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又被大奶奶那邊的丫鬟寶珠給請(qǐng)到了大***院子。
大夫人也沒有怪大奶奶嬌氣，依舊一臉的緊張來了。
她不怕大奶奶多事，就怕大奶奶省事，身子不舒服不敢言，平白無故害了孩子。
“是怎么了？”大夫人一進(jìn)屋，看到大奶奶坐在床上，披著小襖，眼淚汪汪的。
“……肚子疼。”大奶奶眼淚落得更狠了，“娘，我是不是沒這個(gè)福氣？好好的，也不知是什么緣故……”
大夫人忙握住了她的手，聲音輕松道：“什么大事，也值得哭成這樣？”
林蔓菁原本不是個(gè)嬌氣的。
只是懷了身子，人容易多愁善感。
大夫人道：“……我派人去，請(qǐng)了你七妹來，給你瞧瞧。”
京里的大夫，大夫人如今也只信顧瑾之了。
大奶奶吸了吸鼻子，道：“七妹不是給娘娘瞧的嗎？我可不敢，免得將來人說我要和娘娘比肩……”
“誰這樣說，就是最糊涂不過的。”大夫人笑著道。
其實(shí)大夫人心里清楚，林蔓菁這是說二夫人呢。
大夫人安慰林蔓菁，讓她別擔(dān)心，就派人去了顧宅。
顧瑾之不在家，她去了藥鋪里。
宋盼兒就問來人：“家里是誰要請(qǐng)七小姐？”
來的是大夫人身邊的春巧，就忙回答道：“是大奶奶。大奶奶肚子疼，怕是動(dòng)了些胎氣……”
宋盼兒知道老宅那邊的兩個(gè)侄兒媳婦得子不容易。
這是大事呢。
她就忙對(duì)春巧道：“你去西門大街的藥鋪，尋七小姐便是。知道地方嗎？”
春巧說知道：“上次隨大夫人去過一次。三夫人，奴婢這就去了。”然后給宋盼兒行禮告辭。
宋盼兒讓她快去。
等春巧一走，宋盼兒對(duì)宋媽媽道：“將前年大舅老爺送來的那支老山參尋出來，我看看辰哥兒媳婦去。”
宋媽媽就笑：“那支老山參是難得一見的百年參。現(xiàn)在送了。等大奶奶生了個(gè)大胖小子，您做了嬸祖母，可送什么好？”
以后的禮，都很難越過那支老山參去。
那支老山參。是前年宋盼兒的娘家大哥送蘇州帶回來，送給宋盼兒的。
宋媽媽讓宋盼兒別那么大方。
宋盼兒一想，這話也對(duì)，就道：“那您去庫房瞧瞧，有什么好的藥材，拿些來。”
宋媽媽最后挑了兩支五十年的人參，用錦盒裝好了。
宋盼兒讓宋媽媽和海棠照看好小十和小十一，自己則帶了慕青和芍藥，坐車去了老宅。
馬車到了老宅的垂花門前。居然遇著了二夫人。
二夫人穿了大紅底萬字不斷頭紋褙子。杏色福裙。頭上的金簪熠熠生輝。還墜了明晃晃的耳墜兒，瞧著十分喜慶大方。
她正好要出門。
宋盼兒就嘖嘖贊道：“二嫂這身段，還跟姑娘時(shí)候一樣好看。羨慕死我了。這是要去哪里？”
宋盼兒開口的語氣就很好，二夫人表情也和藹。帶了笑，道：“你這是來瞧蔓菁？”
宋盼兒道是：“蔓菁沒事吧？”
“能有什么事？”二夫人語氣就冷淡了些。
宋盼兒笑笑，又問她：“您這是上哪兒去？”
二夫人表情斂了下，并不直接回答，而是道：“有點(diǎn)事出去……”卻并不告訴宋盼兒她要去哪里，而后就匆匆錯(cuò)身而過。
宋盼兒看著她的背影，忍不住心里犯嘀咕。
是去袁家看四姑娘嗎？
到底不跟自己相關(guān)，宋盼兒想著，就抬腳進(jìn)了垂花門，往大奶奶那邊去了。
大***東次間，三奶奶和五姑娘都在。
大夫人在內(nèi)室陪著。
看到宋盼兒來，三奶奶和五姑娘忙迎上來，給宋盼兒見禮。
“大嫂和大伯母在里屋。”三奶奶親自替宋盼兒打起了簾子，把宋盼兒讓里屋讓。
大夫人坐在林蔓菁的床邊。
林蔓菁則平臥在床上，闔眼養(yǎng)神。
聽到了腳步聲，她忙睜開眼，掙扎著要坐起來。
宋盼兒上前，扶住了她的肩頭，笑著道：“你七妹去了藥鋪，春巧那藥鋪尋她了。我是從家里來的，先到了一步……”
林蔓菁只得躺好。
大夫人讓人搬了錦杌給宋盼兒坐。
宋盼兒坐下，問林蔓菁：“是哪里不舒服？”
“說肚子疼。”大夫人微微蹙眉，對(duì)宋盼兒道，“吃了東西就吐，又泄肚子，然后就肚子疼。吐完、泄完算好的……”
宋盼兒心里估量：是不是腸胃的問題？
“……只怕是吃壞了什么。”大夫人也這樣猜測(cè)，“我們到底不通醫(yī)理，還是等瑾姐兒來了再說。”
宋盼兒就笑著道：“瑾姐兒看病最是精準(zhǔn)，蔓菁別擔(dān)心。”
林蔓菁露出一個(gè)苦笑。
等了大約半個(gè)時(shí)辰，顧瑾之終于來了。
大哥顧辰之也跟著來了。
兄妹倆跑得滿頭的汗。
“蔓菁怎么了？”顧辰之跑進(jìn)來就直接闖到了里屋，奔到林蔓菁床前問，“哪里不舒服？”
大夫人就道：“慌什么？”
然后才把林蔓菁的情況，說給了顧辰之和顧瑾之聽。
顧瑾之聽完之后，坐下來診脈。
顧辰之滿臉焦急，多次打斷顧瑾之診脈，不停的問：“是怎么了七妹？你大嫂有事沒事？”
大夫人見他這樣不沉穩(wěn)，輕輕咳了咳。
顧辰之就尷尬撓了撓頭。
顧瑾之取脈，發(fā)現(xiàn)林蔓菁的脈滑而圓潤，說明胎兒很健康；深按下去。然后再松開時(shí)，林蔓菁的脈鼓起來慢，醫(yī)里稱“按之不鼓”，說明林蔓菁自己本身正氣不足。有點(diǎn)虛弱；再輕取的時(shí)候，她的脈有點(diǎn)沉澀。
“大嫂，我看看舌苔……”顧瑾之對(duì)林蔓菁道。
林蔓菁就伸出舌頭讓顧瑾之瞧了。
舌質(zhì)不紅，說明非熱。
診斷了一番。顧瑾之讓她又躺好，然后伸手輕輕按了按她的腹部，問她到底哪里疼。
林蔓菁也說不好，一大圈都疼。
最后，她說肚臍眼四周疼。
“這是蛔積。”顧瑾之笑著對(duì)大家道，“不妨事的，大嫂肚子里有蛔蟲，蛔上入隔，才肚子疼的。用些安蛔湯就好了。”
眾人皆錯(cuò)愕。
他們心里都以為是動(dòng)了胎氣的。哪里知道。竟然是蛔蟲。
林蔓菁滿臉通紅。她低聲道：“我從前也沒這樣過。”
“從前身子好，才不易察覺。”顧瑾之道，“如今懷了身孕。全身的血都聚集子宮以養(yǎng)胎，身子里的氣機(jī)因?yàn)槿毖贿\(yùn)。正氣就不足。正氣不足就虛弱。身子里潛伏的毛病，全都顯露出來。您肚子里的蛔蟲，也不是一兩日的。您安心，我給您開個(gè)烏梅安蛔湯，對(duì)胎兒沒有影響。”
林蔓菁這才松了口氣。
大夫人和顧辰之等人，也跟著松了口氣。
烏梅安蛔湯是傷寒論里面的方子，由烏梅、干姜、細(xì)辛、黃連、當(dāng)歸、附子、黃柏、黨參、桂枝等組成。
“喝了安蛔湯，打出蛔蟲，肚子就慢慢不疼了。”顧瑾之跟林蔓菁說，“大嫂以后要吃飯。因?yàn)槟鷼庋蛔悖詺鈾C(jī)不運(yùn)，三焦不暢，脾陽不升，都沒有胃口。可沒有胃口也要吃，這樣才能補(bǔ)正氣。”
她開了方子，交給大夫人。
林蔓菁連忙點(diǎn)頭。
她問顧瑾之：“要不要吃些補(bǔ)氣的藥？”
顧瑾之搖搖頭：“肚子里有孩子，最好別吃藥了。補(bǔ)氣的話，多吃飯就好。一日三頓，每頓都要多吃些……您原本就瘦。”
林蔓菁又點(diǎn)頭。
開好了方子，煎了藥喝下去，顧瑾之又給她取脈。
沒什么異樣，顧瑾之就道：“照這個(gè)方子，再喝兩劑就夠了，不能多喝。”
然后她和宋盼兒告辭離開。
顧辰之不想走。
大夫人卻冷了臉：“快去！要是不去，以后也不準(zhǔn)再去了，安心在家里念書。”
顧辰之眼睛發(fā)熱。
這個(gè)時(shí)候，母親有點(diǎn)不通人情。
大奶奶也眼淚汪汪。
可大夫人不松口，冷冷看著兒子。
顧辰之只得從家里出來。
被冷風(fēng)一吹，人也精神了。
當(dāng)初是他自己做了選擇，就應(yīng)該堅(jiān)持下去，否則沒了意義。要是這樣兒女情長，當(dāng)初就不應(yīng)該下決心的。
他也知道母親是為了他好。
等顧辰之走后，大夫人才柔聲安慰林蔓菁：“我知道你舍不得辰哥兒，我也舍不得啊！可有什么法子？”
“我知道的，娘。”林蔓菁忙道，“相公做事，不能半途而廢……”
她很懂事。
大夫人就含笑點(diǎn)點(diǎn)頭。
烏梅安蛔湯喝下去，林蔓菁又是一陣肚子攪動(dòng)，而后卻漸漸平靜下來。
次日早起，瀉下七八條蛔蟲，將她嚇得半死……
早上吃了飯，又喝了一次；午再喝了一次，到了晚上，又瀉下三四條……
再吃東西的時(shí)候，肚子就不痛了。
果然是蛔蟲作怪。
林蔓菁和大夫人都松了口氣。
三奶奶夏氏見如此，就知道顧瑾之精通各種病癥。
那么，這不孕呢？
她有沒有法子呢？
三奶奶想著，心里就發(fā)熱。
她猶豫了幾天，終于忍不住，對(duì)丈夫顧晴之道：“我……我想找七妹瞧瞧。七妹醫(yī)術(shù)真神，什么病都能治好。萬一我是有病呢？要是沒病，我就安心拜菩薩；要是有病，早些治了……”
顧晴之見她已經(jīng)不忌諱這個(gè)，很熱心積極，就道：“那行啊，我明日請(qǐng)了她來家里。”
“還是去我三嬸那邊吧。”三奶奶道，“沒有求人，還讓人上門的。我又不是大嫂懷了身子走不動(dòng)……”
然后想了想，又問顧晴之，“大伯母會(huì)不會(huì)覺得我是瞧著大嫂有了身子，和她打擂，才這樣？”
“大伯母不是那多心的人。”顧晴之笑著道，“旁人我不敢說，大伯母卻是能下保的，她只有高興的份兒……”
三奶奶就松了口氣，笑了笑，打定了主意去找顧瑾之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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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閨記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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