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道桃花千家,陌上柳絮飄搖,春日不勝好。
但唐玥的心情可不如這陌上春桃夭。
手談輸了也便罷了,反正唐玥和唐瑚下棋,十之八九都是輸,習(xí)慣了也就好了,讓唐玥臉色如墨斗的是唐瑚說的那句話。
“昨日你方回來,舟車勞頓,有許多事未與你說。今日想來歇息好了,便隨我去見過姨娘吧。”
唐瑚整理衣衫,很是隨意的說著。
“姨娘?”唐玥挑眉“家里哪里來的姨娘?”二房的妾室早被她打發(fā)走了,大房也是父親親自清理的,僅剩的是唐瑩的生母,姓夏,夏姨娘出身瘦馬生的不錯,好在性子綿軟謹守本分,不如崔氏當(dāng)年也不會留他們母子性命。
而能讓唐瑚帶她親自去見,而不是坐等別人來拜,顯然不是這位了。
唐瑚薄唇輕輕劃開淡笑,意味卻是不明“你見了,便知道。”這位姨娘,也是個有趣兒的。
就看小玥兒的招數(shù)了。
他一個男子,倒不好多說了什么。
自大房翻身后,府中院子封了不少,也就三兄妹,林嫻和唐斳以及唐母的院子沒封,后來也是唐瑿回來了,才又開的絳云軒,連伺候的下人也多了些生面孔。
唐玥默默記下,卻不做聲。
“見過少爺,小姐。”
“給少爺小姐請安。”
一溜五個小丫鬟,皆是十二三歲的年紀(jì),比唐玥還小上幾分,面孔生嫩,手下禮儀也拘謹?shù)没牛允堑兔柬樠鄄桓姨ь^,最末那個膽大,悄悄抬了頭瞄兩人,又在觸及唐玥目光時面色煞白瞬間低下頭去。
唐玥心里琢磨著這些人的來處,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幾人,二等丫鬟的衣裳,一人抱了描畫山水的玉壺春瓶,一人手里提著籃子,放了把精巧的銀剪子,一人手里提著食盒,最末那個手里是個托盤,裝了衣料,是雨過天青色的軟煙羅。
唐玥瞇了瞇眼睛,藏在廣袖里的手將手腕上的玉鐲轉(zhuǎn)了一圈,等著自家大哥給一個解釋。
“你們這是要去哪?”唐瑚問道,他生的好看,是絕大多數(shù)懷春少女喜歡的芝蘭玉樹的模樣,加之脾氣好,除了唐玥唐瓏知道這人骨子里的冷漠無情外,別人甚少能看透他的表象。連盧文君都不一定能看透,何況這幾個小丫頭?
唐瑚此人,最在乎的就是血親。當(dāng)然也有三六九等之分,親娘第一,弟妹第二,老爹第三,或許很快連第三也夠不著。
余者于他,不過生死無關(guān)之路人。
為首抱瓶子的那個臉色隨即一紅,再次行禮后道“稟大少爺,是夫人,夫人說這春光好,讓我們?nèi)セǚ考粜┗ɑ厝ヰB(yǎng)在瓶子里,也好讓老夫人高興高興。”
“三少爺也在老夫人院子里,說是要花做胭脂呢。”第二的姑娘鼓著勇氣開口,滿目嬌羞與癡迷,羞答答的看著唐瑚。
“花房?”唐玥輕笑出聲,可算是知道大哥怎么會讓自己回來了。
她要是沒瞧錯,那畫了山水的玉壺春瓶是母親的嫁妝,早些年送給了祖母做禮的,合著這是有人打著祖母的名頭作妖還拿捏住了唐瑿?
“回大小姐,是的。”為首的小丫頭不知道唐玥為何發(fā)笑,有些不解,卻盡職盡責(zé)的回道,她還是第一次見這么好看的小姐,眼神中透著絲絲縷縷的向往。
人都是愛美的。
“花園里的花你們可以采,不過花房還是算了吧。”唐玥無意為難這幾個小丫頭,略微點了幾句,懶散的模樣讓楊柳一瞬間就明白了姑娘的態(tài)度。
楊柳微微側(cè)身對著幾個小丫頭道“你們初來府上,想來是不知道府里的規(guī)矩,花房一向是姑娘的私有,未有允許,不得擅入。”
唐玥心底卻微微嘆了口氣,風(fēng)露風(fēng)夏二人都是不適合打探消息的,以至于對府上之事一無所知,半夏吧,又要管著院子里的大小丫鬟和婆子,不過這次的事兒……她院子里那些長舌的竟然沒有嚼舌根子,看來是有人把消息封嚴實了。只是……是哥哥還是父親?
那幾個小丫頭一下子白了臉,面面相覷幾遭目光又在唐玥唐瑚身上逡巡幾回,喏喏不敢言語,到底沒鼓起勇氣開口冒犯。
唐玥覺得沒什么意思,扯了扯哥哥的衣袖,唐瑚會意,繼續(xù)往前走。
“哥哥,誰把消息封這么嚴實的?”唐玥直來直往,懶得與長兄打太極。
“是父親。”唐瑚道。
“父親?”唐玥疑惑,覺得不大對勁“這事和父親有什么關(guān)系?父親不會在國孝納妾吧!”他沒這么糊涂吧!這光明正大的夫人之稱,顯然不是自家的夫人啊!若是父親續(xù)弦她這個做閨女的肯定會收到消息。所以這人應(yīng)該是別家的夫人,可既然是別家的夫人,父親怎么會把事情封嚴實了?顯然有內(nèi)幕!
“現(xiàn)在是沒關(guān)系,指不定以后就有了。”唐瑚這輕飄飄又暗含機關(guān)的語氣讓唐玥瞬間篤定,不是她親爹遭了算計就是真的沉入了美人鄉(xiāng)!
心里頭驀地升出一股惡心反胃的情緒,她還是壓著難受問“多長時間了?”
“半月有余。”唐瑚道,側(cè)頭看了看自己妹子,發(fā)現(xiàn)她臉色不妙,輕捏了一把她的小臉“待會可得笑,人家可是家里的功臣!”
唐玥瞇了瞇眼,像一只全身炸毛的狐貍,默默的在自己的本子上添了一筆“是嗎?那我可要好好瞧瞧這功臣了。”
“她身邊有個游醫(yī)出身的嬤嬤,你自己注意些。”唐瑚提醒道。
“她是祖母那邊的親戚?隔了多遠?”
“內(nèi)侄女,她那嬤嬤把中風(fēng)病倒在床上的祖母治好了,你這次只怕得受些苦。”
“是嗎?”唐玥眼波流轉(zhuǎn),比枝上帶露的海棠更為明艷,她眼尾處似有若無流出幾抹意味不明的情緒“我也想瞧瞧,治好了祖母的大恩人長什么模樣,哥哥也是,這般恩情,合該昨晚就來拜謝的,今兒中午不如妹妹做東,好好謝謝這位恩人?”
說是在問唐瑚意見,實則不等唐瑚點頭,唐玥便點了風(fēng)鈴的名兒“風(fēng)鈴,去八寶樓點上一桌子好菜,務(wù)必要精致,能讓別人瞧出你家姑娘我滿滿的誠意。”
知道這次宴會是鴻門宴,風(fēng)鈴憋著嘴笑著應(yīng)下,直接折身出府去了。
唐瑚惡意的揉了揉唐玥的發(fā)髻,惹得唐玥帶著怒意嗔視過去,伸手扶住自己的發(fā)髻,由著楊柳替她整理,“在我面前,裝什么裝?”
唐瑚聲音帶著初春未解的冷意,卻還是叫唐玥覺查出底下悄然流淌的暖調(diào)。
冷哼一聲,“哥哥太壞了。”哪怕她再覺得祖母偏心,不喜歡她,也不可否認那是她血緣上的祖母,不管如何,她還是得孝順的。
不孝可是重罪呢!所以有人治好了唐母的中風(fēng),她不僅不能心存怨懟,還必須得敲鑼打鼓的獻上謝意。
呵。
很快到了松鶴樓,倒與以往并無什么兩樣,只是不見了以往垂垂老矣的日暮西山之感,多了歡聲笑語一如這城外春山。
春山鳥不空,碧水魚滿池。
嘖嘖,唐玥面上帶笑,隨著唐瑚的腳步進去了,領(lǐng)著他們的是新來的小丫鬟,唐玥當(dāng)初換走了唐母身邊的兩個大丫鬟,打發(fā)走了一個,只剩下一個翠翹隨身服侍唐母,她伺候唐母多年又極其盡心,唐玥總是喜歡衷心的人的,至于當(dāng)初她要走的翠柳翠玉,也不過留作伏筆罷了。
沒想著還真有用上的這一天。
瞅著了空隙吩咐楊柳去將翠柳翠玉送回松鶴樓,她笑靨如花,不見絲毫異樣。
“少爺,小姐,請。”那小丫鬟拘謹?shù)拇蚱鸷熥友巳雰?nèi),廊下候著的小丫鬟也多是生面孔,此刻也正好奇的打量著這位傳聞中的大小姐。
迎人的是小丫鬟,看來唐母也想給她顏色瞧了。
唐玥心底有了底,卻并不在意。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更何況,這戲,要越多人唱才好聽,兩個人打擂臺多沒意思啊!
這般想著,已隨著唐瑚踏入屋內(nèi),唐瑚藏色衣角清揚,她隨即跟上,兩人亦步亦趨,衣角貼合,脊背挺直,一步一步,俞走俞近,鼻尖檀香沁人心脾,她面上笑意卻更濃了。
唐母已能起身,靠在主位的軟枕上手中拿著一串念珠,似是在默禪,五官依舊只鬢發(fā)雪白,沒有以往精神,旁邊站著伺候的想來便是那位姨娘了,蜜合色琵琶袖短上襖,下著玫瑰紫二色裙子,半新不舊,看上去甚是儉樸,梳婦人發(fā)髻,頭上簪玉蘭簪,一支鑲了翡翠的銀葉流蘇。
很是書卷氣,像是書香里出來的婦人。
翠翹退在唐母身后服侍,看著唐玥的身影眼神驚訝又畏懼。
來不及多加打量,唐玥便行禮“唐玥拜見祖母。”
唐母一動不動,雙眼也未曾睜開,倒是旁邊的那姨娘輕聲開口“老夫人,大姑娘來了。”
聲音也溫柔,唇齒間似是憩了江南的軟風(fēng)微雨。
翠翹有些著急,她可是知道這位大姑娘的手段的,看著單純無害,實際上比誰都可怕,她伸手悄悄拽了拽唐母的衣衫。
唐玥倒是不慌不忙,也不催促,只斂手行禮,模樣甚是乖巧,反正她大哥也陪著她呢!
時間慢走,似是過了一柱香的時間,唐玥依舊背脊筆直,唐瑚也面色不改,倒是讓那等著瞧好戲的姨娘心里打起來嘀咕。
唐母才悠悠睜眼,似是很驚訝般道“翠翹你是干什么的?大姑娘和大少爺來了怎么不叫我一聲?”似模似樣的訓(xùn)斥,可誰都知道唐母演技拙劣,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還不快去把少爺姑娘給扶起來,把茶水點心果子一應(yīng)得都端上來。”
屋子里主子僅有唐母一人,可伺候的卻著實不少,除去翠翹也有五人,亦是新人,只是年歲長了許多,唐母一吩咐他們便跟著忙碌,唐玥也不拒絕,笑瞇瞇的推辭“方才祖母在默禪,不敢打擾,倒是許久未曾見到祖母了,是孫女的不是,如今瞧著祖母越發(fā)精神了,孫女很是開心!”
當(dāng)然不過是客套話,唐母也不放在眼里,唐玥眨了眨眼睛道“這次回來,太后娘娘特意賜了上好的野山參,何首烏等藥材,回頭孫女就叫楊柳送來,叫翠翹姐姐做了藥膳給您養(yǎng)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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