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收到方濟東的微信，讓她著實驚悚。她不知道該怎么回應他的信息，或者他僅僅只是發表一下建議，并沒有其他的意思，她應該大度地回一句謝謝。一遍遍輸入又刪除，最后到底放下了手機，算了，當作沒看見好了。

    中秋節的時候，方濟東被爺爺的無數個電話轟炸，無奈得回了家。方家有一個規矩，中秋和過年，所有家人都要相聚，哪怕只是吃一頓飯也好。方濟東除了在國外那幾年，也從來沒缺席過。

    剛到家，方濟東的媽媽夏景怡，正陪方奶奶在客廳喝茶聊天。見方濟東回來，忙招呼他過去。

    方奶奶拉著方濟東的手，左看右看，心疼道：“哎喲，是不是在外面都吃不好，早說讓你搬回家住，你看看又瘦了。”

    夏景怡笑笑：“他哪里就瘦了，這孩子整天在外面胡吃海喝的，我看倒是胖了許多。”

    方奶奶瞪眼：“外面的東西哪有什么營養，東東，你沒事常回來，奶奶讓陳姨做你愛吃的水煮牛肉。”說完又看向夏景怡，“你這當媽的，怎么就不知道關心孩子？”

    夏景怡拿起桌上的茶壺，將方奶奶面前的杯子里蓄滿茶水，瞪了一眼方濟東，“媽，他都多大了，還讓我們大家伙兒操心，我倒是想關心他，可他十天半個月都不回家一次，打個電話也是各種敷衍，外面的小姑娘那么多，還能輪得到咱們關心？”

    方濟東上前摟著夏景怡的肩膀，對著方奶奶說：“奶奶，我媽這是吃醋了，嫌我不回家了。”

    夏景怡拍開他的手，白了他一眼，沒說話。方奶奶笑瞇瞇地看著他：“你媽說的也對，成天的不著家，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給我帶來個孫媳婦，我還盼著抱重孫子呢。”

    “媳婦還沒有呢，哪來重孫子啊。”方濟東拿起桌上的一塊點心，吃了一口，甜得膩死人，又扔回盤子里，夏景怡忍不住苛責了一頓。方濟東懶洋洋地倚在沙發上，奶奶提起孫媳婦，沈語西的臉就突然就出現在腦海里，他忽然笑了一聲慢騰騰地說：“今年給你們帶回家一個。”

    夏景怡以為他又胡說，在他身上拍了一下，說：“你別帶回家那些妖魔鬼怪，亂七八糟的女孩，咱們家可丟不起那人。咱雖然不說要找個大富大貴，有錢有勢的吧，但最起碼得是正經家里的姑娘。”

    方濟東淡淡地說：“媽，你放心，絕對正經。”

    夏景怡不信他，“就你天天那亂七八糟的生活，能認識什么正經的姑娘。”過了一會，像是意識到了什么，“聽你這么說，是真有女朋友了？”

    方奶奶聽見這話，立刻喜笑顏開，“真的嗎？那你今天怎么不帶回家讓奶奶見見啊？”

    方濟東笑笑：“人還沒追上呢？過些日子，等追到手了再說吧。”

    夏景怡一下泄了氣：“聽見沒媽，人家姑娘還看不上他呢。”

    方奶奶倒是很看的開：“最起碼有目標了不是，東東，現在的小姑娘得靠哄，多找些時間陪人家吃吃飯，看看電影什么的，別不舍得花錢。”

    夏景怡笑道：“媽，這些，他比咱們懂的多了去了。”

    方奶奶笑著點頭，這些自然不用她去交代，只是自己年歲已大，身體也日漸不好，自己也不知道還能活幾年，就盼著能再見見方濟東的下一代。可自己無論多著急，孩子不著急，眼看著早就過了而立之年，可別說重孫子了，孫媳婦都不知道在哪兒。這回，方濟東這小子總算松了口，也不枉費她整日整日的操心。

    方濟東坐了一會，方奶奶便說：“你爺爺和爸爸在樓上書房，都在上面待了一個鐘頭了，去叫他們下來，你姑姑一家和二叔一家馬上就來了，還待在上面像什么話。”

    方濟東伸了個懶腰，起身往樓上走。在書房門口敲了幾下門，沒等門里的人說話，便推門進去。里面方爺爺坐在梨花木的椅子上，手里捧著一本厚厚的書，眼鏡已經摘了下來，方濟東的爸爸方立惟筆直的站在那兒，一看這架勢就知道方爺爺又是在訓人。方濟東心里暗叫不好，來的不是時候，自己免不了也要一頓訓。方爺爺年輕的時候當兵，訓人的時候必須站軍姿。方濟東小時候不聽話，總愛犯錯誤，最嚴重的一次，站著軍姿被訓了兩個多鐘頭，差點被訓暈了過去。奶奶為此還和爺爺吵了一架，方濟東從此也對軍姿留下極深刻的陰影。

    還沒等方濟東開口，方爺爺便說：“過來站這兒，剛好說到你，你說你開公司，掙大錢。這些我不管你，也管不了。但是，你別忘了家門朝哪開，這個月你說你回家了幾次，要不是我給你打電話，你是不是連中秋節也不肯回來了？”

    方濟東默默地規矩站好，輕聲答道：“沒有的事，本來就計劃好要回家的。”

    方爺爺冷冷地哼了一聲：“算你還懂點禮數。還有你老大，你都什么歲數了，都快退休的人了，家里的事也不管管。方濟東都多大了，你們檢察院的老鄧，還沒你歲數大吧，人家孫子都上小學了，你看看方濟東還是光棍一條呢，說出去丟不丟人。”

    方濟東剛想說話，便響起了敲門聲，聽見奶奶在外面說：“孩子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就知道訓人，立秋、蘇墨嚴兩口子都到了，你們還待在這上面干什么呢？趕緊下來吧。”

    方濟東攙著爺爺站起來，和方立惟站在爺爺身后，一起下了樓。方爺爺看見女兒方立秋，開心的不行，方立惟看著方濟東一臉無奈，誰讓他們家女孩比較金貴呢。

    方立秋和蘇墨嚴喊了一聲爸，方爺爺坐在沙發上，笑著說好，看了一圈，忽然皺眉：“蘇芷怎么沒來呀，我可好長時間沒見著她了。”

    方立秋坐到方爺爺身邊，笑著說：“那丫頭說要和她朋友在一起過中秋，今天就不過來了，說是改天再來看您和媽。”

    方爺爺拍了下桌子，聲如洪鐘地喊：“中秋不回家過，這哪里像話，你給她打電話讓她快回來。”

    蘇墨嚴忙上前，遞了杯水給方爺爺，解釋道：“爸，你不知道，蘇芷那朋友，是個孤兒，在福利院長大的，在這兒連個家都沒有。往年在學校里，有其他同學陪著還好，今年已經畢了業，蘇芷不忍心讓她一個人過，就去陪她了，我們倆也沒意見就同意了。”

    “蘇芷那朋友叫什么名字？”方濟*然開口問道。

    “沈語西。”

    方濟東聽見沈語西的名字，心里咯噔一聲，他竟不知道。

    方爺爺也愣了一下，嘴里重復了一下沈語西的名字，過了一會說：“打電話叫蘇芷帶那女孩一起過來，過節人多了熱鬧，兩個女孩子家在外面玩什么。”

    方立秋拿了電話剛要撥，方爺爺又說：“算了，方濟東，你打電話問問她們在哪兒？你開車去接，免得她們亂跑。”

    方濟東拿了衣服和鑰匙，一邊拿著電話撥號，一邊出了門。

    蘇芷和沈語西坐在如意廣場上，今天過節的原因，廣場上的人跟趕集似的，到處都是黑壓壓的人頭。蘇芷一邊吃著冰淇淋，一邊愁眉苦臉的說：“我媽媽打電話，讓我們倆回姥爺家去過節。”

    起了一陣風，天氣有點涼了，沈語西攏了攏衣服，將吹散的一撮頭發掖在耳后，看著遠處熱鬧的人群，輕聲嘆息：“你回去吧，我就不去了，你們家的人，我也不認識，去了怪尷尬的。”

    “其實，我也不是很想回去，回去又要被姥姥姥爺，舅舅舅媽念叨，怎么還不找男朋友啊，工作怎么樣啊，煩都煩死了……”話沒說完，她忽然停了下來，看看沈語西臉色并無異常，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蘇芷自覺失言，也不敢再多說，以免言多必失。當她知道沈語西是在福利院長大的時候，心里是格外的震驚。因為沈語西雖然話不多，修養卻極好，而且愛笑，脾氣好，樂觀大方，也能開得起玩笑。蘇芷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竟然是孤兒。那次，兩人在一起填檔案的時候，她瞄了一眼，沈語西在父母一欄填了無，她當時好奇，也不過腦子，直接就問出了口：“你怎么填無啊，你爸媽呢？”

    沈語西一下愣住了，臉色變了變，最后竟對她笑了笑，輕聲說：“沒有了，我在孤兒院長大的。”

    蘇芷當時的臉更難看，她覺得自己實在是愚蠢，問了這樣沒腦子的話。她不停地道歉，怕傷了沈語西的心。可沈語西倒是無所謂，只說不知者不怪。后來，蘇芷便對沈語西極其關心，做什么事都喜歡拉著沈語西一起，總怕她一個人落了單難過。兩個人的關系越來越好，蘇芷才慢慢得知，沈語西的媽媽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她不肯提她爸爸，只說她爸爸不要她了，蘇芷也沒敢再多問。

    今天這樣闔家團圓的日子，她自然不想讓沈語西一個人孤零零的過。她想了一會開口說：“說好了咱倆今天一起吃飯，然后去看電影的，我不能出爾反爾。”

    沈語西看著蘇芷小心翼翼的樣子，很是窩心，笑了笑：“你不用擔心我的，我本來想趁放假休息的，現在正好，我可以回家好好睡一覺。”

    正說著話，蘇芷的電話響了，蘇芷接通，電話里不知是誰說了什么，蘇芷撅著嘴說了一句在如意廣場，便掛了電話。

    “大哥過來了，說要接我們倆回去。”

    方濟東要來，沈語西莫名的有些慌張，她并不怎么想見他，她總覺得他們倆之間很奇怪，有一種曖昧不明的東西存在，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他們應該保持足夠遠的距離才對。

    只愣了一會神的功夫，方濟東就已經找了過來。

    “這里的人太多，車開不過來，我們得走到那邊的路口才行。”

    蘇芷拉了下正在猶豫的沈語西，一臉祈求地看著她。沈語西不想讓蘇芷為難，想了一會便牽了蘇芷的手，蘇芷這才彎起嘴角笑了笑。

    他們穿過人群，來到廣場的路口，一輛黑色的卡宴停在那兒。蘇芷和沈語西上了后座，蘇芷問開車的方濟東：“姥爺是不是生我氣了？”

    方濟東看著前方笑了笑：“爺爺哪會真生你的氣，你的嘴巴，三言兩語就能把爺爺哄的上了天，你還怕爺爺生你的氣？”

    蘇芷仰著下巴點了點頭。對沈語西說：“這話說的沒錯，語西，你放心，我姥爺一定會喜歡你的，我姥爺最喜歡女孩了，連舅舅舅媽也是，我們家女孩的地位是至高無上的。我舅媽天天說，總想要個女兒，可偏偏生了倆小子，一個整天不著家，一個去了部隊，沒辦法回家，身邊連個說可心話的人都沒有。”說完又叫起來，“語西，你應該沒見過我二哥吧，穿著軍裝可帥了，比太陽的后裔里面的宋仲基帥多了。”

    沈語西一下來了興趣，“是嗎？有那么帥呀。”

    方濟*然插話：“夸張，能有我帥？”

    蘇芷翻了個白眼：“親愛的大哥，好好開車行嗎？你和二哥帥的類型不一樣，沒有可比性。”說完還翻出手機，“我有二哥的照片，你看看就知道我真的沒有很夸張。”

    兩個女孩捧著腦袋一邊看，一邊笑，方濟東完全插不上話，臉色黑了又黑。

    “怎么樣？我二哥是不是驚為天人。這眉眼，這身板，這氣場，無人能比吧。”

    沈語西忙不迭的點頭：“是不錯，好帥，穿了軍裝更加分。”

    方濟東終于忍不住說話：“我那時也是準備要當兵的。”

    蘇芷拆臺道：“得了吧，你那時候只顧著談戀愛，舅舅說你根本不是當兵的料，好在腦子夠聰明，才送你出去讀書的。”

    方濟東看著完全不給面子的蘇芷，徹底黑了臉，嘟囔了一句膚淺，便沉默著不再說話。

    沈語西和蘇芷繼續在后面嘰嘰喳喳的討論哪個明星更好看，哪位演技好，絲毫沒有要去安撫前方受傷的方濟東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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