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燁靈到現(xiàn)在還是忘不了當年許曼坐在他面前,掩面棄淚的場景,那是她一邊摸著肚子里的孩子,一邊無聲的哭泣,她的面容姣好,即便是眼睛泛紅,填出兩行熱淚,依舊不影響她的美,沈燁靈那時才知道什么叫做梨花帶雨。
她即便哭也不會像洛筠笙一樣,仰著天喊著疼,非要把心中的苦楚用‘嗚嗚’的哭聲哭出來才作數(shù),她的哭泣是沒有聲音的,所有的苦楚都浮于表面,連帶著紅著眼睛,手有一下每一下的擦著淚。她的哭是憋在心里,讓人由心的覺得她是全天下最委屈的人。能欺負她,讓她哭得這么委屈的就都是壞人。
她一面泣著淚不說話,她只聽身邊的周琳說話,周琳是是沈燁靈他師兄張長信的夫人,理應說是沈燁靈的大嫂,大嫂是個熱心腸的婦道人家,只見她一面將許曼的手放到自己的大腿上。
一面哀怨道:“哎呀,我就說那許家的大少爺是個薄情寡義的人,當初他看上你不就是圖著你好看,哪知道圖著圖著讓你有了,還不對你負責。。。。”
周玲拍了拍曼枝的手又說道:“噯喲,我真就沒見過他這樣的人,當初他是怎么跟你說的,說什么一生一世一雙人,現(xiàn)在呢再看看他是怎么做的”。
“他呀就是一個多情的公子哥,今天喜歡這個,明天喜歡那個,哼可憐了我的姑娘喲”。
她又嘆了一口氣,自己也被自己說得一肚子的氣,低頭抹著淚有安慰著還在哭的許曼:“你也不用為難,你要是還認我這個大嫂一天,我就能幫你一天,你放心我?guī)湍闼偷揭粋僻靜的小院里,甭管外面的人說什么,你只要安安心心的把孩子生下來。生下來之后咱們還是好姑娘”。
周琳說了那么多許曼依舊沒有說過一句話,她依舊低頭用手絹抹著淚,她這梨花帶雨的模樣被沈燁靈深深的看在眼里。
知道許曼要走,離開張長信的戲班,去孤孤單單的把孩子生下來的時候,周琳特意給她煮了雞蛋,千叮嚀萬囑咐了幾句勿動胎氣的幾個事項,只見許久未見的沈燁靈突然出現(xiàn)在她們面前。
長身玉立,簡單一襲修身白長褂,沒有任何妝點,有的只是少年應有的溫朗,那時候的沈燁靈正直少年意氣,在梨園雖不是大拿卻也是對戲曲事業(yè)的上升期,所以他比別的男兒郎都帶著一份執(zhí)著:“曼枝不用走了”。
“什么”,悻悻抹淚的兩人一同看向沈燁靈。
只聽是沈燁靈兩眼發(fā)直,眼中依舊帶著點執(zhí)著說道:“曼枝不用走了,我娶她進門,我護著,她把孩子健健康康的生下來”。
周琳忙起身,拍了一下桌子,激動道:“你是犯了什么勞什子病了,孩子生下來你養(yǎng)呀”。
沈燁靈握著拳,他看了眼許曼,再看了眼周玲,最后低下頭眼中盡顯他對未來的迷茫,但他語氣依舊殘留著篤定:“嗯,我養(yǎng)”。
周琳得了沈燁靈的回答,急瘋了似的往外叫著張長信讓他看看他師弟是不是得病了,屋里空留著許曼和桌上的包袱,以及跟前的沈燁靈。
沈燁靈其實早就考慮清楚了,他不可能看著許曼一個人把孩子生下來那樣太像他母親了,他也更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孩子就這樣出生成為第二個十六,所以還不如娶了許曼給她一個家,讓他們母子平安。
于是從那時年少意氣風發(fā),過了九年后成熟穩(wěn)重,他當年對許曼的承諾隨著這九年的風風雨雨一直都沒變過。
現(xiàn)在的許曼也漸漸的變得不再像從前那樣愛哭,因為梨花帶雨的她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美人,在她身上日積月累的是顯現(xiàn)了幾分成熟,這種成熟就是她說的認命。
她每天假裝不關心外界對自己的評頭論足,假裝不關心周圍戲班弟子對自己眼光的異樣,裝著在別人面前云淡風輕。
于是每每走到許曼門前,總能聽到一段清麗的歌聲唱畢,接著又響起一陣此起彼伏的拍手聲,這是張尚植和徐汝良、石頭還有一個新加入來的角色段長青拍的。
他們是剛聽完許曼的一首大鼓書里的曲子,原本許曼是打算唱給那四個香氣熏人的姨太們聽的,奈何那幾個姨太總是不來,她存著力氣,唱給她親近的幾個人聽也是一樣的。
許曼還好也不是孤獨的,起碼還能得到他們幾個人的真心。他們一個個擔心許曼想不開,于是義氣幾個人日夜輪番堅守不離開許曼身邊一步。
所以有時心血來潮她會給他們唱唱曲,講講以前的故事,并有空給段長青畫花旦妝。
只見段長青一個人拿著把椅子,和床上的許曼做了一個正對面,一臉享受的閉眼,讓許曼在自己臉上畫著花旦妝。
等著畫完,一面仔細的照著鏡子,觀賞著許曼給他畫的著妝容,附和性的贊美道:“這妝畫的真細,比我畫的好看,快要接近沈老板畫的了”。
許曼只是抿嘴淡淡一笑,這些天的日子也是發(fā)生改變就連先前硬要讓自己給他畫臉的徒弟們,也沒有找上門來要她畫。
于是他索性就給段長青畫了一臉,卸完妝一臉滿足的段長青準備和沈燁靈拱手道別,之后出門離開。
他這算是親眼看到了,許曼哪有外面想得的那樣不堪入目,她溫柔善良,還是沈燁靈的好賢妻,這一點旬陽人始終是看不透。
段長青懷著胸中滿腔替許曼的憤懣,決定一定要幫他們,幫沈燁靈,把他那十層的好都用上。
等段長青走后,許曼屋里又傳來石頭的叫嚷聲:“師娘,你快把剪刀給我,危險”,接著一面將許曼緊握著的剪刀奪過,并放在自己的背后不讓她再拿。
許曼推了推手解釋道:“我沒你們想的這么嚴重,我沒想自殺”。接著一派和煦的說著自己拿剪刀是想把自己棉被上的線頭剪一剪,卻被他們誤會成自殺。
許曼灑然的笑了一笑,表現(xiàn)得比他們還看得開,可是一笑過后,她眼眶中的淚水不自覺的流了下來,她哭的繼續(xù)是當年梨花帶雨的模樣,滿是委屈,滿是苦楚。
當時外面人說她是大小姐后的*那她就成端莊賢淑,現(xiàn)在外面的人說她是藝伎進門那她就卑微到塵埃里。可以就還是有人大勢說他不檢點,背著丈夫壞了別人的孩子,她也只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知道現(xiàn)在咽不了了,不爭氣的眼淚滑落下來,她也放下自己的偽裝,只剩下哭。
石頭看著許曼原本好好的,但是這一哭變像炎夏的大雨一樣說來就來。他一時找你到措詞來安慰許曼,悻悻的把剪刀收好,順便還將鏡子收了收,沒了東西能讓許曼尋死,慢慢的退了出去,但一個不小心撞到了迎面而來的沈燁靈。
沈燁靈倚著門看了許曼好久,似乎又看見了當年懷著孩子的曼枝抹淚的場景。他再一次將她的哭泣的背影放在心上,只是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能力再說出當年那一番話。
哭慣了,一天許曼獨自坐在搖椅上曬著太陽,冬天的太陽本就珍貴得可憐,她卻要在樹枝干最多的大樹底下曬太陽。只是陽光穿透層層枝干零星的落在她的臉上,只見她臉上身上滿是枝干橫縱交錯的倒影的痕跡。
她頭上是枝枝叉叉,她這身身子骨也是架包著蠟黃色皮的柴。只見前幾天她剛樣的幾斤肉已經消失,遠處看活像是一架套著襖褂的皮人。
沈燁靈緩緩的走到她面前然后坐在她對面的椅子上,緊接著她也睜開眼坐了起來了起來,不過這對她似乎有些費力,腰部受了傷,再加上身子虛,掙扎了兩下還是沒掙扎起來,只好安靜的等躺著著。
沈燁靈先穩(wěn)穩(wěn)當當?shù)淖茫@些天也沒睡好,光是被外面這些人鬧的,整個人整張臉盡顯憔悴:“你要是覺得難熬,我可以送你南下,然后再給你選片風景好的房子住下,派兩三個傭人給你,你放心在那里依舊沒有人認識你,你還是可以靜下心好好的養(yǎng)病,你就當這里的一切是一場噩夢吧”。
許曼看了看沈燁靈,再看了看自己這副身子骨,上一次她哭除了讓沈燁靈娶她,現(xiàn)在她哭出了,讓沈燁靈將他送走。她搖了搖頭:“我知道二郎你的意思,只是當年我被懷了許家男人的孩子被拋棄,是二郎堅定不移的把我留下來,給了我一直耿耿于懷的名分,從那以后我就發(fā)誓,不能離開你”。
她半垂著她那雙略顯疲態(tài)的眼簾,牟光中顯示著執(zhí)著不屈的神態(tài),整幅身子空留骨架子,但雙拳緊握,似乎在告訴沈燁靈,她要留下的堅決,以及她很好請勿掛懷。
沈燁靈總算知道了許曼那天對自己說的‘她若是個妓女命,那她也只能認命’,看來她真的已經做好了認命的覺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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