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鬼使神差寶釵敘語；陰差陽錯黛玉葬花（三）

    看著探春的背影，寶玉不知道自己對她能有多少影響，這可是個極有主見的。今日之所以自己略占了主動，還是趙姨娘的事情壓的她透不過氣來。要知道，這件事情要是出了，那趙姨娘也就完了。即便賈政保著她，她也絕對過不了賈母，王夫人，鳳姐這一關。連帶著賈環，探春都要隨著受牽連。

    這也是自己只敲打一下的原因了，絕對不能讓探春出事的。只是沒想到，探春居然發現了蛛絲馬跡，而且還嚇的不輕。看來自己的手法還是潮了點兒。難不成這是探春的命？當日平兒為了防止打老鼠傷了玉瓶，護著她，結果還是被十二官的給牽連出來，落得威信大減。但愿日后自己能多些話語權，多護著三丫頭吧！

    “怎么，哥哥妹妹兩個說完體己話了？”寶釵見探春走了，寶玉過來，笑著道。

    “哪里就有什么體己話了，整日都能見的。什么話還不夠說了。倒是姐姐，方才還氣喘了，不然我送了你回去歇歇？”

    “不敢麻煩了，鶯兒幾個就在那邊了，這便過去了，”說著寶釵笑笑，“可不敢耽誤你尋人了。”

    “即是姐姐知道我尋人，還要指下方向才是的。”

    聽寶玉大方方承認了，寶釵心煩，面笑，抬手一指，扭頭去鶯兒那邊了。正走著，迎面見方才滴翠亭中說話的小紅走了過來，見了寶釵便道：“姑娘，可見了二奶奶了？”

    “方才還在了，怕是大奶奶那邊去了。”

    小紅謝過寶釵，往蓼風軒去了。只走了沒多遠，迎面遇見晴雯等人，避之不及，小紅忙打過招呼，急急去了。晴雯哼了一聲，“可算是攀上高枝兒了！”小紅聽的分明，卻也無有他法。

    寶釵聽了眉頭動動，輕聲招呼鶯兒。回蘅蕪院去了。侍書見寶釵走了，探春不在，忙離了人群，往秋爽齋去了。晴雯等人也是不理，依舊只顧逛去。麝月后面隨著走了一段路，想想說了幾句，便回了怡紅院。

    再說黛玉，見寶玉被探春叫了過去。同寶釵說了幾句，覺得無趣，便一人往桃林方向去了。一路看著落花滿地，耳中響著寶玉的話語，心中未免憂傷。說的都是好的，可見了姐姐妹妹，便忘記了自己了。那自己該被誰個牽念呢？這樣一想，倍感凄然。

    走著走著，寶玉有種不詳的預感，這不是去花冢了嗎。不會是還要葬花吧？我的妹啊！咱們不能這樣的，哥哥已經盡力了啊！自問從來了之后，一直小心翼翼的。可如何還會這般了？寶玉想的不錯，卻不知，當日的無意語，平添了黛玉的這段新愁。

    登山過水，過樹穿花，一直奔了那日自己同黛玉葬桃花之處。未過山坡，果然聽見嗚咽之聲。哪里還受得了了？顧不得氣喘，寶玉拔腿就跑。才見黛玉背影，剛好聽了，“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一句，寶玉無力地坐了下來。

    那邊黛玉卻是全然不知，想著落花還有自己，可自己呢？這一刻，或許是黛玉進賈府以來，第一次正式地想自己的歸屬感了。只是伴著落花，哪里還有往日的玲瓏之心了。這般愈發悲傷起來。不知幾時，扭頭過來唬的不輕，只見寶玉直勾勾坐著，也是不語。這樣心中未免倍加有氣。啐了一口，扭頭就走。

    寶玉見了，知道自己追不得的，自己一追，黛玉必然快走，等人多的之地，二人便無法說話的。一旦黛玉回了瀟湘館，便會再次思量不順之事，然后周而復始，愈來愈傷神，絕對不能讓她走了，可還不能喊她，想著想著，不由哎呦了一聲，躺了下去。

    黛玉邊走，邊聽著后面是否有聲響。心底還是希望寶玉追上來說些什么的。可寶玉要是真的追了，她還必然快走。然后把早戀的小脾氣展示一番。可聽著后面居然沒有動靜，難道自己說的重了？又或者他心里想著旁的？這樣一想，黛玉就要回頭，可哪里能放下面子了？

    正這個功夫，忽聽身后誒呦一聲。不由心頭一緊，在想方才寶玉呆滯模樣，立即轉身過來，“你怎么了？”說完，卻見寶玉已經躺下了，再也顧不得什么，三步兩步撲了過來。“寶玉！”

    奸計得逞，寶玉不敢亂動，慢慢皺皺眉頭，輕聲道：“不礙的，躺一下就好了。妹妹去吧，這林子邊上，風大了些。仔細別受了風。”

    黛玉哪里會走了，“你這是怎么了，可是上次的老病兒，還沒利落？”

    “應該不是的，上回的有些邪氣，眼下只是胸口發悶。”說話，寶玉‘掙扎’著就要起來。

    “不敢起的急的，慢著些，先坐一會兒，緩緩氣。不成就用手支撐些。”黛玉說話，慢慢扶著寶玉起身。

    寶寶知道黛玉說的，怕是她平日胸悶時候的法子，便照貓畫虎，慢慢坐好，待手臂支撐，輕輕舒了口氣。“妹妹的法子不錯，果是好了些的。”

    “你即是沒事了，那我便走了。”

    “去吧，若是順路，麻煩叫了我的丫鬟過來，襲人麝月的，都好。”說著，寶玉輕聲一嘆。

    “你！”黛玉只說了一字，淚珠兒便在眼眶中滾動起來。

    強忍著心痛，寶玉抬手，貌似要借力起來。大事面前，黛玉從來不使性子，緊忙用手相攙。微微用力，寶玉又坐了下來，可牽著黛玉的手卻是沒松，“妹妹若是不急著走，不妨坐坐。有你在，我便放心了。”說話，手上用了兩分力道。黛玉順勢，坐了寶玉身邊。寶玉見了心中一喜。

    “你怎么過來了？”黛玉見寶玉久久不語，便問了一句。

    “三丫頭叫了我說話兒，轉頭妹妹便不見了。聽寶姐姐說，你來了這個方向，心里放不下，便尋了過來。可巧剛好聽了妹妹的葬花詞，又見妹妹傷心，便想出言勸解妹妹，哪知還沒等說話，便覺胸口發悶，想說話也不能了。可是越要聽，心里越難受，接著便什么也不知道。”

    “這又是何苦了？早些放開了，豈不好？”

    “都如妹妹說的這般輕巧倒是好了。妹妹若是放得下，方才又怎么會那般傷心了？”

    “我那是為了我的心。不是為了別個。”

    “知道的……”說著話，寶玉突然不知道該如何說了。是啊！黛玉可以說為了自己的心，可自己呢？也敢說這話？不敢的，絕對不敢。

    聽寶玉只說三個字便沒了下文，黛玉哼了一聲，就要起身。

    寶玉忙是一把拉住，“妹妹莫急，容寶哥哥再想想。”黛玉自然不是要真走，寶玉見了，自語道，“錯了哪了呢？昨個兒薛大哥騙了我出去，原本想著給襲人送信的，以便她能轉了一聲，可不想神武將軍的公子過來了，自是沒法子離席，等散了席，想著換了衣服過去。不想寶姐姐過來了，還說起了酒宴之事，等送了寶姐姐去了，天又太晚了……”說著搖搖頭，“定然不是為了這些的，不然妹妹哪里會說了重話的？前腳兒分開的時候說的分明的，以是答應了我不在哭的。到底是為了那般了？難道多年的情分，這樣好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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