，干脆停了大部分工程，只留了建碼頭的收尾工作。

    冬日，還是下雨天，是農人們最為悠閑的時候。一年的收CD已經入庫，田間地頭剩下的都是一些零碎的活兒，用不著在下雨天干。若是家里缺錢的、有點路子的男人們還會出去找點活干，掙點零花――不過這附近最大的活兒就是河邊建碼頭建房子，小高莊就去了加上桂家父子的十來個男人，媳婦婆子也去了五六個。

    也因為張野是高四兩的牽頭找到了桂家，村子里其他去河邊干活的又是桂家牽頭去了河邊，現在村子里上下都對桂家看重了起來。這到了下雨天，好些人都聚在桂家串門。

    他們說的都是在河邊買房地建房子的事。張野在上個月放出了消息，一時間河邊的碼頭就熱門了起來。鎮上的有錢人不用說了，就是縣城里也來了好幾波人。本來那里的地是送人都沒人要的，現在不但要錢了，聽說比衙門放出來的價漲了一倍了！

    要說現在整個甜水鎮最羨慕的人是誰，那大概是非張野莫屬了。因為他手里有地皮，這一轉手，那不知道是多少倍的賺……但羨慕也沒用，緊挨著河邊的好位置都已經給人定了，他們這些平頭百姓們能肖想一下的，也就是離河邊和碼頭遠一點的地兒。但那些地方到時候開鋪子不方便，自己住家吧，家里也不是沒有房子――最最要緊的是，那些地皮也不便宜，還只是塊地，還得建房子買家具……于是一下子就成了雞肋。

    現在村里在河邊定了地皮的，除了里長家，就是桂家定了一塊。這些到桂家來串門的，大多也都是想打聽一下這些事情。

    “……張老大說了，我們都是村里的，還是在他那干活的，定金可以打八折。就拿我定的那塊地來說吧，快一畝大了，定金才四兩銀子。后面再付四兩，但是不著急，可以一邊干活一邊付。……建房子也不用我們操心，河邊濕氣大，縣里的老爺們都說了，統一建成石頭房子！到時候那一片都是那么個建法，我們只要把地劃下來，說要幾間幾間屋就行！說是連粉刷那些都是一起呢！”

    “哇！那不是說，你們跟官老爺他們住的都是一樣的房子？”

    “跟官老爺們估計還是有點不一樣的，但是張老大說了，他家的房子跟我們都是一樣，一樣的石頭一樣的磚！”

    “嘖嘖嘖，現在張老大可不得了了，河邊那么大的一個地方呢！――他得給他自己建多大的房子啊！”

    “那還不是想建多大就建多大！”

    “可惜定金就要四兩，后面還要四兩，建個房子起碼要二十兩，還要買家具……唉，我家是沒那個福氣啦，比不得桂大哥你們家！”

    “是是是，還是桂大哥會掙錢！這么些年，扎扎實實的，現在都能到河邊去建房子了……”

    他們在桂家嘰嘰喳喳，曼青自然是聽不到的。她這會兒正在房間里緊趕慢趕地趕繡活兒呢。因為最近去河邊上工，鎮上的繡活兒就接的少了。后來綢緞鋪的老板特意找上門來，說過年鎮上一個大戶家要嫁女兒，嫁的還是縣城里的一個大戶，所有需要不少繡活兒。柴娘子以前最拿手的就是繡嫁妝，于是他們就找了過來。

    曼青當然想接，這一整套做完可是有一兩多銀子的收入呢！別的不說，欠的債就可以還清大半了！但正愁沒時間呢，突然張老大說放假了……曼青真是感激死老天爺了，無比希望他老人家再多下幾天雨。

    曼青要做繡活兒，桂嬸立馬就把桂花給趕了過來，讓她在一旁跟著學。好在這天還不是天寒地凍，高家也燒不起炭火，而燒柴火也會熏了那些精致的繡活，兩個小姑娘干脆就換上干凈的衣衫，都坐到了床上去。

    有桂花在，外面不管發生啥了曼青很快就能知道。

    “……我家快吵死了！我娘昨天光是給他們掃瓜子殼兒就掃了三遍！叫我給他們倒茶倒了不知道多少遍！我就不明白了，一幫大老爺們怎么有那么多嗑可以嘮！――我娘那邊就甭提了，那幫大娘大嬸們話更多，嗓門更大！我都被他們吵得耳朵芯子癢――”

    “都是些大叔大嬸，就沒有小姑娘來找你玩？”曼青手上不停，隨口問道。

    “有啊，但是我娘不許我亂嚼舌根。而且我還得不停地燒火，煮茶，給他們倒茶――煩死了！我寧愿到你這里來討個清靜，手指多被戳兩下都行！”

    曼青聞言抿嘴一笑，看了看她手上的那塊有了點形狀的帕子，“不過嘛，進步蠻大！這回不會有人笑你繡了根柴火了！”

    說到這個就好笑。一個月前桂花終于在一塊帕子上繡出了兩桿竹子，得意得不行，立即帶在了身上。正好那天高四兩送他們回家的時候臉上濺了點泥點，已經跟他無比熟悉的桂花就好心地拿出自己的帕子幫他擦，哪知高四兩擦完以后舉到眼前一看，“這繡的是什么啊，柴火？”

    一句話讓其他人忍俊不禁，但桂花立即就炸毛了，跳起來追著高四兩打，打完了還足足三四天沒理他。后來還是高四兩下河捉了幾條魚送她，她才給了他好臉色。

    桂花一挑眉：“他敢！他可是在我面前保證過了，以后不管我繡什么，他都得說好看，敢說不好看，看我的拳頭！――呀！”

    “好啦好啦，”曼青斜了一眼她被戳到的手掌，“知道你厲害，誰都不敢惹你！你說你還能戳到手掌？！這是繡花，不是打拳！”

    “呵呵！”桂花一點也不在意手掌上的那個小紅點，“現在我爹娘可風光了，不就是在河邊買了個塊地嗎？――唉，你說啥時候才能建成啊，我都想看看建成以后是啥樣子了！”

    這個話題曼青不太關心，反正她也買不起，所以，關心了也白關心。

    “要是建成了，以后我們去河邊干活就不用跑來跑去了！到時候就在旁邊干活，到了傍晚就回家，――中午還可以回家睡個午覺，多好啊！”

    桂花嘀嘀咕咕的，突然想到了什么，就抬起頭來問曼青，“唉，青丫頭，你想不想在河邊買點地？也建點房子，到時候我們一起住河邊去！”說著她放低聲音，伸脖子看看對面高老摳的書房，“到時候就讓高老摳一個人住這里，餓死他拉倒！”

    曼青聞言嘆了口氣，一句話都沒說。

    她想說的桂花都給說完了。

    可是，哪里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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