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府氣氛冷凝,大約是伺候的各位也知道那兩位殿下為了一個奴婢翻了臉,一時府中竟似風雨欲來。
上京的旨意下來了。
“…………欽此。”
尖銳的聲音落下,一張陰柔撲滿脂粉的無須白臉上露出個陰森的笑容,曲廣蘭花指一翹,將手上的圣旨一合:“兩位殿下領(lǐng)旨吧。”
榮慎從地上站起來,接過圣旨打開看了一遍,臉上并無什么表情,對于明貞帝的旨意他倒是猜到了幾分。
榮華朝著來風一點頭,來風立即機靈地拿出個包囊遞給曲廣。
來風行走間有些不妥,是那日榮華足足讓她跪了兩日,更是派了人站在旁邊監(jiān)督她,每到時辰就喂上口水,這一跪便傷了腿。
曲廣接過包囊,掂了掂,眉梢一挑,朝著榮華揚了個媚眼,這銀子不少。
榮華自然接收到曲廣的媚眼了,榮華眼微微別開,這曲廣倒是算得上是人才,只是她還真的承受不了,那滿臉的粉簡直污了她的眼。
“十一殿下,還是這般不懂風情~”
看到榮華避開的動作,曲廣不由得捏著嗓子吼了把。
榮華指尖劃在桌案上,抬起茶盞,輕輕地抿了口,眉梢?guī)Γ骸扒是這般愛開玩笑。”
“奴婢可不是在開玩笑,殿下也不看看奴婢。”
榮華視線落在茶盞中,“若是曲公公愿意洗了那脂粉,或許本宮會愿意。只是,現(xiàn)在嘛,”榮華忽然手一翻將茶水潑了曲廣一臉,“污了本宮的眼。”
茶盞的茶水連帶著茶葉沾了曲廣一臉。
曲廣一怔,然后笑著將臉上的茶水茶葉抹去,“殿下對奴婢真壞。”
榮慎沒有空理會兩人之間的齷蹉,將圣旨遞給榮華:“煜苧。”
榮華放下茶盞,接過圣旨看了看,然后默了默沉聲說:“我去看看皇姐吧。”
滿門流放,胡氏一族三代不得科舉為官,巫蠱之術(shù)牽扯者就地處決。
通篇下來數(shù)百字大約說的就是以上幾點,榮華微微沉思,最后的就地處決可是很難做啊,牽扯者,怎么才算牽扯其中呢?
“兩位殿下等等,這還有第二道圣旨呢。”
榮華鳳眼一沉,第一動作就是朝著榮慎看去,對方也是一驚但很快就冷靜下來。
曲廣往后一拿,雙手一展,榮華榮慎雙雙下跪。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欽此。”
“兒臣領(lǐng)旨。”
榮慎最先起身接過圣旨:“曲公公可知道來的是何人?”
曲廣掩唇一笑:“這事鬧得朝廷也不安生,奴婢也不是什么眼盲耳聾的自是了解一二,這人啊,”曲廣繞了個大圈子,“還得兩位殿下自個猜了!”
說完,曲廣就一陣媚笑。
榮華微微避開,低垂下頭沒有再言。
曲廣見沒人理會他,一甩水袖扭著腰身和下人下去了。
榮慎側(cè)臉看過來,榮華微微抿唇,榮慎臉色不虞:“皇妹,這圣旨我去了。”
那份?
榮華斂眼一看,榮慎走過來從她手中拿過圣旨,榮華眼也不眨。她微微一福身:“皇妹去看皇姐了。”
榮華雙手籠袖轉(zhuǎn)身離開。
牽扯者,這事她榮華不能管,管了是害了她自己還有榮慎。榮華忽然抬頭望天,恍惚間居然走偏了,榮華向前眺望,這是通向胡家宗祠的路。
生死無常,她從走上那條路起就不再把任何人的性命放在心上了,包括她自己的!
榮華將心頭悵然若失的情緒盡量壓下,雙眼頓時恢復到往常的冷淡漠然,她抬腳挪過方向。
無論前路怎么樣,她永不退縮!
觀云閣
榮華站在門口,看著內(nèi)室中那個仿若有些癲狂的男子。
榮華緩步上前,“皇姐夫。”
胡韞的臉不斷地蹭著榮絮的手心,榮絮依舊是昏迷不醒。整個觀云閣內(nèi)彌漫著濃重的藥味,單單內(nèi)室就放著好幾個盛滿藥汁的小碗。
榮華眉毛微微蹙起,掃了幾眼在榮絮床邊置的床頭柜上的一桌空碗。
胡韞仿若沒有聽到榮華的話,只是一個勁地蹭著榮絮,口里喃喃著讓人聽不清的話。
榮華指尖在衣袖上蜷了蜷,轉(zhuǎn)頭向外大聲喊著:“怎么回事?怎么一個人都沒有?”
很快一個婆子彎著腰進來了,一進來就跪下磕頭:“殿下啊,殿下啊!不是奴婢們不進來伺候,而是駙馬爺把奴婢們?nèi)口s了出來!”
“過嬤嬤呢?”
婆子狠狠地打了顫:“過嬤嬤,過嬤嬤被抓住去了!”
這個婆子是新買進來的,只經(jīng)過一時半刻的教導就最先放到榮絮這邊伺候了,規(guī)矩什么都不太懂。
榮華瞥了眼婆子,“下去吧。”
榮華這時才重新將目光放在一直安靜不出聲的來風身上,“去把張潛給本宮找來。”
“奴婢遵旨。”
來風裊裊一福身,低頭碎步離開。
榮華略有些頭疼地揉揉額頭,一拂廣袖落座在一旁,轉(zhuǎn)眼看著胡韞和榮絮兩人,榮華鳳眼眼尾微微一挑,扯著臉皮諷刺地勾勾唇。
很快,來風帶著張潛就來了,榮華不耐煩地免了他的禮讓他速速去看看榮絮這到底怎么樣了。
張潛糾結(jié)地對著和榮絮黏在一起的胡韞,無奈地轉(zhuǎn)頭向榮華求助:“殿下。”
“皇姐夫,你再不放開皇姐,皇姐那口氣恐怕就吊不下去了。”
榮華淡淡地,卻是狠心地戳了胡韞現(xiàn)在最在意的東西。
胡韞的眼珠子終于轉(zhuǎn)了轉(zhuǎn),出乎意料地,胡韞沒有大喊大叫什么的,而是抱著榮絮問榮華:“煜苧,這張潛真的能讓你皇姐醒過來嗎?”
“自然。”
榮華不介意敷衍一下。
“那為什么到現(xiàn)在你皇姐還是昏迷不醒?御醫(yī)?分明就是庸醫(yī)!”
胡韞說到最后冷冷一哼。
“本宮以為皇姐夫想問的是為什么本宮安然無恙,而皇姐卻如此得讓人揪心。”
榮華鳳眼一沉,臉上并無什么情緒,她慢悠悠地說著。
胡韞猛地抬眼一盯榮華,“你這話什么意思?”
“怕是這巫蠱之術(shù)對著皇姐厲害得很,請了道士也不見皇姐能好。”
“我問你適才的話什么意思?”
對上胡韞陰沉的眉眼,榮華穩(wěn)坐高臺:“哦?皇姐夫是在質(zhì)問本宮嗎?”榮華臉色驟然一冷,“誰給皇姐夫的權(quán)利?”
榮華鳳眼威壓逼人,不茍言笑,眉目間不帶溫情,滿是冷酷狠厲。
胡韞氣一松,放輕語氣:“不敢。”
榮華眉目也隨之一軟,“字面意思罷了。”
一時兩人靜默無言。
張潛捉住這個機會,上前替榮絮把脈,胡韞也松開手,讓張潛順利地將手放在榮絮腕上。
好一會兒,張潛又掀了榮絮眼皮看了看,抽出細長的銀針輕輕地旋入榮絮頭頂?shù)难ㄎ弧?br />
“怎么樣?”
“瀾庭殿下好多了,待微臣開一方藥再加之服下這顆藥丸即可。”說著,張潛從衣襟中取出一個小瓷瓶遞給胡韞。
看著那個藍白色的小瓷瓶,榮華眼一眨,起身拂拂袖跟著胡韞告退。
至于來風,她讓她留下來照顧榮絮。
路上,張潛跟在榮華后面。
“確定嗎?”
“千真萬確!”
榮華冷冷一呵,“那好,本宮吩咐你的事記住不可透露出去,否則……”
張潛連連下跪,“微臣什么都不知道!”
“如此甚好。好了,你回去煎藥給皇姐吧,明日,本宮要她明日醒來!”
說到這里,榮華鳳眼猛地一沉。
“是。”
處理完榮絮這檔事,榮華便回了守安苑,閉門不見客。
第二日聽著外面?zhèn)鱽順s絮醒來了的消息,榮華只是抱著一卷竹簡毫無反應(yīng)。她指尖輕輕一落,一枚黑子落在棋盤一角,這是第一步。
今日伺候的是一個眼生的丫鬟,人也是安分不愛說話的那個,倒是讓榮華舒服多了。
“殿下,前院那邊有人請見。”
這短短一上午已經(jīng)來了三四撥人。
“不見。”
榮華一撩衣袍,黑色鑲大紅邊的衣擺蜿蜒落下,其中隱隱而現(xiàn)的金線更顯奢華。她整個人披散著頭發(fā),頭發(fā)全部梳理得妥妥貼貼卻是只纏了一根流蘇,滿頭發(fā)絲順著衣擺而下,綺麗明艷得丫鬟不敢抬頭窺其容顏。
榮華對著棋譜落下一枚白子,忽然像是來了興致般問道:“來者何人?”
“說是眀二公子。”
“請。”
丫鬟恭敬福身退下將明州請進,明州一進門便看到這副旖旎畫卷,此時榮華已落下第三顆黑子。
不見動靜,榮華抬眼對上明州,頓時眼一亮,明州這樣的有匪君子配上一襲青衫當真絕妙!
她對著明州抬抬下頷,示意明州在她對面坐下:“坐。”
丫鬟為兩人奉上茶水,便悄悄福身退下順帶將門合上。
明州悠然落座,笑著說:“你這新丫鬟倒是不錯。”
榮華將裝著白子的棋簍推向明州,乍一聽到明州這么一說,調(diào)笑道:“你若喜歡送你無妨。”
明州一拱手搖頭說:“受不得受不得!”
榮華扯扯臉皮沒有說話,明州也將注意力放在棋盤上,思索片刻,明州捻起一枚白子落下。榮華幾乎是沒有思考就緊跟著落下。
明州抬眼看著榮華,然后失笑:“殿下這樣不太好吧?”說著 他伸手指了指榮華手里拿著的棋譜。
榮華斂斂眉,“怎么不好?到你了。”
明州一搖頭,卻是不再糾結(jié)榮華這事,專注地看著棋盤,落子在榮華旁邊。
來來回回,一盤博弈就結(jié)束了。榮華看著棋盤許久才說:“弘景大才!煜苧輸?shù)眯姆诜!?br />
明州淺淺一笑,“承讓。”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位殿下看過的棋譜孤本沒有上千也有數(shù)百,棋風不定,隨心而變。
“殿下可知道明日問斬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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