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方錦搖搖頭,“你是個好姐姐,只不過有時不大符合常理罷了。你也別想太多,人死不能復(fù)生……你這樣熬壞了身子,反而愈發(fā)無益。還不如健健康康的,以后繼續(xù)照顧你的弟弟妹妹才好?”他一邊說著,手指一邊拂過她的眼角側(cè)頰,溫溫柔柔的,抑或是一種輕柔的愛撫。
“大師兄……他怎樣了?”辛夷猶豫許久,終于還是將這話問了出來。
沐方錦的動作不自然的一滯,手懸在半空竟怔了一會兒,半晌他才收回了手,答道:“還好。”
“還好……是如何?”
“怎么好端端的又說起他來,”沐方錦蹙著眉頭,“我那日看……你分明還是怪他的……若是他惹了你,不想也就罷了。”
辛夷搖搖頭:“我從一開始就明白,他本沒錯,反而是我過分了些。”她說到這兒,又抬頭看看沐方錦:“過一陣,等我、等我不再這么激動的時候……或許該向他道個歉。”說著說著,她緩緩地低下頭去:“他一直那么照顧著我,也一直愛護(hù)著珠兒,當(dāng)時他一定也是盡了心力的。”
“你若真能這么想也好,如今你身子虛弱下不得床,你的心意我會替你轉(zhuǎn)達(dá)給他的。”說到這,沐方錦也略一收聲:“其實(shí)鳴雁的狀況與你好不到哪里去,兩日來他著實(shí)消瘦了不少,也是憂心自責(zé)的緣故。”說到這,他又提起聲線:“不過若是鳴雁聽你這么說了,定然能恢復(fù)許多。”
辛夷聽罷,默默不語。
“那你呢……你也得乖乖的將身子養(yǎng)好了,別鬧小孩子脾氣。”他回頭看看桌上,又走去將那小瓷碗端了過來,“粥已經(jīng)晾溫了些,再不喝就要涼了。”他一邊說著,一邊十分體貼的用羹匙舀了一勺粥,作勢就要喂給她。
她躲了躲,“還是……還是我自己來吧。”辛夷顯然有些不適應(yīng),終究還是開口委婉拒絕:“我是指甲斷了,又不是指骨斷了,我自己來……你……二師兄你還是回書房去工作吧。”
“不成,好歹得陪著你。”沐方錦又看了看她,末了垂下眼去:“家里好歹發(fā)生這么大的變故,身邊沒個人怎么行。”
“但……但清塵伺候我便夠了。”
“她哪里比得上你二師兄這么貼心。”沐方錦忽而笑了,笑得辛夷心尖兒都微微一顫。不小心的‘喀嚓’一下咬住了瓷勺,咯得牙疼。
辛夷趕忙垂下眼簾,匆忙吞了幾口粥掩飾過去。等到吃了幾口,她才抬起眼來瞟瞟他:“那……那你每日的公務(wù),難不成要像今日這般……都、都挪到我的房里么?”
“自然。”他的嘴角蕩漾出淺淺的弧度:“若是你覺得吵,我待你睡下再弄也成。”
“我……我沒你想得那么……”她剛想開口辯駁,可抬眼卻正撞上沐方錦挑著眉投來的、飽含嗎,滿滿不信任的目光。只得最后垂下頭去:“好吧。”
“乖。”隨著她低下頭去,忍者鼻子中的酸澀,一個勁兒的朝自己的嘴里一勺又一勺的塞著粥,沐方錦也伸出手來,揉了揉她的腦袋,直到揉亂了她那一頭沒有盤成發(fā)髻的青絲。
一晃便是五天的光景,雖然此事給辛夷的打擊甚大,但好在在照料下,身體也漸漸的恢復(fù)。而這五天以來,她一直都沒有見過雍鳴雁。
聽沐方錦說,雍鳴雁這些日子里也都是將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不論是誰都避而不見。
辛夷并非是不理智的人,這幾日她也都想的透徹,醫(yī)生也并非萬能的,就算是在現(xiàn)代,也有治不好的病例……更何況現(xiàn)在是古代,這樣的事情絕說不上奇怪。
只不過……這是當(dāng)局者迷,道理話誰都會說,只是若真碰上這樣的遭遇,又有幾個人還依舊能保持冷靜呢?
她總想找個機(jī)會,與雍鳴雁好好道個歉,可每次都走到他房門口又退了回來。
辛夷如今……竟是有些不敢與他相見了。
想得雖是好好的,可最終難保又會像前些天一樣,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或是說……等到見了面,又能與他說什么呢?
雖然此次雍鳴雁已經(jīng)算是‘捉住’了重軒,但此番雍鳴雁已是沒有心緒再追問他有關(guān)的事情了。而師父在京中如此又停留數(shù)日,也該到要離開的時候。
是夜,仿佛沐方錦有什么話要與師父單說,便獨(dú)自去了書房,而辛夷自己一人無趣,便也踏月出行,權(quán)當(dāng)散心。
而廊庭幾轉(zhuǎn),院落中竟徘徊著一個人影。月華流轉(zhuǎn),在他淡青色的衣裳下落下明暗斑駁的痕跡。仿佛他也意識到了辛夷的存在,回頭望去,雙眸炯炯,眉頭微蹙,仿佛有煩惱郁結(jié)于胸而不得發(fā)。
幾日不見,雍鳴雁也同樣消瘦了不少,見了辛夷,他微微一愣,而后垂下眼去默默不言。
辛夷走上前去,也同樣垂著頭,小聲的說:“大師兄……前幾日是我不好。”
他只是一個勁兒的搖頭,“你當(dāng)日說的沒有錯,這樁事與我脫不了干系,珠兒的死,誠然是我的錯。”他說到這,微微一頓:“你這些日子還好吧。”
少女順從的頷首:“虧得有二師兄照顧著……”她挑眼看看雍鳴雁:“反倒是大師兄這幾日仿佛清減了不少。”見他依舊擰緊的眉頭,辛夷也有幾分疑惑:“大師兄你今日這是怎么了?怎么一直皺著眉?是因?yàn)橛惺裁词聠幔俊?br />
他的拳攥得死死的,忽而又放了開。雍鳴雁深吸了一口氣,最終仿佛下定決心似的說:“我……怕是不能在留在這兒了?”
“……為何?”辛夷一愣,抓了他的袖口追問:“大師兄何故要說這種話,難不成在這兒住的有什么不順心么,我見你和二師兄兄弟感情十分深厚……怎么,怎么好端端的就要再也不見了似的?”
“嗯。”他竟真的應(yīng)了一聲。“再也不見。”
反常……直覺告訴她,今日的大師兄著實(shí)反常到了極點(diǎn)。“那、那凡事總要有些理由吧?”
“你若想知道理由,想必……明日他便會跟你說明的。”雍鳴雁說這,將辛夷的手抓了住,而后從自己的衣袖上拽下。緊緊的攥著她的手,甚至讓辛夷感覺微微發(fā)疼。
辛夷看看他抓著自己不肯放松,自己試著抽回來,卻無果。耳中只得抬眼望去,卻見雍鳴雁竟一直盯著自己看,眼神熠熠,璀璨如星。“大師兄……你、你今日是怎么了?”
“你不必害怕……我只是有話想對你說。”雍鳴雁的面上沒有什么十分明朗的神色,眼神中的意蘊(yùn)隱藏在額發(fā)的陰影下,讓她看不分明。他微微垂下眼簾,方才緩緩道:“我知道,今日的話,時機(jī)不對,場合也不對……我不該在此時對你說這些。但……辛夷……我……我只怕今日不說……以后便再都沒有機(jī)會與你說了。”
她一愣,此時她好似在雍鳴雁的語氣中讀懂了什么:“大師兄……什么叫以后沒有機(jī)會說了?難不成……難不成你以后連我都不見了么?”
雍鳴雁垂下頭來,苦笑一聲,緩緩的搖搖頭。“你可知我要對你說什么呢?”見辛夷抬頭盯著他,眼神迷蒙半刻不說話,他也在嘴角染上些許溫柔的神色——那種溫柔和恬然,仿佛就是在看她吃肉包子的時候、在聽她講自家弟弟妹妹的時候……或是,在那中元夜里,手拉著手一起走過街市時,相望的那一瞥。
辛夷另一只手揪住了衣擺,而后垂下眸子,不發(fā)一語。
而后她只感覺下顎被面前那人施力輕輕挑了起來,迫使她迎上雍鳴雁的那雙夜光瀲滟的眸子。“辛夷……你好好聽著,我喜歡你。說不上是從第幾次見面開始,我就發(fā)現(xiàn)我、我當(dāng)真是已經(jīng)動了心。你是我這一生……這一生第一個真心喜歡的女子……”
聽得這話,辛夷心中一慌,連忙抽回自己的手,下意識的后退了半步。“大師兄你……唔!”自己話還沒說完,卻只覺手腕被面前的青年猛然一拉,硬是被他圈進(jìn)懷里。而后雍鳴雁低下頭,用自己的唇硬是將后面的話全都堵了回去。
瞧得出,雍鳴雁并不擅長這樣的事,顯得格外生澀,放肆的舌尖還未等與她的交融,便先被她著力咬了一口。腥澀的血味兒彌漫在唇齒間,竟帶著別樣的誘惑,二人唇齒廝磨了一會方才漸漸停下。雍鳴雁的額頭與她的相抵,二人呼吸中都帶著彼此的味道。
“辛夷,雖然在這個時候,這話不該對你說,但……我不想留下遺憾。”他喃喃的說著,伸手緊緊地攬住她的腰身,仿佛稍微松懈,她就會憑空消失了似的。“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會選擇我的……故而倒是這個時候?qū)δ愀姘祝粫屇銥殡y。”
辛夷的心仿佛被狠狠的一揪,疼得厲害。“大師兄……為何偏要這么說……”
“因?yàn)槲抑馈徽撊绾巍掖松膊粫屇闩阍谖疑磉叄彤?dāng)是我自私吧……辛夷我喜歡你,這話我在心里憋了好久好久。其實(shí)早就該對你說的,可我知道這話我不能說。我害怕……我害怕你會有同樣傾慕我的可能。”他緩緩地?fù)u搖頭,手掌輕柔的揉著她的背以至脖頸、腦后,最終揉亂了她的長發(fā):“尋常女子所期盼的安定生活……我注定無法給你。所以……我寧愿我對你說的一切都是我的自說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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