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籠罩在這片大地,安德羅斯島上,一座座波斯人的軍營,燈火通明。
在其中一座最大的軍營中,一所造型古樸大氣的建筑里,這里是阿特米西亞的臨時行宮。
黑色的帷帳,亦如夜色般的深邃與神秘,黃金制成的燈座,顯得古老而又奢華,那一盞盞燃起的燈火將屋子照的通亮,悄然無聲。
一陣劇烈的咳嗽響起來,一只柔弱無骨的手撩起黑色的帷帳,她的面色極差,在嘴角處還有隱隱沒有拭去的殷紅。
“將軍!”在門外等候的侍衛單膝跪下,面色嚴肅地報告,“昨天下午的反叛的余燼已經盡數鎮壓,所有參加反叛的希臘人已經按照您的意志處理完畢!”
“很好。”阿特米西亞陰郁而又修長的眉毛一挑,顯得別樣風情,她伸手抹去嘴角的最后一絲殷紅,目光游離。
游離在絕望與希望之間,兩者沒有一絲妥協。
此時,卸去戰甲的她身穿一件普通的黑色長衣,與皮膚的白皙形成鮮明的對比,在那黑色與蒼白的襯托下,她宛如一朵黑色的而又綻放的黑蓮花。
“明天,第一艦隊、第二艦隊、第三艦隊留守安德羅斯,其余艦隊開往雅典!”阿特米西亞命令道,同時有些疲憊襲上她的心頭,揮揮手讓其退下。這時,從門外進來一名身穿黑袍的人。
“尊敬的阿特米西亞將軍,我想您應該明白我的來意。”話語透過黑袍,開門見山,雷撒目光炯炯地盯著坐在將位之上的女子。
阿特米西亞感到一陣厭煩,但出于承諾,她從懷里拿出小陶罐,卻沒有交給雷撒,一只玉臂撐著腦袋,狹長的眼睛微微瞇起,紅潤的唇角劃起一抹弧度,像只貓兒懶散的蜷在寬大的將位上,把玩著小陶罐,漫不經心地說道:
“雷撒,我知道你在密謀著什么,同樣,你們古教的一名教徒在薛西斯身邊同樣密謀著什么,不過我聽說他已經被斯巴達人宰了。”
阿特米西亞有一種預感,一旦將這瓶用特殊方法凝煉的萬人血液交給雷撒,會有極其嚴重的事情發生,至于會有多大,只有雷撒清楚,而自己卻有求于他。
聽完后雷撒心里不停咒罵著拖依,“那個蠢貨!死就死了,還把最重要的祭品弄丟了!”
想歸想,雷撒露出一絲恭敬,絲毫不掩飾渴求地看著阿特米西亞手里的陶罐,只要將它拿到手里,然后在糊弄一下眼前的女子,讓她甘愿成為祭品的一部分,那么偉大的德爾菲大人一定復活,那么這片土地上所有的信仰,都會在德爾菲大人真身下煙消云散。
“尊敬的阿特米西亞將軍,我會完成我的承諾,現在你只需要將手里的東西給我就行!”雷撒迫切地看著阿特米西亞,可后者那一只修長無垢的手指靈巧的把玩著小陶罐。
“明天,我會讓艦隊先一步出發雅典,你我在這里,互相兌換承諾!”阿特米西亞猩紅的舌頭微微劃過嘴唇,飽滿而又深邃的眼睛透出危險的目光,自己等了二十年,多等幾天又何妨?
看來今天是得不到那一罐萬人之血,雷撒漸漸收回的目光,面色也抽回恭敬,冷聲道:“但愿你不要遲到。”
“我,從不遲到。”阿特米西亞說罷轉過頭去,露出堅毅而又充滿美感的側顏。
如此明顯的趕人,雷撒怎么能不明白,他冷笑一聲轉身走出去,只留下阿特米西亞一人發呆。
雨,依舊是雨,海島的雨沒有時間限制,沒有季節干擾,想下就下,想走就走。
淅淅瀝瀝,沖刷著這片飽受戰火的土地。
阿特米西亞突然想出去走走,哪怕是夜晚,于是,她重新穿上她那傷痕累累的黑色戰甲,帶著那柄殘破不堪的長劍,挽起她那潑墨般的長發,冰冷的頭盔遮住了她的容顏,在喝退要求跟隨的幾名侍衛后,孤身一人行走在這蒼茫的雨界。
落在盔甲上的雨滴與盔甲接觸時,打出一連串的“滴滴嗒嗒”聲,今夜這聲音似乎有魔力,一直繚繞在她心頭,以往也不是沒有過這樣的經歷,但更多的是敵人的滾滾鮮血。
她不經回想起舊時,喃喃自語道:“我真是無可救藥。”
在他離去的三年里,大胡子叔叔(波斯之王,大流士)將自己視如己出,萬般呵護。
在他離去的五年中,赫拉提婭卸去圣女身份,與自己一同生活,每當夜幕來臨時,一起仰望星空。
在他離去的七年后,赫拉提婭重病,所有人束手無策,為此自己親手宰掉十幾名造謠生事的家伙,那是自己第一次殺人,但自己沒有后悔。
終于在他離去的十年后,赫拉提婭離自己而去。
阿特米西亞漫步在著雨中,她永遠無法忘記赫拉提婭離去時,那天也是如此的雨,淅淅瀝瀝。
那時自己只是一名十多歲的小姑娘,自己至親之人離去時自己無能為力,現在赫拉提婭離去時也無法挽留,而不想留的,只有那無窮無盡的悲傷。
之后,在他離去的十五年里,那個遵守諾言的大胡子,也終于離她而去。
那天,自己照常狩獵回來,準備將狩獵得到的一只花豹作為禮物送給大流士,而等到的,卻是奄奄一息、瀕死垂危,被希臘人暗箭射傷的大流士。
在三天的苦苦掙扎后,自己送走了這個世界上最后一位真正關心自己的人。
之后一個月內,自己深居簡出,同時,心里一股名為仇恨的火焰再次燃起,比之前更加危險,也更加龐大。
“希臘!!”自己伏在大流士的遺體上惡狠狠吐出幾句話,那時的自己能感覺到自己有多么的渺小,甚至連舉起武器的能力都沒有。
此時,時間轉換,身穿黑色戰甲的阿特米西亞伸出一只手,輕輕接住幾滴從空中落下的雨,透著頭盔看著黑沉的天空,同樣輕言默念:“希臘。”
畫面一轉,冰冷的尸體,哭泣無助的少女,以及周圍冷漠的士族。
“我阿特米西亞在此發誓,
從此之后,我將毫無信仰
再次之后,
唯有希臘人的血肉才能洗滌我的仇恨,
唯有希臘人的哀嚎才能打動我的內心,
唯有希臘人的悲鳴才能讓我心生愉悅,
唯有希臘每一寸土地燃起的黑火才能使我心生安寧,
而所能達成之計,唯有權力!
至此,”
“至此,”阿特米西亞凝望著手里的雨水,那冰冷的盔甲似乎隔絕了雨水的溫度,但似乎盔甲更加冰冷。猛然握緊手掌,在手心里的雨水四濺后面是一雙冷漠到極致的狹長雙眼。
“唯權永恒!”
良久,她甩甩頭,將這些令自己心亂的思緒拋之腦后。
“有好幾天沒有去看望艾米莉亞那個小丫頭了,今天晚上剛好有時間。”一想到那個小丫頭,阿特米西亞便露出一絲溫柔到極致的神色,朝著港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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