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畢竟是凌嘉民請客,我已經是不速之客了,我們就不要讓人家超預算了,雖然這票錢不是一個大數目,但人家并不欠你這個!”莫清說。
“這個道理我明白,只不過,超預算倒不是問題,大不了你那張票我來買,不過……你前面那個理由已經夠充分了,就依你的意思不喊曉鷺,反正凌嘉民的本意是不讓我孤單,我自己愿意中場換人是我自己的事!”莫清擺理由既然頭頭是道,袁雨瀟的回應也是有板有眼。
只是心里忽然覺得有些對不起于曉鷺,只能是以后再設法補償了。
這么多年來,袁雨瀟——可能還包括于曉鷺,總是對莫清遷就得更多一些。這已經成為他們三人之間的習慣,或者說固定模式了。
“凌嘉民的本意,恐怕不僅僅是不讓你落單吧?”剛剛風平浪靜,莫清又要節外生枝。
袁雨瀟一笑,“你又要顯聰明了是不!凌嘉民要帶女朋友,我們的校花,他倆成雙成對,怕我當了燈泡,這個需要多解釋嗎?”
莫清似乎又想問什么,還是忍住了沒問。
到了影院門口,凌嘉民已經在那里等著,見到莫清,神色有些意外,但只一閃而過,馬上笑容可掬地與莫清親熱了一番,兩人暢述別來之情,正說到興頭上,秦晴婷婷裊裊地走過馬路來,此刻夜幕徐徐降臨,秦晴有如第一盞初上的華燈,點亮著一路街燈和目光。
“這位就是雨瀟提到過的你們的校花秦晴吧?”莫清目光炯炯地問。
“我的女朋友!”凌嘉民不無驕傲地說,一邊介紹莫清說:“這是我的老同學莫清!”
“我們見過面。”莫清平靜地說,另外三個人都露出驚訝之色。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莫清微笑著說。
袁雨瀟與莫清向有心靈默契,一下就明白莫清在暗示秦晴像電影《牧馬人》里的叢珊,秦晴大約也聽凌嘉民說過她像叢珊,也反應過來,倒是凌嘉民,一時沒把這首民歌與叢珊聯系起來,或許電影里的畫外音他就沒注意過,所以一個人一臉的茫然。
“你們同學好幽默哦!”秦晴嫣然一笑。
“這可是我們的高材生!”凌嘉民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聽談吐就曉得有才華!”秦晴滿面春風。
袁雨瀟心里一抖,莫名地覺得凌嘉民這一補充真是畫蛇添足不合時宜。他突然生了一點非常奇怪的感覺,覺得今天帶莫清來……也許是一個錯誤……
不過凌嘉民一直非常知趣地沒有提到于曉鷺。當然,對于他來說,是莫清還是于曉鷺到場并不重要,只要袁雨瀟不落單就行了。
幾天之后,袁雨瀟在財校的傳達室收到莫清的信。
自從莫清讀大學后,他倆幾乎每周都會通一次信。
傳達室每天都會有一疊信件,袁雨瀟也天天去那里翻信,除了莫清,偶爾也有其他同學的,不過,他與于曉鷺,則從未通過信,畢竟一周可以見一次面的,而且于曉鷺從來不喜歡用文字表達自己。
袁雨瀟剛拿起自己的信,無意一瞥,挨著的另一封信,收信人竟是秦晴。
他略一想想,也代取了,他打算把這信交給凌嘉民,讓他去轉交秦晴,也算是獻個殷勤吧。
秦晴的信非常厚實,無意一瞥信封上的字跡,突然覺得非常熟悉!
豈止是熟悉……
袁雨瀟手里現在拿著兩封信——他與秦晴的,哪怕就是不熟悉這字跡的人,這么一比,都可以看出這出自同一人的手筆。
不同的是,他的信,寄信人的地址寫明了“浙江大學”,而秦晴的信,寄信人地址一欄是“內詳”兩個字。
但是,只要稍稍比較一下兩個,就發現顯然是同一種信封,郵票也完全一樣,八分面值的《天鵝》,細細地去看郵戳,也是來自同一個地點的郵局。
袁雨瀟滿腹狐疑,略一思忖,且把秦晴的信放下,拆開自己的信來看。
“雨瀟,你好:
“謝謝你上個周末請我看電影,我度過了一個愉快的——而且是非常有意義的夜晚。
“有些很秘密的話忍不住要說,以我倆的關系,我自不會對你隱瞞什么。
“你信不信一見鐘情?我以前是不信的,幾天前,我信了!謝謝你給了我一個夢想,讓我認識了你們那位絕色同學——秦晴……”
看到這里,他的心臟觸到一個不長不短的休止符,做賊似地看了看周圍。
還好,世界杳無人跡。
他等心跳再起時,瞥了瞥剛剛放回窗臺的另一封信,現在是個傻子也能肯定了,這應當是莫清寫給秦晴的!
并且可以推測到,應當不是封普通的信,而是一封……情書!
莫清的方便在于他給秦晴寄信都無需打聽地址,直接按袁雨瀟所在的財校寫就行了。
至于他自己,當然不愿意暴露在明處,以一個“內詳”遮掩住。
想必因為……他要防備凌嘉民吧!
可是,這能防得幾時,信封是紙制的,它里面封住的卻是一團火,莫清在玩的一團火!
這個莫清簡直是……
簡直是什么,他縱能下筆千言,此刻也不知道該用什么話語來表達了,九分震驚和一分氣惱,合成他心里的十分混亂,一片狼藉,一時無法收拾。
他把自己這封沒看完的信塞回信封。
這樣看來,那天有那么一瞬閃過的直覺是對的,帶莫清去看電影確實是一個天大的錯誤!雖然他實在是無意的,但他不想因此原諒自己。
這個錯誤令自己難堪地踏入了一潭即將渾濁無比的水。
怎么辦?
他拿起那封秦晴的信,走出校外,找到一個僻靜的草叢,坐下來,他需要清靜地想一想。
他了解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莫清一旦認準一個目標,將是一條道走到黑的,他自命不凡,事無大小,決不輕易認輸,今天對于愛情這種事情,想必也將會全力以赴,不達目的不罷休的。
所以,凌嘉民這回算是遇到麻煩了。
雖然凌嘉民是先到者,而且近水樓臺,但莫清和凌嘉民之間的競爭力相比較,袁雨瀟無疑看好莫清。無論是外形,氣質,莫清都占盡上風。尤其是,莫清才華橫溢,而秦晴剛好又那么愛才。袁雨瀟不得不承認,把莫清與秦晴放在一起,那真正是叫做俊男美女的天生一對。如果莫清是處在凌嘉民這個位置,袁雨瀟會把所有的祝福毫無保留毫不吝嗇地全部給他。
可是現在,莫清是一個插隊加塞者。即使莫清是他最好的朋友,但他違反了袁雨瀟信奉的凡事有先來后到的原則。
袁雨瀟最恨插隊的人,從小時候大熱天排隊挑自來水,到春節在糧店買年貨,或者影院買電影票……他看到那些不守規矩的人就眼睛出血。
而奪人之愛的事,算是另一種加塞插隊者,是不可原諒之中尤其不可原諒者!
他必須制止!
特別是,這件事因他而起,他責無旁貸!
不能,決不能讓這封信落到秦晴手里!
怎么處理?
拿在手上有些燙人,帶在身上有些硌人,放到寢室或教室,一旦被人發現,那就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只能是現在就毀掉,撕了或者燒了,不留一絲痕跡。
當思路走向需要毀掉一樣東西時,他剛才的沖動便開始冷卻下來。
他從來都很難親手去毀掉一樣東西。要吃一件有新包裝的食品,他都不愿意親手去撕壞包裝,一張無關緊要的便條紙,他也會長久地保留。
何況今天這封原本并不屬于他的信。
他的處世原則固然要求制止莫清,但也要求光明磊落!
而且也不能輕易褻瀆了友情,他與莫清畢竟是多年的鐵哥們。
拿不定主意的時候,他總是希望有人替他作出決定,可是現在無人能夠幫他。
按以往的成例,那就讓天來決定吧!
做這種求助于天的事,他以前也常常做,比如擲硬幣之類不下十幾種方法,所以也算駕輕就熟了。他略一思忖就有了主意。他繞著大樹走了一圈,便尋到一個大石塊,約摸臉盆大小,足以把一封信遮得嚴嚴實實,他把信擺在樹下,覆以石塊。安穩妥當之后,他便慢慢往學校走。今天周四,兩天后是周末,他將在回城之前來取這信,如果天助凌嘉民,這封信就不存在了,也許是被路人撿走或損毀——這里雖然不是當路,但難說沒有放牛或者撿柴的孩子,而且,也難說沒有貓貓狗狗野兔黃鼠狼等等,又或者,突然變天來了大雨大風……總之天若有意毀之,總有難以逆料之事。如果天助莫清,那么兩天后這封信還安然無損,他就取了放回傳達室,也算對良心有個交代。
一切由天來決定!
他心情不安而混亂,做這樣的事,動機也許未必壞,手段實在不正派。他走得緩慢,東一腳西一腳,深一腳淺一腳。為著驅散滿心的沉郁,他強迫自己開始為給莫清的回信打腹稿,他必須勸說莫清收手,雖然他很清楚這是徒勞的,但必須為不可為而為之。
這個晚自習,他開始給莫清寫回信,勸說他懸崖勒馬,寫了撕,撕了寫,他把內心那十分的混亂全換作了百分的耐心,終于洋洋灑灑密密麻麻寫了一封二十多頁的回信。
這個晚上,袁雨瀟睡得很不踏實,老是夢見樹下那塊石頭上長出一株碩大的花來,那花一時又是米蘭,一時又是桂花,一時又是玫瑰……
學校每天下午只有兩節課,下課到晚飯有近兩個小時的自由活動時間。急于把規勸信送出去的袁雨瀟,次日下午一下課,就風風火火走了幾里路,去代*銷店買郵票和發信。往回走時,覺得是完成了一樁天大的任務了一樣,稍感輕松一點,看時間還充裕,便貪看著山景慢慢一路踱回,居然一路還積了一些詩句在肚子里,準備回校寫下來交給凌嘉民,他這一向經常向袁雨瀟索要一些詩句什么的去投秦晴之所好。
掐著時間回到學校時,正好趕上晚飯,剛剛買了飯坐下來,凌嘉民就端了飯挨著他坐下了。“你一下午沒見影子,哪去了?”他還是一副包打聽的樣子。
“去代*銷店了,想看看有沒有小花片,結果走了一個空,還好,回來賞了山景,想了幾句詩。”袁雨瀟不想說寄信的事,所以把其他無關的事匯報一個清清楚楚。
以為接下來的話題會循著索要詩句走下去,沒想到凌嘉民一臉神秘地湊上來,壓了聲音說,“哎,今天下午108寢室出了一件新鮮事哦!”
“什么新鮮事?”袁雨瀟學著他的輕聲輕語,現在來什么話題都成,只要與信無關。
“108室的王胖子和周長子在學校外面捉到一條銀環蛇!”
“在鄉下捉到一條蛇也算新鮮事?”袁雨瀟想,凌嘉民這大驚小怪的性格總是難改。
“你聽我講啊,他們兩個是在路上碰的蛇,便去捉,那蛇也不能乖乖地就范啊,就竄,三竄兩竄,就竄到一棵樹下,那里草比較多,關鍵是,那里有個臉盆大小的石頭,這蛇一下子就鉆到那個石頭下面去了……”
袁雨瀟嘎叭一下咬到筷子,牙都差點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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