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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離醒過來的時候，正被大牢的鐵窗外射進來的一抹余輝映照著臉龐，忍不住抬手擋了擋。
夕陽的余輝固然美得讓人心醉，但總還是刺眼的，一時并不能讓人適應(yīng)。所以即使知道它的美好，也還是會忍不住閉上眼睛。
人生來有一雙眼睛，用來捕捉美好。
至少燕離是如此。他一向?qū)γ赖氖挛餂]有抵抗力。
但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自己被關(guān)押在鐵牢里。四肢纏繞著鐵鎖時，心情就不十分美麗了。
身上的衣服有人幫他換過了，被電得焦黑的皮膚，也得到了清洗。
這鐵牢昏暗得很，視線可及的地方，見不到他的那個“侍從”。想到她，當(dāng)真是恨到牙癢癢，如果現(xiàn)在她在這里，肯定會被他按倒在地打屁股。
“你才回永陵多久，就學(xué)到了那些紈绔子弟的習(xí)氣？”一個清冷的嗓音從外面?zhèn)髁诉M來。
然后是開鎖的聲音，鐵牢被從外面打開，沈流云微微矮身鉆了進來，面無表情地說道，“再過段日子，豈不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
“您聽了什么對我的誹謗！您覺得我像那種人么？”燕離坐了起來，義正言辭道。如果纏繞他的鎖鏈不是發(fā)出“叮叮鐺鐺”的嘲諷，或許還有一點說服力。
“來打仗還帶一個侍女，還有什么你不敢做？”沈流云皺眉道，“那個女人又是哪里冒出來的，你竟敢對我隱瞞！”
“她人呢？”燕離問。
“不見了。”沈流云道。
“不見了？”燕離面色古怪。
“你怎么回事，戴少寶和曲正平的修為雖然不錯，也不可能三招之內(nèi)把你壓制，甚至打暈?zāi)恪！北绕鹉莻�女人，沈流云顯然更關(guān)心別的。
“就憑他們？”燕離憤憤不平地說，“如果不是有人……”
說到這里，話聲戛然而止。他心里想到了姬紙鳶來之前說過的話，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別人識破她的身份。
“如果不是有人？”沈流云目光變得銳利起來，“難道有異族的高手混進來了？”
燕離悄然松了口氣，將錯就錯，裝著一副凝重的模樣：“我也不知道，反正那兩個人的實力很古怪，應(yīng)該有人暗中動了手腳�！�
沈流云立刻對那衛(wèi)兵說道：“你去告訴張帥，務(wù)必小心異族奸細(xì)�！�
“喏！”衛(wèi)兵當(dāng)即去了。
沈流云又丟了一串鑰匙給燕離，沒好氣地說道：“自己解開，然后跟我走。”
“您要幫我越獄嗎？”燕離感到很刺激。
沈流云面無表情道：“把你關(guān)在這里，是讓你反省，你以為你是來干什么的？”
“打仗的�！毖嚯x還很清醒，三兩下就解開了鎖鏈，站起來笑嘻嘻道，“咱們?nèi)ツ�？�?br />
沈流云緊緊盯住他的臉，仿佛要看出什么破綻似的：“你是不是有什么瞞著我？”
燕離心中一跳，道：“您怎么這樣說，我身上有幾根毛您都一清二楚，還有什么能瞞住您？”
沈流云用一種極為專注的眼神，凝注在他身上，過了許久才緩緩地嘆了口氣：“你這一回觸了張帥的逆鱗。他本就不喜歡修行者，更不喜歡桀驁不馴的修行者，你竟然帶女人到軍中，如果不是我替你求情，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趕出容城了。”
“那不是更好�！毖嚯x冷笑一聲，“還是說，您希望我到戰(zhàn)場上拼命？”
沈流云的美眸罕見的露出溫柔的光，道：“白氏滿門忠良，我希望你能立下不亞于義兄的軍功，重振你白家門楣，做個對朝廷，對黎民蒼生有貢獻的人。”
“朝廷和黎民蒼生又對我家有什么貢獻？”燕離冷冷道，“我所得到的，惟有苦難而已。”
但他總算理解沈流云的苦衷，他就算再混蛋，也不會去傷害他愛的人，所以說完語聲就變得柔和下來，“姑姑，有些事是強求不得的，正如你無法阻止飛蛾撲火一樣，白府的滅門已是事實，我無論怎么做，都不可能改變�！�
“所以，你也不可能改變對朝廷的態(tài)度。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明白的……”一提起白府，沈流云的眼睛里就有了些讓人心碎的痛楚，仿佛經(jīng)年的傷疤被揭開。
她忽然輕輕一笑：“可是，你若想得到她，就必須爬得非常高不可……”
“她？”燕離一怔。 “你瞞不住我，不要忘記我是你姑姑�！鄙蛄髟坪荛_心地笑了起來，“如果是她的話，我很贊成的，你們看起來就像一對金童玉女，我以前怎么沒想到呢？”
“您是說圣上？”燕離試探著說。
沈流云立刻道：“不然還有誰？”她說這話的時候，神情充滿了驕傲，“只有她才能配得上你，也只有你配得上她。”仿佛她最親的兩個人，才是天底下最優(yōu)秀的英才。
燕離微微垂下了頭，把苦澀的笑容隱藏在昏暗中，道：“您不是要帶我去一個地方？這里陰暗潮濕，我真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沈流云只道他被說破了心事，有些不好意思，也就不再提起。但一說起這個，她又嘆了口氣：“張帥封你為果毅都尉，把你調(diào)到了西山營，并讓你即刻赴任�！�
她即使一人獨處的時候也極少嘆氣，何況是在人前。依她的心愿來看，讓她如此失望的西山營，定是一個沒什么建樹的所在。
燕離已經(jīng)想到了這一點。
果然，沈流云不等他問，就直接說了出來：“西山營過去是連綿的群山，綿延上千里，荒人根本不可能選擇西山營進攻，所以明面上是用來監(jiān)視荒人動向，實際上卻是養(yǎng)老院�！�
燕離內(nèi)心卻很滿意，他正想找個清靜的地方祭煉寶器。面上不顯，反過來寬慰道：“您不用擔(dān)心，軍功又不是只有正面戰(zhàn)場才有，說不定我?guī)酥北蓟娜死铣�，把那個什么嗜血的阿古巴的人頭摘回來，這才是最大的軍功�！�
沈流云像似根本聽不出他在說笑一樣，叮囑道：“你到了西山營，千萬不要再惹事了，只要金吾衛(wèi)立下大功，再向張帥求情，他多半就答應(yīng)讓你回來了�！�
燕離忽然發(fā)覺沈流云已經(jīng)失去了一部分的“個性”。還未相認(rèn)之前，她是如此的銳利而且淡泊。
或許一個人操的心太多，有了太多的牽掛，就會變成另外一個人。
而他，卻從未替她想過。
是否，仇恨真的蒙蔽了他的心靈？
此刻那顆飽經(jīng)滄桑的心，被一股溫?zé)崴鼑?br />
他忍不住上前，抱住了沈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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