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自拉拉扯扯的糾纏，忽然外頭有人呀了一聲，跟著就聽萬氏詫異道：“四小姐怎的把四孫小姐帶過來了？”
衛(wèi)長嬴一驚，小聲道：“藏凝和舒顏？”
果然接著就聽到了沈藏凝快活的聲音：“三哥和三嫂呢？我?guī)骖亖硗妗！?br />
好事被妹妹打擾，沈藏鋒略皺了下眉，隨即道：“萬姑姑會打發(fā)她們的。”
話音未落，外頭萬氏也確實趕起了人：“三公子與三少夫人新婚燕爾，如今這金桐院里還沒收拾好，要忙的事兒多著呢。四小姐不如帶四孫小姐去園子里玩罷？”
沈藏凝卻不肯，道：“我?guī)骖佌胰┱f話兒……三嫂呢？”
三少夫人衣袖上沾了茶漬進(jìn)內(nèi)室更衣，明明衣袍整潔的三公子也跟了進(jìn)去——沒多久就把幫著更衣的使‘女’都打發(fā)了出來，如今里頭新婚夫‘婦’兩個單獨相處已經(jīng)有些時候了，想也知道不方便被打擾的。
偏這四小姐年紀(jì)小不懂事，‘性’情又任‘性’，半點不會看眼‘色’，萬氏哭笑不得的勸說她：“少夫人忙著呢，今兒個又是拜見長輩又是認(rèn)著下人，這會才有功夫歇一歇，四小姐要尋少夫人說話，過兩日罷！”
“我來都來了。”沈藏凝耍起了賴，“再說萬姑姑怎么知道三嫂不想見我？你去稟告三嫂呀！”
內(nèi)室中，沈藏鋒頭疼的‘揉’了‘揉’額角，低聲道：“藏凝真是被寵壞了，簡直胡鬧！”他成婚才第二日，一家子上下都心照不宣的不過來打擾，偏這妹妹自幼任‘性’，不管不顧的跑了來，聽著萬氏都快攔她不住了。
沈藏鋒不免悻悻。
衛(wèi)長嬴倒是笑出了聲，得意的推著他：“你還不快放開我？”
“哪有那么容易？”沈藏鋒聞言，卻似笑非笑道，“橫豎三位姑姑在外頭，還有使‘女’在。藏凝還能硬闖進(jìn)來不成？”他伸指捏了捏妻子的面頰，“除非你親我?guī)紫拢蝗徊啬谕忸^再怎么鬧，你也別想出去招呼！”
“……你不怕被笑話么！”衛(wèi)長嬴瞠目結(jié)舌片刻，怒道。
沈藏鋒笑著道：“不怕，橫豎是咱們兩個一起被笑話！有嬴兒陪著為夫，為夫擔(dān)心什么？”
“……”衛(wèi)長嬴沉默。
這時候外頭似乎萬氏說了什么，沈藏凝惱了：“不管不管不管！我就要見三嫂！昨兒個三嫂還說就怕請我不到呢！現(xiàn)在我來了，三嫂卻不出來，這算什么道理？難道真的與二嫂說的那樣，三嫂其實不喜歡我？！昨兒個的話是故意哄我的？”
衛(wèi)長嬴本來還在與沈藏鋒斗著氣，聞言臉‘色’頓變，沈藏鋒也皺起眉，詢問道：“二嫂說過這樣的話？”
“昨兒個你走之后，二嫂這樣玩笑了幾句，不想藏凝卻是記下來了。”衛(wèi)長嬴推了推他，這次沈藏鋒卻是順勢起了身，又扶她坐好，兩人忙整理起衣襟來。
衛(wèi)長嬴扶了扶鬢上金釵，看著沈藏鋒道，“你可知道我是哪里得罪了二嫂？”
沈藏鋒沉‘吟’道：“你才進(jìn)‘門’，能得罪二嫂什么？我想許是有人從中挑唆……走，咱們出去問問藏凝。”
見到兄嫂一起出來，本來還在外頭鬧著的沈藏凝立刻一跺腳，把萬氏等人丟下，迎上來抱怨道：“三哥、三嫂，你們這是什么意思？我來了這半晌，萬姑姑都不叫我進(jìn)去！”
沈藏鋒皺眉看著她，道：“我們正在商量這院子怎么收拾……你現(xiàn)在跑過來做什么？”又看了看被‘乳’母抱在懷里的沈舒顏，語氣溫柔了些，道，“舒顏，你怎也叫你四姑騙來了？”
沈舒顏還沒說話，沈藏凝已經(jīng)委屈道：“我們過來看三嫂，這是和三嫂約好的！”
衛(wèi)長嬴有點想撫額了，心想昨兒個一句客氣話，我?guī)讜r和你約過來著？沈藏鋒對這個妹妹的‘性’情顯然清楚的很，嘆道：“你別胡攪蠻纏了！先進(jìn)來坐罷。”
坐下之后，沈藏凝對沈舒顏使了個眼‘色’，沈舒顏就往衛(wèi)長嬴跟前湊去，這小姑娘生得可愛。雖然她的母親似乎對衛(wèi)長嬴有著敵意，但被她葡萄似的大眼睛忽閃忽閃望著，衛(wèi)長嬴還是忍不住伸手去抱她：“舒顏要吃點心么？”
沈舒顏接了一塊蕓豆糕在手里，意思意思的啃了一小口，看看她又扭頭看看沈藏凝，一副不知道怎么開口的樣子。
沈藏凝頻頻使著眼‘色’，沈藏鋒卻說話了：“你帶著舒顏來找你三嫂，究竟所為何事？”
“舒顏聽說三嫂家中珍貴典籍不計其數(shù)，所以想向三嫂借兩本看看。”沈藏凝見沈舒顏不吭聲，索‘性’自己說了出來。
衛(wèi)長嬴一蹙眉尖，她脾氣雖然不算壞，但過‘門’第二日，小姑子與侄‘女’就聯(lián)手上‘門’來打她陪嫁的主意，換了誰都要動氣了。好在沈藏鋒先開口呵斥了沈藏凝：“那是衛(wèi)家珍藏的典籍多，關(guān)你們?nèi)┦裁词拢慷壹词鼓銈內(nèi)┡慵拗杏校彩悄銈內(nèi)┑模M容你們說借就借？”
沈藏凝嘟起嘴：“就看看，三哥你這么兇！我問的是三嫂！”
衛(wèi)長嬴不冷不熱的道：“卻是不巧，我這會才過‘門’，東西都‘亂’著，也沒整理出來。一時間怕是尋不到。”
沈藏凝聞言很是失望，道：“那幾時能整理好？”
還真是沒完沒了了！
衛(wèi)長嬴自幼得寵，不愿意的事兒從沒人敢和她糾纏不清，若是換了自己的姐妹，早就出言責(zé)備了，偏這個是小姑子，只能敷衍：“還要收拾院子……也說不定。”
“那三嫂收拾好了著人告訴我一聲？”沈藏凝打草隨棍上，道。
衛(wèi)長嬴看了眼沈藏鋒，沈藏鋒沉‘吟’片刻，道：“舒顏身子向來有些弱，出來久了恐怕二嫂要不放心。萬姑姑你先送她回二房去罷。”
沈藏凝道：“舒顏她……”
話說到一半，被沈藏鋒瞪了一眼，沈藏凝雖然任‘性’，到底還是敬畏兄長的，就嘟著嘴噤了聲。
倒是沈舒顏自己急了，‘奶’聲‘奶’氣的道：“三叔，我還不想回去。”
“乖。”沈藏鋒笑著拿了個窖藏的貢橘放在她手里，“今兒個風(fēng)大，你先回去加件衣服，等回頭三叔接你過來陪你三嬸玩。”
沈舒顏的‘乳’母下人不敢反駁他如今正是最宜人的四月天，只有天氣再熱一點換夏裳、沒有加衣服的道理，心照不宣的把沈舒顏連哄帶騙帶走了。
等侄‘女’和二房的下人離開，衛(wèi)長嬴被黃氏暗拉了一把，醒悟過來，站了起來，道：“我有些乏，先進(jìn)去躺一會。藏凝你且與你三哥說會話。”不待沈家兄妹答應(yīng)，她便轉(zhuǎn)身進(jìn)了內(nèi)室。
黃氏、賀氏等人也紛紛退了下去。
見人都走了，沈藏鋒看向妹妹：“你盯著你三嫂的陪嫁做什么？”
沈藏凝望天望地，道：“沒有呀！舒顏愛這些東西，我陪她過來問問。”
“這樣的話你拿去搪塞母親罷。”沈藏鋒一哂，道，“你以為你不說我就沒法子了？讓我想想……”他瞇起眼，“從去年起，你就和劉家的幾位小姐玩的不錯？”
“你該不會胳膊往外拐到了想要了你三嫂的陪嫁、去給劉家人吧？”沈藏鋒臉‘色’沉了下來！
沈藏凝頓時跳腳：“三哥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那樣的人么！”她嗓音不禁高了起來，“去年三嫂還沒進(jìn)‘門’，劉家為了劉希尋，故意污蔑三嫂，想叫三哥你‘亂’了心神，不能繼續(xù)在御前當(dāng)差——這些日子以來我都在琢磨著怎么替你報復(fù)，你居然想我會去幫劉家？！”
借口躺一會，其實拿個茶盞貼在‘門’上豎著耳朵偷聽的衛(wèi)長嬴咬了下‘唇’：這小姑子……似乎不像看上去這么任‘性’刁蠻不諳世事？
“劉家的事兒自有我們處置，你多管什么？”沈藏鋒卻不為所動，道，“再說你想報復(fù)劉家，你三嫂才過‘門’，你就過來討要她的陪嫁做什么？這也就是你三嫂‘性’.子好！換了個直爽些的嫂子，不去母親跟前告你一狀才怪！你三嫂的嫁妝我與父親母親都不問一聲，你倒好……”
沈藏凝見自己快要被認(rèn)為謀奪嫂子嫁妝、向著政敵了，忙道：“不是這樣的，三哥你聽我說啊！我這么做可是為你、也是為三嫂出氣呢！”
“嗯？”
“就是因為三嫂的陪嫁，除了三嫂之外，連咱們父親母親都不好過問，所以三哥想啊，萬一這陪嫁里珍貴的東西，落到了劉家人手里，那劉家……嘿嘿，要怎么給咱們‘交’代？”
沈藏鋒面無表情道：“你這點小聰明玩什么栽贓陷害？”
“聽我說完！”沈藏凝不滿的道，“你都沒聽完，怎么知道我的主意不好？喏——我和舒顏從三嫂這兒借了三嫂陪嫁的古籍，然后，這古籍莫名其妙就到了劉家。”
沈藏鋒等了一會，問：“然后呢？”
“沒了，就這樣。”沈藏凝快活的道，“事實俱在，咱們就可以上‘門’去討個公道了！”
沈藏鋒吐了口氣，好笑道：“我問你，古籍如何莫名其妙到了劉家？”
“大嫂的族妹不是正在咱們家里小住？等她回去時，咱們悄悄的塞進(jìn)她的東西里，不就成了？”
“那她回去能不發(fā)現(xiàn)？”
“所以咱們跟著她，等她一踏入劉家，咱們就一擁而上！認(rèn)定了他們偷了東西！”
沈藏鋒嘆息道：“那大嫂呢？”
“大嫂進(jìn)了咱們家，那當(dāng)然是咱們家的人了。再說如今在咱們府里住著的劉家小姐，也不是大嫂嫡親的姐妹，不過是族妹罷了。若是大嫂還是不高興，至多我去和她請罪，反正有大哥在，大嫂還能打死我不成？”沈藏凝擺明了自恃寵愛，坑定了劉氏。
又道，“而且三哥可知道為什么要用三嫂的陪嫁古籍做這‘誘’餌？”
不等沈藏鋒回答，她就得意的解釋道，“這是因為三嫂剛過‘門’，上頭又有大嫂和二嫂在。若不是三嫂的東西被人偷了，三嫂怎么個親自去劉家討個公道法？我可是聽說了，三嫂當(dāng)初在官道上，當(dāng)著眾多戎人的面，一劍出而天地驚！硬生生的殺退上百戎虜！而且還斬殺了戎虜首領(lǐng)！有三嫂在，劉家這次倒霉定了！叫他們算計三哥你！”
沈藏鋒‘摸’著下巴，喃喃道：“那你前前后后扯著舒顏，是為了？”
“當(dāng)然是把二嫂也拖下水！”沈藏凝眉飛‘色’舞，道，“‘混’水才好‘摸’魚……不不不，不是這句，是法不責(zé)眾！我這計劃若叫母親知道了，非打我不可！但三哥你看，這么一來，從大嫂到二嫂到三嫂，還有舒顏，全部都被拖下了水！難道母親還能把大家都打上嗎？不打大家，憑什么就打我一個呢？三哥你說，我這為你出氣的主意好不好？”
她話音未落，忽然聽到內(nèi)室里哐啷一聲，似乎摔了什么……
“不用看了，想是你嫂子起來斟茶，不仔細(xì)碰落了茶碗。”沈藏鋒嘆了口氣，繼而一拍幾案，喝道，“你現(xiàn)在給我乖乖的回你院子里去，好好的把《六韜》抄十遍！”
得意洋洋的沈藏凝瞪大了眼睛，委屈的問：“為什么？！”
“不抄？”沈藏鋒冷笑，“團(tuán)月進(jìn)來，把四小姐這些‘亂’七八糟的主意統(tǒng)統(tǒng)去告訴夫人！”
見沈藏凝眼淚汪汪，委屈萬分，他才冷哼一聲，“整個計謀荒唐可笑漏‘洞’百出，這樣明顯到了讓人想相信都難的栽贓，你還自以為得意……往后還怎么跟人家斗？真是丟盡了咱們家的臉！叫你好好看書不聽——快去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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