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又說回來,現在他們手里有一份輕袖宮的地形圖,一份殘缺的藥方,一塊玉佩,這又能聯系到什么呢!
白有魚深深的凝視墨唯伊,“也許你該去一趟我們山莊也說不一定。”
墨唯伊心中思忖,難不成這身體的主人是無夢山莊的天貴之主嗎?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抬頭再看大家,一個個眼里寫滿了,去吧、去吧、去吧……阿修的眼睛里閃亮亮的仿佛都是金元寶的影子,就連襲臨都睜著期待的眼神。
墨唯伊摩挲著玉石:“好,那我們過了明晚就動身去一趟。”
該來的總要來的!而明晚是沐傾城解毒的時間。
是夜,宸王府。
一盞燭火,一襲黑影,一聲不安的嗚咽。
墨唯伊站在窗外一棵大樹上,掠過屋里的黑影,將眸光揮灑在床上嗚咽的人身上。
沐傾顏心中嘆息,默默起身,走出房門,留給屋外屋里兩個人一片天地。
墨唯伊推開虛掩的門,走向床邊,床上的人無助的,恐慌的低泣,是在做著什么夢?!
靜靜的坐在床邊,手觸碰到床上不安的人,便立刻被握住,像是一根救命稻草被人緊緊地握在手里。
輕嘆一聲,墨唯伊俯下躺下,如往日一般,一手穿過沐傾城的后背,將他抱住,一手一下一下拍打撫摸;沉睡中的人自發的像熱源趨近,緊緊地回抱住她。
屋里的人依偎在一起,歲月靜好;
屋外的人孤獨地佇立,心底荒涼。
天蒙蒙亮的時候,沐傾城醒來,屋里一個人都沒有;四下環顧,就看到樓窗外花壇前面負手而立的沐傾顏。哥哥一直在守著他,是沐傾城長這么大最幸運最溫暖的事。
“哥,你在這里站了一夜么?衣服都是濕的了。”
沐傾顏回頭,看自家弟弟披了件單衣站在身后。
沐傾城個子長得慢,一直都比沐傾顏要低的多,但是這兩年卻長得飛快,現在都趕得上沐傾顏了。
看著自家弟弟出落得越發挺拔,沐傾顏就覺得時間真的過得太快了,世道變化的也太快了。
“城兒,你似乎……不一樣了!”
哪里不一樣,具體點沐傾顏也說不上來,但是那雙眼睛里的溫度的確熾熱了很多。
四年前遭受那樣的事情,每一次清醒,沐傾城都要比以往更陰郁一分,暴躁一分,但是今日醒來的沐傾城,眼底溫暖平靜,眼波流轉幽深,似是歷經滄海桑田,看破俗世紅塵一般沉寂安詳。
沐傾城上前一步,與自家哥哥并肩而立,眼神空靈的望著花壇,“哥,沉睡的時候,我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感覺……有一輩子那樣長,人世間的種種,悲歡離合,貪嗔癡恨,都在夢中!”
三日醒的毒可解,但是解毒的過程,卻是緩慢而沉重。
本就為讓世人醒悟的毒,中毒的時候有多幸福,解除的時候也就有多痛苦的。
解藥一服,待人沉睡,便是揪心的痛苦,與刀傷劍傷帶來的痛不同,這種痛是虛幻的情緒上的,明明感覺不到真正的疼痛,卻有辛酸苦楚在心中來回翻滾。
就像是在做一場夢,夢中讓你覺得悲涼,覺得凄楚,覺得世間所有的一切都已離你遠去,這天地之間獨留你一人茍活,你在漫長的歲月里行走,一天一天的走下去,見不到除你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有的一切都只是黑暗的空洞的,沒有方向沒有目的。
沒有人與你把酒言歡,沒有人與你高山流水,沒有人會在你孤獨彷徨的時候給你一個溫暖的笑,沒有人再抱著你低聲輕喃安撫你的恐慌。你只會想著所有你記憶中僅剩的場景,會讓你覺得你活的如此可憐,你腦子里剩下的供你支撐的事物竟是如此的少,曾經經歷過的一切竟是變得如此奢侈。
你開始慚愧自己一生太過執著傷害了愛著你的人們,開始后悔竟未曾真心的道過一聲珍重。
你看著家人殷切的關懷,卻沒有及時回應;
你聽著兄長憤怒的呵斥,卻沒有感受到他眼眸里的期盼;
你看著朋友與嬉笑怒罵,竟是不曾察覺那背后的擔心和關懷。
你看著自己不擇手段得到的東西,竟是已不再有當時心動的感覺,你開始思考,你當初為了它放棄的失去的拋棄的諸多,是否真的是值得的。
然后這一切都消失了,所有你后悔來不及做的事,你虛度的光陰,你偏執得來的一切都頃刻間化為須有。
你感覺自己的世界,忽然安靜,忽然開朗,竟是到了三萬英尺的高空,欣喜激動盡情的貼近風云變幻,感受來自自己內心的震撼和激情涌動;你享受傲視蒼穹的感覺,享受自由自在漂浮的快感;可是一轉眼,你忽然的就從所有的快感中墜落,你原本覺得冰涼舒適的氣息,頃刻間流轉撕扯,變成了一把把利刃呼嘯在你耳邊,割著你的耳朵,你的臉頰,你的眼睛,你痛的流淚;急速的下墜讓你感到恐懼,無法控制的感覺讓你恐懼,越來越近的碰撞讓你恐懼,你感覺所有的血液都回流向你的心臟,你無法壓制那種壓迫,你開始尖叫,嘶吼,清醒,‘砰’的一聲落入水中。
你面對的世界成了一片浩瀚的海洋,你在大海中浮沉,一口口咸濕的海水灌入口中,迷蒙雙眼,流入雙耳,轟隆隆的聲音炸的你無法呼吸。那來自生命的顫栗,你越發無法承受,你拼命掙扎,你開始記起,那些為你流過的淚水,是否也是如此咸澀?那些你傷害過的人痛苦的嗓音,是否就是你現在嗓子澀痛的感覺?
你在驚濤駭浪里沉浮,終于被沖擊到岸上,天空已經離你遠去,大海也消失殆盡,面對你的只剩下一望無垠的沙子,沒有路,沒有人,沒有房子,沒有食物,寸草不生,荒無人煙,還有頭頂熾烈烈的烘烤著你的太陽。
你奔跑,尋找,挖掘,希望能找到一條通向外界的路,希望有人來指引你方向,希望有水源可以解渴,希望有食物可以飽腹,哪怕只是一個野果。
可是,什么都沒有!
你筋疲力盡的穿過一座又一座的沙丘以后,還是一望無際的沙漠。你的嘴唇已經干裂,往外滲著血,你的嗓子已經說不出話來,你所有的力氣也被抽干,你只剩無助的癱軟在鋪天蓋地的沙荒里,感受太陽一點點吸干你的精力和你僅剩的水分。你多么不甘心啊,你努力的爬起來,抬頭望著遠處的遠處依舊是滿眼黃沙。
你突然就笑起來了,撕裂嘴唇,撕裂喉嚨,瘋狂大笑,沙啞而凄厲,鮮血從嘴唇滲出來低落沙地你也全不在意。
你開始想,你在不甘心什么啊,你苦苦以來在追求什么啊,你享受的是什么,你恨的是什么,你要承受的又是什么?
你開始哭泣,哭自己無知的高傲,哭自己愚昧的自以為是,哭自己年少不知愁滋味,哭自己空虛可笑的恨意。淚水漫過你年輕的臉龐,低落地上,打濕沙子,還有你那驕傲的高高在上自以為是的自尊!
掬一捧沙子,看它在指縫中流失,被風吹向遙遠的地方,你想追趕,卻見它在風中打了個旋重歸沙荒。
你忽然明白了,前塵過往,貪嗔癡恨,本就是一抔黃沙凝聚成型,在世間漂浮蕩漾,待激情過后依舊不過一抔黃沙,你能留住的只是對世間的眷戀和歷經過的感受而已!
沐傾顏見自家弟弟自顧自的沉默,臉色又有些蒼白,不禁擔心,“怎么了?你臉色不太好。”
沐傾城微微一笑,搖搖頭,“沒事……可能是剛解毒,還有些虛弱;哥,你昨晚一直陪著我嗎?我總在讓你費心!抱歉!”
“說什么呢,你是我唯一的同根生的親弟弟,操再多心都是應該的,只是現在的局勢,并不是解你毒的時候,所以你還是要以癡傻的樣子示人……”沐傾顏有些愧疚,一直以來,自己都不曾找到解藥給弟弟解毒,現在毒解了卻依舊不能讓他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在陽光下。
沐傾城淡淡一下,眉眼溫暖,“我知道……哥,我能抱你么?很溫暖的感覺,在我最無助的時候。”
沐傾城輕輕地趴在沐傾顏的懷里,一個兄弟間的擁抱,沸騰了濃濃的親情,讓兩人都有些眼角濕潤。
拍拍弟弟的后背,沐傾顏溫柔的說:“你剛醒來,不要想太多,哥去給你做些好吃的怎么樣?你癡傻的時候特別喜歡哥給你做的溜肉段,哥做給你吃!”
“哥,你怎么會做飯的?”沐傾城微微皺眉,難道他們已經淪落到自己動手做飯的地步了么?
沐傾顏扯著自家弟弟回屋,邊走邊說:“一開始中毒,你誰都怕,除了我誰都不讓靠近,我也怕那些人暗地里對下手,衣食住行都不敢假借他人之手;可是我也是養尊處優,什么都不會,你不知道,那時候我才知道自己多沒用,撇開身份地位竟是什么都干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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