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具尸體不好好呆在谷里的尸骸海中,和它的同類呆在一起,怎么被人吊到這兒來了。
難不成,有哪位路過這里的冒險者,藝術細胞大發(fā),從尸骸谷中提了一具尸體出來掛這樹枝上?
那這位仁兄的心還真是大。
除了幾塊早已長出黑毛的不知是什么的肉干,呂烈沒能在這具男尸上摸出什么東西。他又繞到男尸后面,想要將他從樹枝上解下來。
呂烈家鄉(xiāng)有死者入土為安的習俗。雖然幫他在這里掘個坑埋了,是不可能的,那谷內(nèi)有多少尸體呢,一個個埋過去呂烈住這兒算了。至少呂烈唯一能做的,是把他放下來,老在上面蕩著也不是個事。
只是他微微一拉動,卻若有所思,慢慢地停下了手。
呂烈用力撕掉了男尸背上的木料,驚訝地發(fā)現(xiàn),那樹枝的頂端,早已和男尸的后脊背融為了一體。木是木,肉是肉,而肉和木又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
這個男尸……就像是結在樹上的產(chǎn)物一般。
呂烈只聽說樹上結蘋果的,樹上結桃子的,有高明的秘術師,能施展秘術讓樹上結出西瓜、土豆和稻米。可是樹上給你結出一具尸體來?這么荒謬的事情他就是做夢也未想過。
這又是什么原理?
呂烈想了想,伸出手,用力將連接著男尸的樹枝掰斷了。
只聽重重咔嚓一聲,擰斷樹枝的手感就像是擰斷了人類的肋骨。那男尸倒是一言不吭,就這么直挺挺落在了地上。他背上原本連接著樹枝的地方裂開一個傷口來,不一會兒,便血流如注,妖異的鮮紅淌滿了大地。
呂烈有些懵:怎么地,您老在這里死了這么久,沒腐爛也就算了,還能出血?
這是要成妖了啊。
他抬起頭,一陣山風吹過偌大的山洞,遠處沙沙作響,無數(shù)具尸體連接著樹枝掛在山壁上,一時婆娑起舞。
這……這是什么鬼?
那不成這里的樹,真的能在樹枝上結出人尸來?
一股本能的寒意直沖呂烈后背,也說不上原因,他向后退了兩步,連手里的骨頭拐杖都不要了,丟了就發(fā)足狂奔回谷底。
“陪我……”
“陪我……留下來……陪我……”
“我們很寂寞……留下來吧……求求你……在這里……陪我們到永遠……”
那些駭人的魔音再度響了起來,無數(shù)掛著尸體的樹枝扭曲起來,仿佛人類的手臂一般,伸了過來想要攔住呂烈的去路。
“我陪你個奶奶!”
呂烈張開嘴,吐出一個火球。那火球落在離得自己最近的一條樹枝上,樹枝痛苦地抽搐起來,不住用力拍打著山壁,仿佛人類疼得原地打滾。
又有兩根樹枝將它們掛上的尸體遞到了呂烈面前。尸體張開手臂,仿佛在歡迎呂烈的加入。
“來吧……加入我們的行列……陌生的旅人……”
“加入我們……加入我們……加入我們……”
呂烈又試圖吐出一個火球,但是他一用力,不僅沒有任何火焰噴出,只覺得眼前一黑,反而要摔倒在地上。
身體狀況已經(jīng)不允許他使用式神之力了。
數(shù)條樹枝拍打過來,怪力驚人。如同巨浪掀翻貝殼一般,將呂烈摔打在山壁之上。
他的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惡心得想要嘔吐。但是眼前的一切卻不受控制地暗了下來,整個世界在呂烈腦海中翻滾起來。
“我要死了么。”
這是呂烈腦海中唯一的念頭。
越來越多的樹枝圍結過來,像是聞到血腥味的狼群,又像是一場狂歡。呂烈素來好勇,即使在這種絕境下,他仍然努力從地上站起來,死握著長砍刀,想要擊退下一次樹枝掃蕩。
“這他媽……究竟是什么鬼。”
呂烈開始搖搖晃晃起來,就連就這么站著,都已經(jīng)耗盡他的全力了。
下一次,只要周圍虎視眈眈的樹枝再來下一波攻擊,就能徹底擊垮他。
無數(shù)樹枝圍住了呂烈的四面八方,亂舞起來,如同飛翔在將死之人頭頂?shù)亩d鷲一般。
“等一等。你們先退下。”
忽然,這空曠的山穴中,一個蒼老的女聲緩緩說道。
那些狂舞的樹枝仿佛聽到了一個無聲的命令,立刻從四面八方縮了回去。它們垂蕩在山壁上,一動不動,恢復了正常的模樣。
呂烈用腿骨支撐著自己遍體鱗傷的身體。他努力抬起頭,想要辨認那個救了自己聲音來自哪里。
“我在山洞深處。”那個蒼老的女聲像是看得見呂烈在尋找自己,又指示道,“再往里來一點。”
呂烈暗暗咬了咬有些出血的牙。依他的直覺,這個女聲一句話,就讓無數(shù)怪樹枝停止了騷動,恐怕有些古怪。可是現(xiàn)在自己傷得很重,要是選擇轉身跑回谷中的話,逃不了幾步就會被那些怪樹枝輕松抓住。
他心中盤算了一番,兩害相較取其輕。聽這個女聲似乎暫時無意殺了自己,不如就這么大大方方走過去看看情況。如果發(fā)生了什么意外,再隨即應對也不遲。
呂烈當下?lián)沃裙牵蛏蕉瓷钐幾呷ァ?br />
“這里。年輕人,我在這里。”
“轉頭看,我就在你的身后。”
“不對,你現(xiàn)在又走過頭了,回來一些。”
呂烈在山洞深處走了半天,卻始終未找到那個女聲的本源。他印象中,能發(fā)出這種聲音的,應該是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婆婆。可是自己的周圍除了山壁,就是掛著尸體的怪樹,別說老太婆,連個人都看不見。
呂烈懷疑對方在耍自己:“喂,老太婆,你躲哪里去了?”
“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老太婆……已經(jīng)很久沒人敢對我說這三個字了。”
呂烈這回聽見聲音是從后方來的。他順著音源轉過身去,卻只看見了背后豎著一棵格外巨大的巨樹。那巨樹不僅粗度遠甚于它的同類,而且它肆無忌憚生長的長樹枝蔓延向八方,積壓了許多其他怪樹生長的空間。而它附近的其他怪樹卻好像不敢有絲毫怨言,都緊緊縮在角落中,像是在竭力躲避它一般。
和這山洞里的所有怪樹一般,這棵巨樹格外粗大的樹枝上,也每條掛著一具尸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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