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唐韻吃了一驚,屋子里還有旁人?不可能啊,怎么沒有瞧見呢?
耳邊傳來緩慢的腳步聲,眼前有模模糊糊一團人影漸漸清晰了起來。唐韻這才發現,此刻所在的房間是一個里外套間。那人,原先一直在里間待著。
“看起來,你這一次傷的太重。無論是警覺性還是觀察能力都差了好多呢。”女子語氣中半分都不客氣。
唐韻瞇了瞇眼并沒有否認。
她比誰都清楚,那個女子說的非常正確。她此刻何止是警覺性差了,連手指頭都不能動彈一下。渾身都軟綿綿的,只怕這一身功夫都有可能就此廢了。
“郎中說,人若是醒了就可以喝水了。”一只粗瓷大碗抵在了她的眼前:“喝吧。”
“……如歡?”唐韻的目光順著那只碗漸漸朝上滑去,這才瞧清楚眼前站著的人是誰。
“怎么,瞧見是我救了你很驚訝?”
唐韻沒有說話,她當然驚訝。到底是誰救了她,她設想過很多的可能,獨獨沒有想到會是如歡。
“我并不是去救你。”如歡淡淡說著:“救你不過是順道罷了。”
唐韻眨了眨眼睛,如歡便皺了皺眉頭:“你不喝水么?”
唐韻臉上便浮起了幾分無奈:“動不了。”
她是真的動不了啊。
如歡氣息一滯,還是將她給扶了起來,雖然不甘愿,到底還是伺候著她將粗瓷碗里面的水給喝了個干干凈凈。
唐韻這么一坐起來卻看到,自己渾身上下都被繃帶給纏滿了。心里頭便咯噔了一下,這到底是受了多重的傷?
“雖然醒了,你的傷并沒有好。在徹底痊愈之前最好不要隨便動彈。”
“我……是不是毀容了?”唐韻問的小心翼翼。
“為什么問這個?”如歡表示很奇怪。
唐韻一雙清眸便朝著自己身上的繃帶瞧了一眼。
“這個啊,不過是為了叫你不要亂動才纏著的。”如歡不在意的說道。
唐韻:“……。”
包扎什么的能走點心么?咱們能不能不要隨便嚇人?
“你雖然并沒有被火給直接燒著,卻給熏的久了,被熱氣給灼傷了不少地方。老國師給送了藥過來,都給你涂上了。這些藥要捂著才能發揮更大的效果。”
唐韻:“哦。”
她眸色微微一動:“謝謝你。”
如歡臉上的笑容一僵:“謝我做什么?按我的本意并不想救你。可是……”
可是什么她并沒有說出來,唐韻瞧見她眼底似乎有那么一絲苦澀一閃而逝。所以,這大約同樂正容休有關吧。
“忠義侯府怎么樣了?”
如歡聲音一頓,良久才嘆了口氣:“已經徹底毀了。”
她略抬了抬眼眸:“那場火燒了整整三日。火勢太過兇猛,根本來不及救。等到大火滅了的時候,只從忠義侯府里面抬出了些燒的焦黑的尸體。早就辨不清楚到底誰是誰了。”
唐韻氣息凝了那么半瞬,忠義侯盡忠職守了一輩子。沒想到最后居然落了這么一個下場。
“有活著的么?”
“只有一個崔昭。”
唐韻便瞧了眼如歡,她方才說她原本是要去救別的人,順帶救了她。看來,如歡原本要去救的那個人就是崔昭。
“還好。”唐韻沉吟了半晌,到底只說了這么兩個字出來。
“幸好崔昭從來就不是個迂腐的人,不然……。”
不然只怕是死了,也斷然不肯同如歡離開。
“呵呵。”聽她這么說,如歡便是一聲輕笑,毫不掩飾自己眼底的諷刺:“什么不迂腐。若不是我出其不意將他給直接打暈了叫人扛走,他如今早就成了那一堆黑炭當中的一個了。”
唐韻咽了咽口水,所以崔昭實際上也是不愿意走的么?或者是他不愿意只自己一個人走。打暈了直接拖走……還真是夠簡單,夠粗暴。
妥妥的魂部作風呢。
“他現在怎么樣了?”
“喝酒。”如歡皺了眉,顯然對崔昭如今的表現極度不滿意:“只會喝酒,就快廢了。”
“你幫我安排一下,我想盡快見見崔昭。”
“他可不一定想見你呢。”如歡幽幽說著。
說到底,忠義候府的覆滅與唐韻有著直接的關系。崔昭不愿意見她合情合理。
“想法子。”唐韻說道:“我必須見到他。這個不是在同你商量。”
如歡氣息便是一凝:“呵,還真是命令人慣了呢。我盡量安排吧,但……他見了你會出什么事情,我可就管不著了。”
“不用你管,我自己擔著。”
“那感情好。”如歡緩緩起了身:“既然你已經醒了,我便去通知國師府可以將你給接回去了。”
“這里不是國師府?”唐韻眨了眨眼睛。
如歡便瞧著她,眼神如同在看一個傻子:“你都同我說了這么大一會子話了,這里是不是國師府你不知道?”
唐韻只眨著眼睛不說話,如歡便撇了撇嘴。
“將你救出來的時候傷的太重,眼看著人就不成了。所以,便將你給安置在了離忠義侯府比較近的這一處宅子里。”
她吸了口氣說道:“你也知道我,這個身份久居在忠義侯府不是長久之事。所以,崔家的老夫人便置辦下了這個宅子叫我住著。方便隨時過府,哪里想到……。”
哪里想到,這個不起眼的小宅子還在。輝煌的崔家和當初買這個宅子的人卻都已經不在了。
唐韻:“哦。”
“我能問你個問題么?”唐韻微側著頭,清眸盯著如歡眨也不眨:“你怎么將我救出來的?”
忠義候為了除掉她孤注一擲,那個大廳可是銅墻鐵壁,沒有半分逃脫生還的可能。連她都已經束手無策了,如歡又怎么能夠剛剛好將她給救了出來。
雖然說有那么一句俗語叫做無巧不成書,但……凡事太巧了難免叫人懷疑。
“你莫非是在懷疑我同忠義候串通好了想要害死你?然后又找了個合適的機會將你給救出來?”如歡語氣中滿是譏諷:“我閑的么?”
她的眸色漸漸鄭重了起來:“我不是你的奴才,我們之間不過是合作的關系。我雖然恨你,卻也不屑用這樣的法子來借刀殺人。何況,你認為我這么做能有什么好處?”
唐韻半瞇著眼眸,好處可是太多了。比如說,重回國師府?
如歡的聲音卻漸漸和緩了下來,帶著幾分飄渺:“既然已經離開了那個地方,便再也不打算回去了。”
“那個屋頂雖然堅固非凡卻也有個致命的弱點。”她抬起了頭來,直視著唐韻的眼睛:“那就是怕醋酸。”
“只要拿醋將那些磚石慢慢的浸透了,他們自然會變的豆腐一樣不堪一擊了。”
“實際上,火起的時候我就已經派了人去救你。可是,要破掉那個屋頂需要浪費很多的時間,還好來得及。”
“謝謝。”唐韻半垂著眼眸,這一次的感謝說的很是真誠。
“你問了我這么多,我也想問你一個問題。”如歡的氣息突然冷了下來。
“說吧。”唐韻點頭。
“你醒來之后詢問了很多事情,問了很多人。因何始終都沒有問到國師大人?”
冷媚女子一雙眼眸銳利如刀,似乎想要一下子扎入到唐韻的心口里面去。便那么直勾勾盯著她,半分都不肯錯神。
唐韻卻儼然并不介意她的鋒銳:“忠義侯府出了這么大的事情,阿休一定忙的很。哪里能顧得上我呢?但我知道,即便他自己不能親自來,也定然不會將我獨自一個人放在外面。”
給她治療灼傷的藥可不就是老國師送來的么?能勞動老國師出馬,還能是誰有那么大的面子?
聽她這么說,如歡神色一僵,身上冰冷而鋒銳的氣息突然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細看,卻似乎帶著幾分意味不明的釋然。
“你果然很了解他,比這天下間所有的人都了解他。”如歡略低了低頭:“我曾經問過他,既然他待你如此不同。因何不肯守在你床榻邊等你醒來。”
“他說。”如歡抬眼瞧向了唐韻:“你們之間不需要這些形勢的東西。”
因為足夠的信任,所以即便那人不在身邊也從不會懷疑。
“對了。”眼看著如歡就要出了屋子,腳下的步子卻頓了一頓:“他實際上來過。每天夜半時分等他忙完了公事,他都會親自來給你喂水,絕不容許任何人插手。天明的時候再離開。”
唐韻神色間一怔,眼底卻有笑容漸漸擴大。原來她沒有感覺錯,原來那個細心的一點點打濕她唇瓣的人就是他。
……
酒,是個好東西。若是你沉醉其中,便能忘卻了天下間所有的丑惡和煩心事。
酒,不是個好東西。若是你沉醉其中,便會忘卻了世間所有的美好,只一心一意活在虛妄的世界里面去了。
但,偏偏有人一刻都離不開它。
此刻的崔昭便是如此,酒幾乎成了他人生中最最重要的伙伴。
他可以一日不吃不喝,但只要睜開了眼睛,手里面便不能離了酒壇子。
起先如歡還想著阻止他,試了幾回之后便放棄了。
冬日的陽光素來很是短暫,尤其在這樣陰沉的天氣里面。幾乎叫人分不清楚是上午還是下午。等到暮色四合時候,天地之間幾乎已經瞧不清楚東西了。
崔昭的房間里面卻并沒有點燈,他如今也并不需要那個玩意。他的世界里面只要有酒就已經足夠了。
唐韻伸手推開了屋門,刺鼻的酒味嗆的她狠狠皺了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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