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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鸞令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一章 家宅不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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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1章家宅不寧

    齊州是個奇怪的地方,每年一入了秋,哪怕晴日無風,天兒也冷的邪乎,更不要說狂風忽起,那寒風凜冽,簡直可比冬日刺骨的冷風,打在人臉上生疼,叫人受不住。

    魏鳶素日里身體底子不錯,可最怕的便是入了秋之后的這股子冷勁兒,是以她每年只到了十月底時,屋中便會開始燒炭,再冷一些,地龍供起熱,炭盆也仍舊不會撤走,防著哪一日忽寒,還是要燒炭來取暖的。

    孫喜從外頭一路小跑著到她這頭來的,鬢邊還掛著汗珠,底下的小丫頭見了,既沒主見,可又不敢耽擱事兒,只能聽了他的,進屋里去替他通傳回了話。

    魏鳶叫人把門窗都關的嚴嚴實實的,身上裹著兔毛的毯,手里捧了卷書,人歪在暖閣的藤椅上,說是看書的,實則也不大有精神。

    這會兒她見丫頭低眉順眼的進了門,支支吾吾半天也沒回了話,咦了聲:“做什么呢?”

    她性兒好,不拿捏底下的丫頭,丫頭知道她為祺玉被帶走的事情煩心了一整日,做什么都興致缺缺,便是中午吃飯那會兒,也沒吃幾口,做了那么多可心的,全是她平日愛吃的,可魏鳶根本沒動幾筷子,就全叫撤下去了,這會子孫喜又來說有要緊事回話,丫頭怕她心里不受用,自然生了三分懼怕。

    “外頭二總管又來了,說是有十分要緊的事情回您,奴婢問了,可二總管不說,只叫奴婢趕緊來回您。”丫頭蹲身一禮,見魏鳶略欠了欠身,身上的毯子順勢滑落下來些,她便又輕手輕腳上前去,替魏鳶重新蓋好了,“姑娘要見他嗎?要還是沒什么精神,不如看會兒書,等過會子吃點兒東西,就歇著,奴婢去打發了他吧。”

    魏鳶本是想叫丫頭直接去打發了孫喜的,她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這個孫喜太有主張,好些事兒甚至越過了主子們,就自己要拿主意,便是從前的都不提,只今日要給湖州再送信這個事情,他可是誰都沒有商量過,要不是叫王川拿住了,也不會跑到自己跟前來回話。

    是以在魏鳶看來,孫喜如今雖說是在魏家做奴才的,可在他的心里,也未必把魏家的主子們放在眼里了,他放在心上供著的,只有魏鸞一個人而已,這便是孫喜的極不本分。

    做奴才的,自己分內的差事要辦好,不是該自己插手的,就不要隨意張口去說,這點子道理,他在齊王府服侍了那么久,還能不明白?

    如今只能說是水漲船高,仗著魏鸞看得起他,他在齊王跟前也就得臉些,自恃身份不一樣了而已。

    魏鳶不大待見這樣的人,便很不愿意他到自己跟前來回話。

    可是轉念又一想,家里出了這么大的事,孫喜哪怕平日里輕狂一些,可他既說了是十分要緊的事情,真就這么打發了……

    魏鳶稍稍坐起身來:“你去引他進來,別叫他進暖閣,就站在外頭回話便成了。”

    小丫頭欸的應了聲兒,原本看她的神色,還以為是要打發了孫喜去,小丫頭自個兒心里還為難了一陣子,孫喜那副神色匆匆又帶著些許慌張的模樣,真要說打發,怕也不好就打發了他走。

    這會兒魏鳶松了口肯見他,小丫頭松了口氣,蹲身又一禮,納完了福才掖著手緩步退到外頭去引了孫喜不提。

    孫喜跟著小丫頭進了屋,四下掃視一圈兒沒見著人,就瞧著那丫頭比了個手勢,領著他往暖閣方向靠過去。

    他是個有計較的人,沒等丫頭開口,自己在暖閣我就站住了腳,同魏鳶請過安,便暫且收了聲不說話。

    魏鳶在藤椅上坐直起身,毯子裹在身上,那藤椅放的位置,又正巧能瞧得見門口站著的人,她一眼橫過去,見孫喜畢恭畢敬的站在那兒,倒受用不少:“早前你就來過一趟,我不是說了,有什么事兒去跟川叔商量著辦嗎?這會子你怎么又著急忙慌的跑到我跟前來回話?”

    孫喜一聽這話,眉心立時挑了挑,只是又唯恐魏鳶瞧見了,便越發低下頭去。

    這位大姑娘,怕真不是個好相與的。

    他進府時也聽說了幾件事兒,大姑娘掌家之處,便把廚房鬧事兒的管事婆子發落了,那會兒又是查賬,又是整治的,簡直是雷霆手段,底下的奴才們私下里都在說,這位大姑娘平日里看著慈眉順目,再和氣不過的一個人,說得好聽呢,是性情好,人溫順柔婉,可要是說難聽點兒,那就是個任人揉搓的軟柿子。

    可是誰承想,這軟柿子有朝一日得了勢,竟端起這樣大的氣勢,叫底下的奴才一個個心生了畏懼,再不敢再她手底下滋事。

    她這會子一開口,語氣里全是不耐煩,她好似也沒有想著刻意藏著,是以那種不耐,朝著孫喜面門而來,一點兒也不含蓄。

    孫喜擰了擰眉:“大姑娘,郭知府又來了府上,說是有話要問您,顧著咱們府上的體面,還有大姑娘您的名聲,才沒叫人來傳您到堂上去問詢,這會子人還在前頭等著,大總管在一旁陪著呢。”

    他一面說,又頓了頓聲,想起章氏來,心里又生出些不忍,略一抬頭,偷偷的看了魏鳶一眼,果然見她滿面震驚:“奴才是從上房院過來的,大總管得了信差人告訴了奴才,叫奴才先回了夫人,可夫人說這事兒她也插手不上來,叫您到前頭去見郭知府,另叫奴才拿些銀子給先前那衙役,叫他到鋪子上快請老爺家來,奴才這才又來驚擾您的。”

    “你說郭大人有話要問我?”魏鳶反手指了指自己,她胳膊猛地抬起,裹在身上的毯子便自她肩頭滑落下去。

    魏鳶沒由來打了個寒顫,那小丫頭忙三兩步近了前,替她裹好了。

    她怔怔的:“母親果真這樣說?”

    孫喜點頭說是:“奴才也勸了夫人,只是夫人……夫人說這畢竟是外頭的事情,她就是去見了郭大人,也不知該說些什么,且郭大人言明了,是有話要問姑娘,其實有些話說的已然不客氣,說是給咱們府上留了體面,可這么辦事兒……”他嘆了口氣,“大姑娘還是快些起身吧,叫郭大人久等,總歸不成樣子,奴才還要趕緊去差了那衙役請了老爺快回府來做主呢。”

    “做主……爹還能做什么主……”魏鳶仍舊回不過神來,她也不敢相信,章氏敢把事情做的這么絕。

    自從家里出事以來,章氏的態度就一直模棱兩可,全然不似個當家主母的做派,出了什么事情,她也不擔當,也不愿意一塊兒商量,爹后來也是漸次寒心了,覺得她是個不能共患難的,這才有了上回商量著給湖州去信的事情背著她……

    其實也不能說是背著她,不過是爹親口說了,沒必要再特意知會她一聲。

    這些年來,魏鳶一直都知道,章氏對他們兄妹三人是什么樣的態度,可她總想著,章氏好歹還是魏家的主母,對魏家、對爹,她該有幾分真心,何況魏子衍年紀也慢慢大了,要不了多久,也就到了要議親的時候,便是為著他能娶個好人家的姑娘,章氏也要拼死周全了魏家的體面。

    但誰又能想到,家中一出事,她反倒頭一個縮起來不管了。

    如今倒更過分郭閔安找上門來,點明了要拿了她去問話,這事兒雖是他們府里關起門來說的,可真要是將來傳出去,哪里還有體面可言?她本就不明白,爹為什么就叫衙門里的人帶走了齊娘和祺玉她們,可那畢竟是奴才們,真說起來,也不至于多要緊,可她不同,她是魏家的嫡長女,章氏竟敢就這樣撒開手不管她。

    王川是個明白事理的,所以才會一聽了郭閔安的話,便立時打發了孫喜去回章氏,只是章氏……

    魏鳶冷笑著起了身,趿拉著繡鞋往外走了兩步:“孫喜,你先去就去尋了那衙役,多給人家些銀子,我這里”

    她把尾音拖長了些,眼珠子滾動著想了想,一揚手,從發髻上取下一只金簪來,再往孫喜面前一遞:“你告訴他,叫他去尋爹的時候,把話說明白了郭大人找上門來要傳我問話,母親得了信兒卻推脫不管,只叫我只身到前頭去見郭大人回話。孫喜,我的意思,聽明白了嗎?”

    孫喜眼皮突突的跳了兩跳,看著那金簪,仿佛有千斤重,猶豫著,卻沒敢上手接下來:“大姑娘,夫人她也是……”

    “你不用替母親說話,事兒是母親自己做絕了的,我好歹還是魏家的嫡長女,她就敢這樣子把我推出去,不管不顧,難道還怕爹知道了?”她揚聲打斷孫喜的話,聲音聽來有些尖銳,那金簪也越發往孫喜面前遞了遞,“你有什么不敢接的?”

    孫喜沒那個生事的心思,來回話時,他雖然沒想過要斟酌著替夫人說幾句軟和話,可他也是萬萬沒想到,大姑娘脾氣這樣倔,聽了夫人那樣子說,便起了這么大的氣性,要添油加醋的鬧到老爺面前。

    二姑娘從前總是說,家和萬事興,有些事兒他知情,就譬如先前夫人莫名其妙病倒那件事,他還查了一陣子,可是又有很多的事情,二姑娘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心里有數,面上卻不再追究,也一味的勸著殿下不要追究,那畢竟還是魏家宅子里的事情,她每每一句家和萬事興,便叫殿下沒了辦法。

    大姑娘眼下這樣做,擺明了是要拱火挑事兒的。

    他曉得大姑娘心里委屈,可他也鬧不明白呢,郭知府好端端的,怎么會突然跑到府上來,那樣明目張膽的說有話要問大姑娘,要不是聽見了什么風聲,又或是得了什么信兒,就看著殿下的份兒上,他也不敢吶。

    孫喜咬了咬下唇:“大姑娘,知府大人不會貿然來,早前他帶走了齊娘和祺玉她們,這會子就跑來家里說有話問您,您恕奴才多句嘴,別是祺玉她們真有什么事兒,又攀咬您,您叫奴才打發那衙役這樣去回老爺,等老爺回了家,打發了郭大人,還不知要跟夫人鬧成什么樣子。家里現在這樁事還沒平息,大爺和二姑娘他們也總要月余才能趕回齊州,現如今自家人不擰成一股繩,還要鬧個天翻地覆,何苦來呢?”

    魏鳶不是不識好歹,孫喜這番話說來的確是為了魏家好,不想見家里先鬧翻了天,到時便成了“內憂外患”,再沒個安寧日子。

    可她絕不可能咽下這口氣的。

    章氏從前的苛待也好,算計也罷,她都能當做小打小鬧,不予理會也就算了,橫豎章氏還擔著長輩的名分,她自個兒不顧著臉面,誰拿她能怎么樣?

    但今次的事情不同

    魏鳶橫眉:“你不必再勸我,我倒是想著家宅安寧,不自己家人鬧翻臉呢,可母親的一言一行,又是什么樣?你在魏家服侍也有日子了,眼明如你,不是看不明白,況且我也不算是添油加醋,說的難道不是實話?換做旁人家,知府大人登門來,一張嘴說要拿了我們家的嫡長女來問話,做當家主母的,既老爺外出不在家,那就該支應起事兒,哪里有把孩子往前推,自個兒縮在后頭不作為的道理?”

    她越是說,便越是惱恨,咬牙切齒的:“今兒要換做是魏子衍,你只管看,母親是不是還把孩子推到郭大人面前你也不要說什么祺玉攀咬了我,我日日在這內宅中,能做什么?祺玉每日服侍我,這大半年來都不曾告假外出,天天與我在一處,她又能干什么?要說誰犯了事兒,那也是清樂院的奴婢,與我沒什么相干的。”

    孫喜一聽她說清樂院,便越發往一處蹙攏了眉心。

    她說夫人把她往前推,可她這話里話外,又何嘗不是拿了二姑娘往外推?

    二姑娘早就跟著殿下去了湖州,家里出了任何事,同二姑娘也沒關系,和她不相干,難不成和二姑娘卻又相干了?

    孫喜心下失望,這位大姑娘,哪里有個做長姐的樣子他不愿再多說,橫豎該勸的他也勸過了,今次她這樣說話,他懶得再聽,便接過金簪,又匆匆應下,再不多言,轉身出了門,余者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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