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的院內起風了,吹的楓樹搖搖曳曳,不時掛落幾片葉子落在兩人的衣衫肩頸上。公孫掣眉頭緊鎖,雙目炯炯有神的望向白帝甚為不解的問道:“白帝為何會有如此顧慮,我金族如今與水族比肩同是大荒最強的部族,金族城邦車水馬龍,街道之上摩肩接踵,部族各個雅人深致,金族部族欣欣向榮,為何白帝會如此想來?”
白帝頷首低眉,滿面苦澀,英武的面龐帶著一抹淺淺的微笑,但這微笑中卻又摻雜了無盡的無奈,搖搖頭對公孫掣說道:“你年紀尚淺,又貴為窫窳候之子,自小就不曾怎么遠行過,在這云合城中深居高閣,能過上如你這般日子的人恐怕這大荒之中真是少之又少,世人總是看到這云合城的繁華與富麗,卻不知當年為了建這云合耗費和犧牲了多少人的性命。”在云合城始造初期,金族從大荒各地搜羅來近萬人修筑云合以及后期的聚靈殿,相傳金族憑借威懾,強行從大荒各族征收褐衣不完、并日而食的窮苦族人,在修筑中死去的人少說也有半數。
白帝站在池邊望著池中的魚群,魚群再兩人身前游動,似乎習慣了喂食,在跟岸上的人討要著食物一般,突然白帝從地上拾起一塊石頭丟向魚群。
噗通~
池面泛起一層漣漪,魚群也同漣漪一般四面散開。
不一會兒,魚群又聚集而來在兩人身前的池中游動,討要吃食。白帝抬手一指,嗖的一聲,指鋒奇快一道氣指直指魚群,水面波瀾不驚,待公孫掣反應過來凝神看去才發現紅色的魚群中竟夾雜著一點魚肚白,這是早已被白帝悄無聲息射殺的死魚,魚群毫無反應依舊在原地游動、打轉,不經意間還碰撞著翻了肚皮的死魚,依然如舊。這一指連公孫掣都未能察覺,更何況是這一群只顧討要吃食的池魚。
公孫掣俯身看著池中兜兜轉轉的魚群,又回憶了白帝剛說的話,皺眉思考了許久問道白帝:“世人如池魚,被圈在這斗筲之大的池內,作為權貴的觀玩賞物一般,總是瘡好忘痛、哀哀茍延的討要吃食,卻渾然不知站在他們上方,甚至立于頂端的人早已以不為察覺的手段隨意抹殺和掌控他們。”
白帝看著公孫掣眼里滿是贊賞與惋惜,卻也不知白帝為何惋惜:“掣兒,這些年來真是苦了你了,讓你背負的太多,以至于本該風華正茂的你心智卻被磨練的如此老成,能領悟的如此透徹。但你不覺更令人惶恐的難道不是這魚群對已死的同伴從身邊擦肩而過,熟視如睹么?不以為然的仍在原地兜轉著討食。”白帝邊說邊皺緊眉頭,整個看起來之前的神采蕩然無存,仿佛迷失了自我一般。拍了拍公孫掣肩頭:“不說此事兒了,不說了。”
公孫掣自小到大從未見過如此白帝,在他的心中白帝總是神采奕奕、自信滿滿,眉宇間皆是英氣,不曾想過此時此刻這個神情恍惚、滿面愁容的人竟是金族白帝,不但精神上有些不振,而且總是欲言又止,想與公孫掣一吐為快,又囫圇的咽了回去,似乎隱瞞了什么。
白帝定了定神說道:“你定是心中有疑,為何今日喚你來此,女媧族從不涉入大荒之地,但這次女媧真人來此卻是事出有因,情非得已。你在聚靈殿研習五行之術已有年月了,但近日聽聞你融合五行與修靈的法門造詣甚高,昨日你們在城外相會已互相見過,這次女媧真人來我云合卻未能在聚靈殿內找到答案,但她盼你隨她去蒼梧,一同研究五行之術助她解開難題,你若隨她而去她便會在路上告知你一切起因原由,故我喚你到此,我也望你能在這大荒中游歷一番,親眼看看這真實的大荒。但是去是留,還是你自己做決定吧。”
兩人站在青松院內,斜陽已西下,掃在兩人側臉上,公孫掣已是聽的不知所措,他看了看白帝久思不語竟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了,白帝眉頭舒展,嘴角微揚:“回府吧,細細想想再做決定,如若是要去明日正午來西城門便是了。”說罷負手背身,緩緩離去。
公孫掣看著漸漸走遠的白帝,背影中有種說不出的孤寂和哀愁。
……
回到府宅一路上公孫掣思緒萬千,是否真當該去大荒間游歷一番,又有女媧真人相伴,當不至于一路坎坷,舊時就聽說女媧一族博大精深,當年名震大荒的《伏羲注》也是出自蒼梧女媧,可如果他走了氏族怎么辦?父輩的基業又當如何?若要上路明日就當啟程了,留給他思考的時間已是不多。
傍晚用過餐食之后,府院內傳來悠悠蕩蕩的簫瑟聲,輕靈飄逸、馨沁淡雅。公孫掣跪坐在院心亭的石桌前,石桌上擺著一座青銅香爐,香爐中徐徐飄出一縷青煙悠然凌空去,隨風縹緲還。香爐旁擺放著三碟精致的糕點和一只偌大的檀木瑟,瑟有五十弦,公孫掣井井有條的撫弄著琴瑟,聲音如高山流水令人舒緩,一旁的樂童吹弄著一只木簫清脆悅耳,樂聲絲毫不比公孫掣的遜色,可見樂童應當是窫窳府精心挑選的。
每當心中苦悶或是思緒凌亂的時候,總喜歡叫來樂童與他合奏當年《伏羲注》里的‘蒼梧九歌’選節,《伏羲注》包羅萬象修靈僅僅是其中微乎甚微的一部分而已。
樂聲漸弱,公孫掣轉頭對樂童說道:“上次就已提醒過你第三節的商音你總是奏出羽音,總是不在意,唉,我都不知該如何說你好。”
樂童低頭不敢言語,手中擺弄著木簫神色頗為緊張。公孫掣笑笑說道:“下次著重注意就好了,別擺出一副哭喪臉,又不是天掉了下來,不就一個音錯了么。”
公孫掣拿起桌上糕點起身遞給樂童:“每次心煩意亂的時候有你陪我奏上一曲甚是快哉。”
樂童呵呵一樂想說什么卻又說不出口,瞪大了眼睛對公孫掣又是比劃又是作揖,公孫掣也被他逗得開懷大笑,對他擺擺手:“好了,好了,我知道,快吃吧。”
樂童如釋重負捧著糕點盤大口大口的塞進嘴里,對于大荒中的普通人來說這樣細膩精致的糕點可能一輩子都吃不到幾塊,公孫掣看著樂童津津有味的樣子心里滿是歡喜。
吱……內院的大門被緩緩推開,四五個門客手持兵刃向公孫掣徐徐走來,這些人都是前日在城外林中與公孫掣同行的門客,沒有家仆前來通報且門客不得進入內院,公孫掣看出事有蹊蹺拉了一下樂童的袖襟示意跟隨,兩人一前一后走出亭子,向公孫掣臥房緩步移去。
門客們正好在大門、臥房、亭子間的丁字口駐足擋住了公孫掣的去路,公孫掣朗聲道:“你們幾個何故擅闖內院?”
一位帶頭的門客先是作了個揖接著說道:“公子啊,平日里你著實帶我等不薄,但是你的五行術實在玄妙,又有人極為感興趣花了大手筆請公子前去,我等實在不想難為于你,請公子乖乖隨我去一趟,免得動粗傷了公子,對公子不敬。”
話音未落站在后排的門客急不可耐開口說道:“費什么話,咱們只管把人帶回去,要的是他能開口說話,活的就行,打斷雙腿帶走便是了。”說話的門客體型碩大,滿面的橫肉,邪氣一笑竟連牙槽都漏了出來,甚是令人生惡。
“怎么能對公子如此不敬,公子一向是好吃好喝的供應著我們,衣能保暖,食能果腹,這云合城乃至整個金族誰人不知公孫氏族為人謙和,待人以善,我們怎么能過河拆橋。”帶頭的門客向身后說話之人擺擺手,又轉頭對公孫掣說道:“在下已是萬般想保公子周全,若是公子依舊不答應,這位魯莽之人若是硬要打斷公子雙腿強行帶走你,怕是我也無能為力了,公子可不要抱有幻想,外院還有二十多個我們一行的人呢。”
公孫掣臉色白皙、清瘦,露出愁苦惆悵的神色。暗自心想‘我對這些人至仁至善,連年收留一些逃難至云合的苦命人,有的人在這窫窳府內也有五、六年了,今日卻反目做出這等見利忘義之事,手段還如此狠辣,實在心痛。’
狂言的門客大吼一聲:“費什么話,真啰嗦。”手提大刀飛身便上朝著公孫掣一個箭步沖了上來,公孫掣絲毫沒有閃躲的意思,他知道自己毫無靈力雖然對五行、修靈的法門頗有見解,但是實戰對于他來說真是無能為力,若是能逃回臥房中,還有回旋的余地,今日這群人若要他死,他也只能束手待斃。
正在此時從外院沖來兩個門客和一群家仆,有的手拿棍棒,有的拖著掃帚、木板等雜物與門口的帶頭作亂的幾個門客對峙,家仆們個個瑟瑟發抖卻一步也沒有退讓,大喊:“公子快逃!”
狂言的門客這時也已沖至公孫掣面前,手起刀落,就在刀落一瞬樂童一把推開了公孫掣,一刀劈在石地上劈了個空,震的門客雙手一麻,刀也隨即掉來出去。
樂童趴在地上死死抱住狂言門客的大腿,兩只手緊緊扣成一個死環,嘴里咿咿呀呀的示意公孫掣快走,狂言的門客見狀狠狠一腳踩在樂童后脊上,這一腳踩得樂童一口鮮血噴在地上,表情及其痛苦,眼角掛著些許晶瑩望著公孫掣,一臉急切,張著滿口鮮血的嘴朝公孫掣咿呀叫喊。
公孫掣看著眼前的一切心中一股悲涼從后背穿過脖頸直沖頭皮,瞪大了眼睛看著狂言門客一腳一腳的踩著樂童,樂童滿口鮮血卻死死不肯松手,心下凜然‘已經有人為了我犧牲了生命,我站在這里也是徒勞。’一咬牙看了看內院大門處,家仆和作亂的門客已是打作一團,三步并作兩步朝臥房跑去,公孫掣跑進來臥房,將門狠狠的摔關起來,整個人兩眼無神的癱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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