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當歸見常諾和孟瑛都穿著家丁服色,不由奇怪道:“二位這是做什么?你們都是羅府的座上客,怎么穿起下人的衣物來了?”常諾手中抱著一摞被子,哦,想起來了。“一年前”他說過去拿被子給她取暖……突然有點恍如隔世的感覺。
常諾上去檢視朱權的情況,拿掉綠帽子,大概是以前見過朱權的這種睜眼睡覺的情況,所以抬手就如幫死人閉眼一樣為他合了眼,將其打橫抱起,回身看何當歸,問:“他沒嚇到你吧?”
何當歸心道,總算遇著個通情達理的人了,沒有上來就興師問罪,她搖搖頭說:“嚇倒沒嚇著,可我非常累,想一個人靜靜。”
常諾尚未開口說話,孟瑛先找到了之前的話頭:“何小姐,你要跟誰成親?哪兒來的娃娃?”
“就是那個大叔,酷~愛~給小爺綁……”竹哥兒叫囂到一半,被何當歸堵上了嘴巴,后面的話變成了一串悶哼。
何當歸平靜地對那二人說:“我侄子小時候腦子就不好了,現在還在想法子治這個病,兩位不必拿他的話當真。”不等二人再發出質疑,她下了逐客令,“這里暫時是我的寢房,我不喜歡有不敲門的客人深夜到訪。”
常諾和孟瑛對望一眼,常諾對何當歸一頷首,“告辭”,轉身欲走,他懷中的朱權卻突然醒了過來,掙動著從常諾懷中跳下來,納悶地問道:“你干嘛抱我?”
常諾附耳對他說了兩句話,雖然聲音小道讓何當歸聽不見,可是,常諾的眼珠子往她臉上斜了一小下。
見朱權沉吟不語,常諾又跟他咬耳朵說了兩句話,這一次,何當歸終于聽見了一點,他說的是“上次是否做過了頭,讓她珠胎暗結”。何當歸登時心頭噴火,朱權跑去對她做了那些齷齪事,竟然還以此為榮,到處跟人炫耀!除了常諾,他還有沒有跟別人說過?
朱權聞言卻真有點疑惑和不確定了,上一次他初來揚州就突然“犯癮”了,那感覺,就像慣食大麻的人突然抽不到大麻了,喘不過氣,心慌顫抖,眼前天旋地轉。那時候,他身邊不曾備得何嬪的畫像,再說畫像也早已不頂用了,于是,他立刻想到,真正的“大麻”就住在羅府里呢,而羅府距此并不遠。
心隨意動,幾個快如閃電的奔落,他就潛進了桃夭院,看到一個水樣佳人大白天的躺在床榻上睡覺,簡直就是一種無言的邀請……他感覺胸口立刻就好過了一些,蹬靴上床,她的雙頰淡粉,鼻息沉沉,比夢中的那個何嬪還漂亮些,可惜瘦了些。入手處,她的黑發還有些潮濕之意,應該是剛剛沐浴過。將臉埋在她的肩頭,馨香之意縈繞鼻端,讓他再也不能壓抑心中的狂烈情緒,這個女人是他的,她該是他的!
恰在此時,佳人嚶嚀一聲,一對娥眉也皺起兩個小凸起,仿佛感覺到有人偷聞她的香,隨時要醒過來一樣。他不假思索地拿出一個帶著郁郁青茶香氣的香包,掛在她的頸上。因為他不想看到她那一雙凌厲的眼睛,他還記得,三年前最后分手的時候,她的眼神凌厲如刀,好像要在他身上剜兩個洞。
這香包是柏老師送他的“寶物”,據說,要是想在晚上飛檐走壁去別家小姐的房里偷香竊玉,只要給對方戴上這個,比什么春藥迷藥都管用,保證熱情主動,事后也不懸梁上吊,尋死覓活。
這是他第一次用,所以也是將信將疑,誰知香包掛上沒多久,佳人的一對玉臂就環上了他的頸項,一對小手在他的發尾處交疊。她的幽香誘惑著他,她半張的櫻唇邀請著他,于是,他迅速除去身上束縛,理所當然地享用她的美好。
他暗想,她一定是想當他的王妃,才會用妖術囚禁他的心,既然她做了這么多事都是為了嫁給他,那么就讓他先驗驗貨吧……
腦中不斷有各種片段閃現,有與何嬪雨夜圍爐品茗的愜意,有被她背叛之后的抑郁,有失去她之后的悲痛……所有一切,都燃燒成周身的火焰,而那個失而復得的何嬪,就如一灘水一樣攤在他的身下……他的神智進入了某種癲狂狀態,也不知自己已做到了什么程度,只是,外面兩個女人的說話聲越來越近,讓他不悅地抬頭,暗呼晦氣。
看身下少女,似乎只吃到一半,最關鍵的另一半還在極力誘惑著他……摘下她頸上的香包,他匆匆下床撿了衣物,胡亂地穿在身上,在外面的人推門的一瞬間飛出了窗子。這是他第一次采花,得到的結論是,采花一定要晚上進行,白天干擾太多了。
朱權打量著何當歸陰云籠罩的雙眸,心里道,他記得似乎是沒做完全套,可,他當時也只要三分清醒……會不會,是他記錯了?常諾說,清逸她有孩子了,現正在設法解決呢,地上那小孩兒說孩子是你的,小淵你……上次是否做過了頭,讓她珠胎暗結?聽完這話,朱權自己也不禁疑惑了,他上次做過了頭?他……要當爹了?
他要當爹了!
這四個字甫一躍入腦海,朱權的心頭突然冒出了強烈的歡喜感覺,這歡喜就那么憑空出現,來的詭異無比。然后,他的身體仿佛不受自己支配了一般,他推開正貼著耳朵跟他密語的常諾,兩步走到何當歸面前,執起她的雙手,開心大笑道:“哈哈,逸逸,咱們又有孩子了!又有孩子了!這樣你以后就再也不能離開我了!”
何當歸驚怒交加,想把自己的手收回,抽了兩次抽不動,于是沉聲說:“放手。”
朱權的頭腦有清醒的意識,他感覺仿佛體內住了另一個人,那人用力地搖了搖“他的頭”,還該死的擠出了兩滴“他的男兒熱淚”,那人用“他的嘴”發出了沉痛的聲音:“逸逸,這一次我絕不會再放手,我回來找你了,你看看我吧。”而朱權本人卻一陣氣惱,自己的嘴怎么會說出別人的話來,是誰在操縱自己!
何當歸大致明白,現在說話的人,是前世朱權的魂魄碎片,可是,幻夢中的齊玄余不是說,就在今天下午,上一世的朱權的魂魄碎片,已全部跟這一世的朱權融合了,由于那些碎片量非常少,不能跟這一世的朱權完整的魂魄相較量,所以他已經失去自主意識,也失去上一世記憶了,現在的朱權對她一點愛意都沒有。為什么前世的朱權還能跑出來說話?他不是已經被“合并”了嗎?
何當歸心中一陣煩惡,他究竟要糾纏自己多久,他還嫌不夠嗎?她咬著冷冷的牙,回道:“瘋子,放手,我不想再看見你。”
“朱權的嘴”哀求說:“逸逸你正眼看看我,我跟從前不一樣了,這一次,我只要你,你再跟我好一回吧。”
何當歸撇開頭,皺眉道:“我也跟從前不一樣了,你認錯人了。”
“朱權的嘴”繼續哀求:“我沒認錯,你就是你,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我的時間不多了,你消消氣行嗎?咱們又有孩子了,什么怨氣還不能化解?逸逸你看看我的眼睛。”
何當歸蹙眉抬眼,勉強掃了他的眼睛一眼,那個眼神是……她別開了臉,繼續冷聲道:“你放手,不然我就動手了。”
“朱權的眼睛”流出了大量的淚,“朱權的嘴”發出嗚嗚的哭聲,立刻驚嚇到了他身后的兩個男人,冷面寧王向女孩子告白?被拒絕之后,還像小孩子一樣哭泣?
“逸逸。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以后也不能再來看你,”朱權的嘴唇顫抖,“難道你一點都不念及往日情分,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抱歉,我根本不認識你,也幫不了你的忙。”何當歸用力抽自己的手。
常諾以為她第一次見著朱權面具下的真實面孔,于是上前一步介紹道:“清逸,這位就是寧王,也是三年前的寧淵寧公子,他今天帶了聘禮來羅府提親呢。”
常諾每次去大寧,見到的朱權,都或多或少有一點兒前世朱權的影子,所以,常諾一直都以為朱權迷戀何當歸。而今天在祠堂,朱權對何當歸的態度很不客氣,還出言羞辱,讓常諾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明白朱權出了什么毛病,怎么對他的“女神”這種態度。殊不知,此時前世朱權的意識已消融殆盡了,這一世的朱權揚眉吐氣,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清醒感覺,他看見何當歸的第一眼,就生出了滿心厭惡,怎么看都不順眼。
何當歸和朱權都不理睬常諾的熱情介紹,一個努力收手,一個死抓著不放。
“朱權的嘴”求著:“一次機會,只要一次,你再試著來喜歡喜歡我,這次我一定對你好,我保證。”
何當歸反問:“你不是說你時間不多了嗎,那你拿什么保證?”
頓了一下,“朱權的嘴”說:“我走之后,他也會對你好的,他就是我。逸逸,我知道你一直喜歡我,我也知道你是最心軟的人,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咱們再在一起,行不行?”我從那么遠的地方追你到此,我如此軟語求你,我早非當日的寧王朱權,除了一個你,我什么都要不起了。
“不行。”何當歸終于順利抽回了自己的手,后退一步說,“我不想再看見你的臉。”
“朱權的嘴”哀慟道:“我以后都不能再來看你了,你就把這樣的話留給我嗎?難道你從前說喜歡我,還每天偷看我睡覺,這些都是我的錯覺嗎?”
“閣下病得真是不輕。”在夢中聽見的那些話,出了夢還能聽到,讓何當歸的胸口一陣堵悶,她冷冷道,“這是哪輩子的事,又提出來渾說,豈不聞人死燈滅,我的燈早就滅了,閣下也不屬于這個地方,去你該去的地方吧。”
“朱權的眼睛”盛滿哀傷,嘴里訥訥重復著:“我真的要走了,逸逸,逸逸,你真狠心,你為什么這么狠心。”
何當歸往荷包里探手一摸,摸出一塊青龍玉佩,別著臉遞給對方,道:“這個東西是你落下的吧,你的那幅畫讓我撕了,只有這個還在,你驗一驗有沒有損壞,還有你的夜明珠和血珊瑚,有空派輛車來拉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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