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午后,婉兒仍舊在殿中協助林女官打理事務,她碰到了一個略微棘手的文書起草問題,正在冥思苦想如何措辭才不至于突兀,忽然有人用折扇在她頭上輕輕敲了一下,一驚,本能呼了一聲:“是誰?”
“是我。”
一聽聲音,婉兒便知是武后的第三子、李治的第七子英王李顯到了。
“奴婢見過英王殿下。”婉兒行禮說。
“客套什么?又不是頭一回見。”李顯滿不在乎地說,匆匆環視了一周,壓著聲音問,“母后呢?”
“實在是不湊巧,天后娘娘去含涼殿小憩了。”
李顯疑惑道:“這天氣已經這樣熱了嗎?”
“天后娘娘嫌悶得慌,去透透氣。”婉兒回答。
“這也倒是,整天呆在宣政殿,和那一摞一摞枯燥乏味的奏折文書打交道,不悶得慌才怪,不過,我說婉兒,你好像樂在其中啊。”李顯邊說邊笑,眼角和唇角十分柔和好看。
婉兒也笑:“殿下說什么便是什么,您說奴婢樂,奴婢便樂。”
李顯戳了一下婉兒的額頭:“你這丫頭!”轉身在食案前撩袍坐下。
婉兒趕緊吩咐宮婢去備茶點。
李顯一揮手:“也不用太麻煩,給我一碟蜜餞,一盞甘蔗汁。”
“正好,這里有一批腌得上好的烏梅,拿給殿下嘗嘗。”婉兒對身旁一個小婢女使了使眼色。
“婉兒,令月的壽宴,我倒有些主意。”李顯招招手,讓婉兒到近前來,“我這妹妹愛熱鬧、好新奇,我想請人在宮中演一場儺戲,再請一些胡姬來奏五弦、擗箜篌,讓一些異族男子跳胡旋舞……”
婉兒對長安坊間的異域風情早有耳聞,聽了李顯這么一說,向往之心又更深一層,“最好去請高昌樂師和龜茲舞姬,聽說他們的歌舞別具一格。”
李顯點點頭,正好這時他要的茶點端了上來,婉兒正要去侍奉,李顯又抬抬手,“不用。”說罷自己倒了一盞。
婉兒見他倒得極滿,提醒道:“小心溢出。”
李顯直接湊到盞前飲了一大口,朝婉兒眨眨眼,“這不就好了。”
婉兒笑著輕輕一搖頭。
李顯喝完甘蔗汁,繼續方才的話題,“可是婉兒你也知道,母后莊重嚴謹,這些胡人歌舞,母后怕是不會喜歡。不瞞你說,我今日前來就是想先行探一探母后的口風。”
婉兒挑了一顆又大又飽滿的烏梅,送到李顯面前:“天后慈愛,只要公主喜歡,天后怎會有意見?殿下想好的事情,只管放手去做,天后是通情達理、寬宏大量的人。”
李顯微微低了低頭,清澈的眼眸里像是籠了一層紗,也不說話,趁著婉兒沒有覺察和防備,竟然就在婉兒手指尖將烏梅銜入口中。
這下婉兒又羞又臊,紅了臉直跺腳。
李顯見這情形,哈哈大笑。
婉兒哼了一聲,不再搭理李顯。
李顯小心觀察了她一會兒,意識到她可能真生了氣,正了正身子,裝模作樣地說:“八弟也來了,可是不知為什么,杵在宮門外,就是不肯進來……我仔細想了想,定是婉兒你得罪他了,我要問問你的罪。”
婉兒又好笑又好氣,瞪了李顯一眼:“真是服了殿下您!相王最是寬和有度,怎會和婉兒計較?何況我壓根兒沒機會得罪他。”
李顯把頭搖得像撥浪鼓:“那可不一定,真不一定。”
“我倒要請殿下明示了。”婉兒心知李顯在尋開心,故意冷了臉問。
“前些日子,你不是答應幫他抄幾冊《般若經》嗎?他在府上可是左等右等,從日出等到日落,從月圓等到月虧,可這么些日子過去了,你可是把他晾在一邊兒了啊……”
“哎呀!”婉兒一拍腦門,有些自責道,“我倒是真給忘了!”
“我就說嘛!”李顯繃不住,還是笑了,“八弟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畢竟是有緣由的。”
婉兒被成功轉移了注意力,不過此時狡黠一笑,“忘是忘了,不過這佛經卻是早就抄好了的,我只是忘了給送去相王府罷了。既然相王殿下已經親自來了,奴婢這就拿出去交給他,也正好順便請罪了,這樣也省得殿下您紆尊降貴,親自坐堂問罪了……要是整出一樁冤假錯案,那可怎么得了!”
李顯嚼著烏梅,笑意越來越深,嘴上可不服輸:“婉兒,你膽子可是越來越大了,今后我得幫你找戶人家,好好約束著,要不然你要是一不高興把天捅個窟窿怎么辦?我可沒有女媧石替你補。”
“那我是不是該趕緊謝恩,謝殿下一片良苦用心。”婉兒扯扯衣襟,還真拜了拜,然后歪著頭,一臉你奈我何的表情。
李顯心上高興得很,卻刻意厲了聲:“謝什么謝!還不出去送經書給我那愣頭愣腦的八弟去,真擔心你去晚了,他要變成一尊石像!”
婉兒也高興得很,從案頭收拾好經書,抱在懷中,又朝李顯拜了拜,“奴婢這就去,殿下您先歇歇。”
李顯一面品著蜜餞,一面裝出不耐煩地催促她快走。
婉兒心情很雀躍,她雖然與英王李顯接觸并不頻繁,卻在情感上與他奇妙地親近,她知道自己高攀不上這樣的朋友,可內心深處卻還是把他當了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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