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六章：簪纓門第入監行伍；新貴角力絆倒云光（一）

    這個年，賈政依舊沒有回來。祭祀的主力，已經由去年的賈敬換成了賈赦。在京的族中人倒是都來了。冷眼看起來，賈家宗祠依舊那樣紅火，可內里到底如何，怕只有有心人，才能度量一二了。

    尤氏早早同寶玉商量了一回，今年的合歡宴擺在了榮府一邊。旁的都是好說的，只賈母這個年紀，再要兩下里來回的走動，太也艱難了。放不下心事的鳳姐，身子愈發沉了，寶玉看著心疼，只能安慰，卻無法深勸，外面的倒是好說了，眼下只是看秋桐鬧心，偏偏輕易還動不得。如此同賈母王夫人商量了一回，合歡宴一應張羅的事，尤氏帶著探春操持。東府里多備著些，帶過來，探春再準備一回，也就差不多了。

    薛姨媽是老熟人，沒什么外道的。李紈嬸母今年沒有過來，李紋李綺自是也不在。寶釵，寶琴，湘云，岫煙幾個坐了一溜，黛玉，迎春，惜春加個巧姐又被寶玉接了來，倒也算是花團錦簇。只是外面就要差一些了。賈蕓，賈菌都沒過來。就連得了齡官的賈薔都不在。看著心里無奈的寶玉只能外面坐了一回，如此賈蓉又覺得不自在。

    鳳姐出來略坐坐，李紈不知道怎么的，身上也不舒服。如此二人早早退了席，好在湘云依舊大說大講，討的賈母歡心，不然怕是賈母提親便要嘆回傷情了。即便如此，上了年紀的賈母，早早便歇著了。賈母一走，王夫人自是要走，如此一來，眾人便也散了。

    一路送黛玉回瀟湘館，黛玉又讓了寶玉進去坐，紫鵑上了茶水，黛玉道，“今個倒是靜起來了，鳳丫頭不自在，你也不說鬧鬧，往年還瘋一回呢，這會子是怎么了？”

    “許是這幾日累的，外面不少應酬的，都說上一年沒個算計，節后選了日子，同家里親戚的撞上了，誤了那邊的都不好，如此，有幾個平日里親近的，便選了年前聚聚了。”寶玉說著盯著黛玉看，直把個黛玉看的扭了頭，才道，“按說妹妹是喜散不喜聚的，這會子怎么說了這話呢？”

    黛玉嘆道，“我也不知怎么的，看老太太早早歇了，心里覺得難受。”

    寶玉道，“老太太上了年歲了，妹妹知道的，一旦年歲到了，別看只是相差一年半載的，差別卻是極大的。”

    黛玉點點頭，“你也去罷，想是你那邊還要熱鬧一回的，別為了我，誤了功夫，我也乏了，明個再來坐。”

    “一年到頭了，自是要熱鬧一回的，不過也不差這會子。妹妹只管洗漱了，我在略坐坐。”寶玉說完，示意紫鵑。紫鵑緊忙扶了黛玉起來。只等黛玉進了被窩，寶玉才進去幫著掩了回被角，“只要妹妹健健康康的，寶哥哥沒什么可怕的！”寶玉說著一笑，又對紫鵑道，“今個妹妹怕是累了，便多上心些個罷，明早我過來，再說！”黛玉心里明白，扭頭過去。紫鵑笑笑送了寶玉出去！回去挨著黛玉睡了。

    與外院里不同，怡紅院里極是熱鬧的，廊檐下擺了幾桌，都是小丫頭婆子們的。外屋里也擺了一桌，碧痕，芳官，春燕，四兒等幾個有些頭臉的丫鬟坐了。至于里間屋還是去年一般，一桌子菜，一鍋子魚。襲人，晴雯，麝月，秋紋幾個早等著了，見寶玉帶了香菱回來，緊忙張羅起來，吩咐院中的婆子丫鬟只管吃喝，剩下了，一律帶走。那還說什么了？丫鬟婆子只管吃著樂呵著也就是了。

    里屋，位置同去年是一樣的，簡簡單單喝了幾杯酒。外屋的芳官幾個，還個里屋的晴雯都活躍起來，里外亂串。襲人見了還要說，寶玉搖搖頭，由著她們吧，自己說，不大合規矩，襲人要是說了，平白得罪人，結果怕是不會變的。小丫頭子見襲人不說話，喝的愈發起勁了。

    寶玉起身里外轉轉，香菱緊忙跟著，不會兒，襲人也出來了，站了寶玉身邊，“今晚上要出去？”

    寶玉笑著點點頭，“自是要出去的！”

    襲人道，“能說說要去哪？”

    寶玉道，“祠堂那邊要走一回的，去年坐了半晚上，今年不動也不好。然后或許會去稻香村，不管怎么說，明早也便回來了，倒也別惦記了。屋里的張羅好了，也便是了。”一聽寶玉還要去祠堂，襲人不好說話了，只是囑咐小心些，又讓香菱上心些。

    帶了香菱，寶玉沿著自己專用通道去祠堂。祠堂外，茗煙帶了幾人守在那里，近來茗煙辦事比從前上心許多，明明自己是二爺最體己人，結果鋤藥卻得了一等彩頭。回家后，被媽媽狠狠申斥一回，說自己辦事不上心，不然哪里會這般呢？茗煙無話可說，回想下，寶二爺待自己是極好的，不然母親能分了地了？想來定是自家得了地后，自己得意忘形了，如此今晚他主動要求過這邊來，外面小院的事情，交給鋤藥。

    進了祠堂，焦大迎了過來，寶玉搖頭一笑，“你老年歲怕是和老太太仿佛吧？”

    焦大笑道，“從小撕打慣了，這幾年也沒短了動，身子骨略強些。”

    寶玉點頭，“也算是咱們家的福氣了。”說罷了，進去依次上了香。焦大心里極是受用，寶玉身后小心隨著。出來后，焦大看看寶玉穿戴，“寶二爺還要出去？”

    “你老眼力倒是好！這可不是動動便能成的。”

    “多少也算有個身手的。從前沒心沒肺的，倒是攢下了……”說著又搖頭，“老太爺當日就是太操勞了！”

    見焦大思起往事，寶玉笑道，“聽你老這話，我都不想動了。”焦大一怔，又笑了起來。

    寶玉留下茗煙幾個陪著焦大喝酒，順便看好祠堂，這才帶著香菱到了街上。近來香菱的身手大有提升，除了耳力，腳下輕便不如寶玉，論起招數套路，怕是比寶玉都要強些，如此二人走路自是不費力。片刻功夫，便到了封氏那邊。只敲了兩下門，院里傳來兩個聲音，“二爺來了？姑娘來了？”寶玉聽出是茜雪和柔杏，當下答應一聲。

    正屋里，封氏身后的云兒見寶玉和香菱進來便是一怔，可等看著紋絲沒動的合歡宴，似乎又明白了。怪到這功夫了，還沒吃呢，感情是等著這小爺呢，只是他如何出的來呢？

    “云兒姐姐不認識了？”云兒苦笑下，便要給寶玉行禮。卻見寶玉已經先一步，給封氏行禮了，如此只好作罷。

    封氏笑著還了禮，張羅著讓寶玉香菱坐，又命柔杏，云兒也坐了，倒也算是湊了一桌子。不過雖是一桌子，寶玉，香菱，柔杏，云兒動筷有限。寶玉，香菱是怡紅院吃了，柔杏同自家人吃過一回了，畢竟今年寶玉過來的晚。云兒看熱鬧的心思多些，覺得自己愈發看不明白這寶二爺了。

    即便幾人都沒怎么吃，卻不影響氣氛，尤其封氏，自從見香菱進來，臉上的笑紋兒一刻也沒舒展過。一時間用罷了飯，柔杏帶著云兒收拾起來。茜雪低聲道，“二爺還回去？”

    寶玉搖搖頭，“明早回去，今晚上還住這里。”

    茜雪點點頭，同封氏說了話，回去收拾屋子。寶玉陪著封氏喝茶，等茜雪過來請，寶玉起了身，哪知還沒等動，香菱閃了身前道，“二爺，我也去雪兒那邊住！”

    “啊！那個……”寶玉看眼封氏，“你住了這邊不好？難得出來一回，正好陪陪伯母！”

    “我不！我也要去那邊！”香菱說著，拉了寶玉不放手。

    茜雪知道的，眼見寶玉和尷尬的封氏不好說話，便道，“二爺，便讓香菱姐姐過去吧！沒見這也是個死心眼兒的。再說了，都是自家院子，睡了哪邊還不是一樣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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