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達達威夫人分手后,凱琳娜獨自牽著馬,在荒原上信步徘徊。她不知自己應往何處去:回神廟吧,又覺得沒打聽到自己深深牽掛的達達威的訊息,實在不甘心就這樣離去;繼續尋找吧,卻又不知該到哪里去找。一向頗有主意的她此時心思已亂。
大雨后,荒原上沒膝的綠草一碧如洗,如無邊的絨毯鋪向遠方。各種野花爭奇斗艷,引來無數蜂呀、蝶呀隨處飛舞。艷陽高照,一道七色彩虹掛在白云邊。
這難見的美麗景致卻引不起她的絲毫興致。她心里一遍一遍地默默呼喚:“我心愛的人,你在哪里…?”
這時,她發現遠處山腳下、在茂密的樹叢中走出相互攙扶的兩個人。從他倆小心警覺的動作就可判斷出:這肯定是王軍方面的人。
她便牽著馬走過去,想打聽點有用的消息。
當走到較近的距離時,對方也發現了她。兩人中那個較魁梧的大漢輕輕將所攙扶的人放下,拔出劍,迎上幾步,以戒備的神情面著對她。
她停住腳步,撩開頭罩,以便讓對方看清她只是個女人,不會造成威脅。
這時聽見一聲輕微的呼喚:“科爾尼,把劍放下。她不是敵人,而是凱琳娜祭司。”
這聲音她是那么熟悉!
她不顧一切地沖過去,便看見了側臥在草叢中的傷者——那個令她魂牽夢縈的人!
——達達威!
待到了跟前,她反而矜持起來。——她早就暗暗發過誓,要把對達達威的感情深深藏在心里,使之成為世上沒有第二個人知道的秘密。
因此,當達達威問她為何在這里時,她如同對其它人所說的那樣:是前來尋找自己一位遠房親戚的下落。
隨后,達達威告訴她自己脫險的經過,現在正準備回歸部隊。
她仔細查看了達達威的傷口。“虎耳”的醫術很高明,傷口已開始愈合,結成紅黑色的硬痂。但他的身體尚未恢復元氣,仍很虛弱。
凱琳娜:“大人,您的當務之急是回京城療傷,而不是回營地。”
“在下是軍人,不回營地是違反軍紀的。”
凱琳娜咬著嘴唇遲疑片刻(出于女人莫名其妙的嫉妒心,她本不想告訴他其夫人來此地尋找他的事,但如不說服他,他是不肯回京城的)。
“大人,您的夫人這兩天和我在一起。她是來找您的…。”
達達威猛地坐起來,驚問:“夫人?她…,她在哪里?”
見他對夫人如此關切的樣子,凱琳娜頓覺一陣心酸,但還是鎮定地回答道:“她目前正在回京城的路上。她有重要信息要立即面呈國王,所以我們剛剛分手不久。——如果您能早過來一個時辰,興許就能碰見她。”
接著,凱琳娜把白沙度讓她當私人信使的情況說了一番。
達達威皺了皺眉,“事關重大,我必須馬上趕回京城。——請問尊敬的祭司,您還準備到哪里去?”
“我嗎?正巧要返回京城。”
“恕在下冒昧,我能和您共乘一騎回去嗎?您看我現在這樣子,多走幾步都很困難呢。”
凱琳娜心中暗喜,表面卻淡然道:“看來只好如此了。”
她翻身上馬,“請大人坐在我身后,緊緊抱住我。”
“您能駕馭住飛奔的烈馬嗎?”
凱琳娜頑皮地一笑:“小意思。大人不知道:我是出身于將門之家的。”
達達威也在科爾尼幫助下上了馬。他對科爾尼吩咐道:“你去找大營,找到后告訴他們原地待命,我會盡快給你們送去消息的。”
……。
凱琳娜策馬前行,身后的達達威雙臂環抱著她的腰肢。
這是她有生二十多年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被男人——而且還是自己暗戀已久的男人——緊緊抱住。達達威那溫暖的體熱漸漸傳到她后背,令她渾身一陣陣顫栗,幾乎坐不穩鞍韉。
她多么希望到京師的路途漫長、再漫長些,最好永遠到達不了。那樣就能和所愛的人緊密相擁,永不分離…。
因擁抱而產生的激情促使她又暗暗立下一個誓言:我要盡一切能力,終生保護達達威家族的成員及后代,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們!
——若干年后的事實證明,這個誓言起了多么重要的作用!
……。
第二天上午,兩人回到了京城。
凱琳娜回神廟了,達達威顧不得休息,拖著孱弱的身軀,一步一喘地進了王宮。
在王宮議事廳門外,他被守門的侍衛攔住。這時,從廳里傳來了國王對自己夫人所說的最后一段話:
“…您是達達威夫人、還是帶來這一重要消息的信使!因此朕特許您在御前發言。…而您的一票,就是壓垮駱駝的那最后一根羽毛!”
他焦急地對侍衛說:“我要立即覲見國王。”
侍衛:“大人,偉大的國王正舉行御前會議。您不在召見之列,卑職不敢放您進去。據卑職所知,您現在不過是一名十夫長…。”
達達威打斷他的話:“同時我還是一等公爵、屠獅武士,官列御前糾察大臣!難道你不知道嗎?”
“這…。”
達達威推開侍衛,一步跨進門檻,大聲道:“一等公爵達達威叩見偉大的國王!”
“達達威!”全場都驚呆了。
達達威夫人正在手足無措之際,忽見達達威進來,情緒猛一激動,竟暈眩欲倒,幸被達達威及時扶住。
國王大出意外,用顫抖的手指指著他,口吃道:“你、你、你還活著?!”
達達威單膝跪下,:“偉大的國王,正如您現在見到的:微臣大難不死,還能繼續為您效勞。”
國王:“親愛的達達威,這時能見到你真令人高興!到朕身邊來,講一講你的奇遇給我們聽。——朕想除非有奇遇,否則你是不可能死里逃生的。”
“誠如陛下所言。微臣能再見到陛下,實在是幸運之至!”
于是,他就把這些日子的經歷講了一遍。
最后他說:“偉大的國王,在義士‘虎耳’的協助下,微臣已經了解了許多叛軍的機密事項,我們可以打敗他們的。依微臣之見,萬萬不可答應白沙度的議和條件。那樣等于解救凍僵的蛇,后患無窮!記得在古時,‘巨人王朝’國王靠強大的軍隊征服了全境,敵軍龜縮到一塊島嶼固守。本來可以一鼓作氣攻陷該島,但巨人國王卻忽然心生婦人之仁,不愿再打下去,接受了對方‘隔海分治’的提議。結果呢?這塊島嶼后來宣告成立‘無腸國’,再也收不回來了。前車之復,不可不鑒。”
“哦,朕讀過這段歷史。那么,依你之見…?”
“集中精銳、再整旗鼓,一舉掃平叛軍巢穴!”
“誰擔當統帥?”
“微臣!”
“敢立‘軍令狀’嗎?”
“敢!”
國王在御座前來回踱步,思考良久,問道:“望月親王,我們的財政可以支持繼續打下去嗎?”
格陵蘭親王斜眼瞅瞅多貢親王,躬身道:“讓臣弟想想辦法。如果將太陽神廟的工程停下來,軍費是夠用的。”
“工程不能停!…朕給你出個主意:前朝的遺老遺少在京城的不少,他們靠多年榨取百姓已經富得流油,哪家不是金玉滿庫?你以帝國名義發布公告,勒令他們自愿捐出一半財產。抗拒不捐者,查抄全部家產!”
格陵蘭親王笑道:“好主意!臣弟回去就辦。”
“輔日親王,你的意見?”
“臣弟一直主張干到底。不過,達達威大人貴體未愈。以臣弟愚見,還是另選統帥的好。臣弟愿推薦一人…。”
“免了,你推薦的人恐難擔大任…。——諸位,朕已決心徹底消滅叛軍,誰還有不同看法?”
眾朝臣見大勢已定,齊聲道:“陛下明見!”
國王笑盈盈地對達達威說:“朕說過:‘多加一根羽毛,會壓垮重負下的駱駝’,你才是壓垮駱駝的最后那根羽毛!
——其他人可以退下了,朕要與兩位御弟及達達威研究研究下一階段的作戰方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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