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正月十六,保元復又忙碌起來,常常數日不入后宮。
我放心不下他的身體,故而常帶著親手做的羹湯去看他。初時,保元還會放下手中事務,與我閑話一刻,可日子一長便也常顧不得與我說話,連我勸他休息一下,也會在不經意間見到他面上不耐的神情,這,到底是怎么了?
那日我趁保元入內室更衣的空隙,悄悄翻看了案上的奏折……
大漢國國君劉知遠于正月派了大將軍王景崇、將軍齊藏珍等人,帥將禁軍數千討伐侯益、趙匡贊。
然兵未啟行,而侯、趙二人已改變初衷,呈表示愿歸順大漢。而此時正進軍長安的蜀將李廷得知趙匡贊已入漢朝廷,準備退軍之際,卻為漢將王景崇擊敗于子午谷。
原來,保元近日是為了此事心煩。侯益、趙匡贊反復無常,實在氣人,而李廷一向是保元心頭愛將,此番兵敗,他定然心焦,這幾日見他那般煩躁,果然事出有因……
念及此,不由得在心中嘲笑自己又胡思亂想了。
放下奏折,回頭卻見保元面色不悅站在身后。“蕊兒,你越來越大膽了!”保元的語氣從未如此嚴厲過。
心下一凜,陪笑上前道:“孟郎……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卻也不用這般對臣妾疾顏厲色,難道就不怕嚇壞了我?”說著,扯著他的衣袖撒嬌。
保元輕嘆一聲,抽回衣袖,正色向我道:“我亦不想對你說此重話,可這私看奏折已違宮規,你如今是這后宮中的表率,怎可還這般不知輕重?”
“可平日里……”心下疑惑,平日里保元常拿著奏折與我商討國事,今日怎么如此小題大作起來。
“平日里是朕許你看的,可今日你是背著朕偷看……”保元的臉色愈加難看起來。
聽他這樣說,心下有氣,也執拗起來:“我偷看奏折,也是因為擔心你……”
“強詞奪理。”保元皺眉道:“錯了便是錯了……人家說你恃寵生驕,我還不以為意,如今看來確實如此。”
“人家?哪個人家?”我也一口氣下不去,跟他擰上了。
“你,你……你竟敢質問朕!”保元一掌拍在書案之上,“啪”的一聲驚了我一大跳。
“你,你不可理喻。”我本氣惱,兼著驚嚇,喉頭不覺竟有些哽咽起來。
“你……”保元面上怒容已現,指著我半晌說不出話來。
“哼!”與他面對面僵持片刻,我一橫心扭頭便走,才不要理這個“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的臭男人。
保元在身后命令我站住,可我偏不要理他,自顧自的向外走,只聽得身后杯盞茶具乒乒乓乓落地之聲。
出門時撞見梁守珍焦急不安的在門前張望,亦不想理他,只狠狠地踩著步子向前走。
這個爛保元,也不知道吃錯了什么藥,發哪門子的神經……自己在前方吃了敗戰,關我一個女子什么事,拿我撒什么氣呀!
就這樣怒氣沖沖的朝長春殿走去,茗兒一路小跑追上來問我發生什么事,也被我兇巴巴的瞪了回去。
我眼下正一肚子的火氣沒出撒,誰要是敢惹我,我要他好看。
回到長春殿,越想越生氣,他今天完全是借題發揮,哼!口口聲聲說愛我,這哪里是愛我,分明就是嫌棄我,厭惡我!
越想越氣,越氣越想,想著想著卻悲從心起,眼淚不爭氣的奪眶而出。
哭了一會,心里還是堵得慌,不行,要找他說個明白,不能這么平白被他冤枉了去。
打定主意,起身收拾收拾,又往重光殿去找他。不想被人跟著,我特意換上了小太監的衣裳,悄悄從側門溜了出去。
沿著山石小徑方轉進重光殿,便見沈月芙領著玄寶進了重光殿側的廂房,那里我知道,是保元平日用茶點的地方。
見她二人進了廂房,我心中思量:保元剛剛跟我吵完架,眼下定還在生氣,應該不會見旁人吧?
卻不想,月芙才進廂房,保元便也走了進去。
我記得那廂房的后窗外是一大片的木槿花叢,何不如躲到那里,聽聽他們說些什么?
我躡手躡腳隱身在木槿花叢中,耳旁已清清楚楚聽到玄寶稚嫩的聲音:“父皇,你不高興嗎?”
“沒有呀,見到寶兒,父皇怎會不高興?”
“那你怎么一直沉著臉,都沒象往日那樣笑?”
“唔……父皇只是有些累了。”
“皇上,可是哪里不舒服?”沈月芙的聲音聽上去溫柔體貼,更有滿滿的擔憂。
“朕沒事,芙兒不必擔心。”哼,芙兒,芙兒,叫得還真親熱,不見你方才對我聲嘶力竭的。
“皇上國事繁忙,可是也要為了江山社稷保重自己。”沈月芙說著輕輕推開了窗戶,我蹲在花叢中越過敞開的窗看著屋里的人。
此時,保元正將玄寶抱在膝上,端著一碟點心讓他挑,沈月芙含笑立在他的身邊。看著保元臉上對孩子滿滿的寵愛與憐惜,眼中酸脹的厲害,若我與他也有自己的孩子,他今日便也不會對我這樣兇了吧?
“寶兒近來可有好好用功讀書?”保元憐愛的撫著玄寶的頭問道。
“有呀,父皇。我已將能背孝經了呢!”玄寶揚著頭,天真的說道。
“好好,那寶兒,你告訴父皇,何為孝?”
“嗯……”玄寶回頭看了看月芙,想了想向保元道:“母妃告訴孩兒‘善事父母為孝’。”
“嗯,這是《爾雅》中的句子。”保元點頭笑道:“寶兒可知道什么意思?”
“孩兒以為孝就是要好好的事奉父母,為父母分憂。兒臣現在人小力微,可是我會快快長大,將來幫著父皇處理國事,不讓父皇再這樣辛苦。”
“朕的寶兒真是聰慧,將來定成大器。”保元似乎被孩子的話深深感動,將玄寶緊緊抱在懷中,望著月芙滿面笑容。
真是父慈子孝,其樂融融的一家親呵!
心下忽然間覺得好沒意思,我又擔心些什么,人家不是好好的,我到底不過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心念至此,剛想離開,卻又聽得保元的聲音傳至耳邊:“芙兒你性情溫柔,又知書達理,寶兒有你這樣的母親,是他的福氣。”
“皇上謬贊了,說到聰慧美麗,闔宮之中有誰能越過花蕊姐姐……”
“唉,女人聰慧不若溫柔,終究性格好才是最重要的。”保元的話如利箭般將我死死的定在了原地,他果然厭煩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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