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蕾忒決意不再去想荷西來電邀請她的事情,內(nèi)心和頭腦里都偽裝成什么也沒發(fā)生過一樣。
無論是以什么籍口,再見面又能怎樣?
不管有什么樣的理由,自己最終選擇了德莫斯,那荷西對于自己無疑就是過去、舊愛!彼此之間深深的愛,隨著時間的推移早已化作彼此之間深深的傷。
帶著無法言喻的傷痛再見面,除了尷尬還能有什么?
卡蕾忒心想。
再說,如今與自己的舊愛見面,對于她這個已經(jīng)和別的男人訂婚、正在排期婚紗照并且三個月后完婚的女人來說,總歸還是不太明智的行為——
這樣暗自一遍遍勸慰著自己,卡蕾忒開始在別墅里不停轉(zhuǎn)悠,急著找各種事做。
她特別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好不去回憶他的身影,不去想與他見面的事情。
卡蕾忒心不在焉地打開樓上樓下幾個掃地機器人清潔屋子,卻在夢游般走來走去的狀態(tài)里差點被它們絆倒。
她性子急躁地跑進廚房里煮咖啡,又險些被開水燙到。
卡蕾忒將十根手指插進頭發(fā)里一陣狂撓,表情歇斯底里。
不安的看看客廳里的復古壁鐘,又過了一個多小時了!
荷西,真的還在茶吧里傻等嗎?
卡蕾忒對他再了解不過。她深知他也是個直性子,做起事來執(zhí)拗得很。
他說等她便會一直等下去,現(xiàn)前的兩次里,她就已經(jīng)領(lǐng)教到他對于等她所顯出的特有執(zhí)著了——
卡蕾忒神色嚴峻的低了頭,用上牙硌著下嘴唇思索一刻后毅然站起身,走到衣柜前……
——
上午十一點半,卡蕾忒緩步走進GrandBretagne飯店的大堂。
她剛到人界后一直住在這家飯店里面,因此對于這里的一切非常熟悉。
去往轉(zhuǎn)角電梯間的必經(jīng)走廊一角就是專門為等候辦理相關(guān)手續(xù)的客人們開設(shè)的茶吧,也是德莫斯曾經(jīng)深夜到訪酒店,等待與海倫初戰(zhàn)后的卡蕾忒歸來的場所。
此時這所茶吧里面,最顯眼的幾桌座位上坐著幾名客人,身旁都安置著規(guī)格不同的行李箱。
而在一處安靜的角落位置里,卡蕾忒的眸光終于尋到了他——荷西!
盡半年未見,他的變化簡直讓她不敢過去與之相認。
在她有些驚訝的目光中,座位上的他已經(jīng)隨手放下剛剛飲進一口熱茶的茶杯,然后隨意地抬起臉。
這刻,他和愣于原地的卡蕾忒目光撞在了一起。
荷西頓時喜上眉梢,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卡蕾忒努力使自己保持鎮(zhèn)定,再次邁開腳步朝他那邊走過去。
“你終于來了,卡蕾忒。”
目不轉(zhuǎn)睛地一直看著她走到這邊的茶桌旁停了身,荷西臉上掛著微笑向她說著。
再見面,心情難免很激動。卡蕾忒從來都以為這一世再不會碰面的人,此刻居然活生生地立于了她的眼前,讓她吃驚,又有些措手不及。
“真抱歉,荷西先生,我…我來晚了。路上,不好叫到計程車……”
卡蕾忒對荷西笑得還是不盡自然,她正在暗暗為自己扯謊的話感到慚愧。
“沒關(guān)系,坐!快坐下!”
荷西也是難以掩飾興奮的表情,邊招呼她邊主動幫她拉一拉座椅。
彼此落了座,他們兩個誰也沒再開口說話,而是互望著細細打量著對方。
今天,卡蕾忒穿了一件深藍色牛仔布的抹胸短褂,直襟位置處釘了一列復古印花的大圓銅紐扣,既是裝飾又是穿脫衣服的要道。與上衣配套的是條同樣質(zhì)地的深藍色牛仔布的闊腿長褲。
腳上,卡蕾忒選擇的是一雙方便走路的休閑半跟涼皮鞋。
將一頭飄逸的金色長發(fā)理順散在腦后外出前,她還在裸著雙肩的牛仔褂外面套了件白色聳肩款七分袖機車樣式的薄外套。
這種服裝組合,時尚中又不失莊重和典雅的風范。
荷西看了一陣,由衷贊嘆道:
“卡蕾忒,你現(xiàn)在比之前還要漂亮。”
“哪里啊!我…其實還是老樣子。你才真是變了許多呢。”
卡蕾忒被說得臉色微微一紅,笑容中有幾分尷尬。
就算這樣,她還是忍不住將略有驚惶的目光投向荷西。
分手時,留在卡蕾忒記憶里的那副俊雅的五官未有任何改變。只是如今,他將一頭赫色順直的短發(fā)蓄得更長,并且經(jīng)過了高品質(zhì)的護理及造型,歸整出了分明的層次感。
他不再像以前那樣只穿隨隨便便的休閑服和仔褲,改換為筆挺的銀白西服套裝和黑亮的皮鞋。此刻敞著上裝的外扣,里面貼身的搭配是蔚藍色的襯衫。
“荷西先生,你的眼睛…怎么了?”
卡蕾忒注意到對面的他鼻梁上多了副無框的茶晶片眼鏡,便詫異地問。
“哦,不必擔心,沒有度數(shù),只不過為了好看當做裝飾品罷了。”
荷西答了一句,嘴角噙著似有似無的笑意,風度翩翩。
“哦…”卡蕾忒放下心來,眸光從他臉上移開。
她覺得,他比從前愛美多了,也更加注重生活品質(zhì)和情調(diào)了。
他不再是從前那個樸實單純、煲得一手好湯、一天到晚只想著如何哄她開心的青年。眼前的他,文雅的氣質(zhì)中透著幾分成熟,像個紳士一般和煦,沉穩(wěn)。
世事難料啊!曾經(jīng)的他們無比親密,一起吃一起玩,有過打鬧有過親昵。可是因為無奈的分手,再聚時彼此身體的距離近在咫尺,而心與心的距離卻像是遠在天邊……
這時候,茶吧的服務生走到他們的桌旁,微笑著詢問:
“先生,要不要再為您續(xù)杯紅茶?”
“好,麻煩你了。”荷西對她點頭示意。
“請問,拉其奧女士,您需要點什么?”
卡蕾忒有些意外,這服務生竟然認出了自己,但隨后又想通了一切。
之前她就是這家飯店的長住客,差不多和這里多數(shù)部門的職員混了個半熟臉。后來又因為德莫斯的禮物攻勢,以及再后來的高調(diào)訂婚儀式宣傳等等,如今她的名氣并不比明星遜色。
回想起剛才飯店門口的禮賓人員為她打開計程車車門時露出的驚艷表情,以及她步入大堂后那些巡視的工作人員臉上的詫然神色,卡蕾忒此時又為自己到這家飯店赴約的行為感到后悔。
“女士,請問…”
服務生見卡蕾忒稍微愣了愣神,又追問一句。
“半糖焦瑪,謝謝。”荷西不等卡蕾忒開口,搶先吩咐服務生。
這個手持暗漆圓盤的女孩有些吃驚,恰在這時,卡蕾忒回過神。
“不好意思,我記得你以前很喜歡這里的半糖焦瑪,所以替你作了主。”
荷西對卡蕾忒送去一個優(yōu)雅的微笑,意味悠長。
“啊…哦,就這個吧,沒問題的。”
卡蕾忒對身旁的服務生說,臉色極不自然。
“好的女士。”
服務生對她笑著點點頭,扭身去吧臺下單了。
——
藝術(shù)節(jié)開幕式現(xiàn)場,作為與會嘉賓的德莫斯發(fā)過言后便回到他的座位上。
這次藝術(shù)節(jié)第一天開幕式大會選在了堪與電視臺演播大廳媲美的索菲特大酒店多功能禮堂舉行,議程安排大致是:
九點準時開幕,主持人、嘉賓分別致辭后播放藝術(shù)成就和成果視頻。
隨后與會者們回到組委會為他們在酒店里開設(shè)的客房午休并自行享用午餐。
下午三點開始,與會者們在多功能禮堂內(nèi)參加年度個人成就獎項頒獎典禮,隨后是來賓答記者問環(huán)節(jié)。
下午五點半,觀看為時一個小時的娛樂表演。
下午六點半,開幕式慶典結(jié)束,與會者回客房休息。
晚間七點半,自助宴會正式開始。
德莫斯身旁的座位屬于霍恩斯·尤金教授,從開幕式正式啟動后就一直空著。
德莫斯剛剛從臺上下來坐回自己原位,就見到那個禿頂?shù)睦项^恬著大肚子摸到擺有他姓名的座椅旁然后一屁股坐上去。
“嗨,尤金教授!你可真是超大牌啊。典禮都開始兩個多小時了您才舍得現(xiàn)身。”
德莫斯側(cè)過臉對這老頭笑笑,壓低聲音對他說道。
“嗨,布萊克。我不過就是個旁聽,原本就不打算過來。”
尤金教授兩眼直直望著禮臺那面,臊眉搭眼地回了德莫斯一句。
因為都屬油畫界同行,而且又全是歐洲藝術(shù)協(xié)會成員,原本他和德莫斯兩個私交還算不錯。可自從這自負的老者在“甜蜜羅曼”號游輪上給了卡蕾忒一個大大的難堪后,德莫斯就不愿再搭理他了。
另一方面,在卡蕾忒莫名落水后,這教授非常相信世面上流傳的那些小道新聞,堅信準新娘卡蕾忒是自殺未遂。而促使她的情緒出現(xiàn)大幅度波動的,應該就是自己本著為最得意的學生出口惡氣為目的的極不友善的話語!
帶著這樣自責的心理,這位持才傲物的教授此刻坐在德莫斯旁邊,也不怎么愛說了。
這時候,德莫斯側(cè)了側(cè)頭,看到尤金教授一臉沉悶,便隨意地詢問道:
“您最近怎么樣?帶完這批學生,圣誕節(jié)假期計劃去哪里旅游嗎?”
“哦哦,算了吧。年紀大了,懶得動了,況且這批學生難帶啊,恐怕害得我要晚節(jié)不保了。”
“不至于吧?怎么說?”德莫斯聞言來了興致,趕忙追問。
“你知道,我共帶了四個學生,其中最有藝術(shù)天分的那個中國人中途突然跑掉,不久前又一聲不響地回來了……”
“什么?您說誰?”
德莫斯聽到此處心里暗暗吃了一驚,匆忙打斷教授的話重新對他發(fā)問。
“那個中國人啊,你也認識,叫做荷西的,我的得意門生啊!”
“荷西回雅典了?什么時候?”
“大約一個多月前吧……對,就是你的訂婚典禮前后的事。別提多糟糕了!他這次回來似乎沒有從前那般愛學了,之前的繪畫天分也從他身上完全找不到了!不知道怎么回事!這樣的話年底根本取不到研究生資質(zhì)!我的一切心血全都要付諸東流了……”
在尤金教授喋喋的抱怨和發(fā)泄聲中,德莫斯的臉色越來越沉。
荷西竟然回來了,此時身在雅典,和自己居住在同一國度、同一城市當中,而自己對此居然毫不知情——
他真的已經(jīng)放下過去了?難道,沒有單線聯(lián)系過卡蕾忒——
德莫斯突然感覺坐立不安。
雖然那小子不過就是一介凡人,是卡蕾忒的過去式,可是德莫斯的心中還是隱隱生出一絲不祥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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