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卷]
第467節(jié)
所以還有下文——沈斂昆道：“季神醫(yī)道，如今天下不太平，想讓其甥女學點武技傍身，也學點禮儀，免得往后回了帝都，惹人笑話。”
說到這里沈藏珠跟衛(wèi)長嬴都明白了，果然沈斂昆繼續(xù)道，“季神醫(yī)的意思是，三嫂若是肯，想讓其甥女拜三嫂為師。跟著三嫂學些拳腳功夫，更能學點規(guī)矩。”
這是季固在跟季去病見面前，得知季去病對衛(wèi)家有恩后就一直在打的主意：怎么說他也才這么一個外孫女，即使不是他希望的外孫，總歸是親生血脈。
但曹丫出生流民聚居的曹家堡這一點知道的人太多了，根本無法隱瞞。即使她的父親是曹家堡已故的堡主，這身份也就在曹家堡得意些，堡外可未必有什么人買賬。更不要說那些重風骨的讀書人家了。
小姑娘如今只論出身那肯定是被人當賊人之后看的……
趁著季去病才治好了衛(wèi)長嬴之父，借一借衛(wèi)家的勢，給曹丫盡可能沾點光，往后也好嫁個好人家。然而季固這番如意算盤由于驚聞季去病居然年過百半還未娶妻生子給攪了——在季固心目中，外孫女雖然是親生的，一來不姓季，二來是女流之輩，究竟不能跟真正的季家骨血比。
所以季固毫不猶豫的按下了給曹丫謀取晉身的念頭，轉(zhuǎn)為忙碌起了侄兒娶妻之事。這中間他也試圖再提過，但他對衛(wèi)家又沒什么恩，也只能給曹丫求個使女的差事，只是還是被擔心曹丫出身鄉(xiāng)野、會把自己侄女帶壞的衛(wèi)長嬴婉拒了。
這過程，衛(wèi)長嬴猜也猜到了七八分，只是由于季園前任總管齊山的稟告，她對曹丫印象實在不怎么樣，所以一直裝著糊涂。
但今兒個季去病親自來說……這是救父恩人，衛(wèi)長嬴可不敢怠慢。
思忖了片刻，她打發(fā)沈斂昆帶沈舒顏去騎馬，對大姑子使個眼色。沈藏珠會意，開口讓乳母們把沈舒西、江荷月與沈舒燮都帶下去。
清場之后，沈藏珠就不解的問：“三弟妹莫非是擔心顏兒不能與那曹小姑娘好好相處嗎？我看顏兒如今好為人師的很，沒準那曹小姑娘來了，顏兒熱心教導她，倒是用不上咱們操心了。”
沈藏珠只見過曹丫一兩回，依稀記得是個秀美的小女孩兒。她因為是無子守寡，對小孩子們就格外寬容些，哪怕是下人或外人也一樣。尤其曹丫長相并不遜色于大家千金，又表現(xiàn)得溫馴乖巧。這讓沈藏珠對她印象不壞——而且她還是治好了衛(wèi)長嬴父親的名醫(yī)的外甥女。
所以沈藏珠認為，衛(wèi)長嬴應(yīng)該是考慮到兩人的親侄女沈舒顏任性嬌氣，跟自己的弟弟妹妹都老是處不好，更不要說出身不高的曹丫了，這才為難的。
這時候沈藏珠自要給衛(wèi)長嬴搭個梯子。
畢竟祖堂如今無事，她們兩個成天也就是帶孩子。一個是帶一群也是帶，連江荷月都被抱在一起撫養(yǎng)了，更何況已經(jīng)七歲的曹丫？
只是衛(wèi)長嬴聽了她的話卻搖頭苦笑，道：“大姐姐您不知道……我哪里是擔心顏兒跟她處不好呢？這曹小姑娘心地倒不壞，只是她……許是在曹家堡里長大的緣故，這孩子……舉止言談，著實有失斯文！”
“你擔心這個？”沈藏珠可不知道，衛(wèi)長嬴委婉說來的“有失斯文”乃是曹丫對著親外祖父成天一口一個“老不死”這么驚悚，以為只是尋常不懂禮儀的鄉(xiāng)野女童，就不以為然道，“若這小姑娘是個禮儀齊全的孩子，想來季神醫(yī)也不會托付給你教導了。咱們這樣的人家，規(guī)矩禮儀，那都是浸潤到了骨子里。所謂耳濡目染，小孩子家學得也快。這小姑娘也有七歲了，正是懂事又能學東西的時候，季神醫(yī)到西涼也有年余，想也是考慮到這一點，才到現(xiàn)在才提的。我想起初咱們?nèi)桃蝗蹋^上些日子，孩子學了起來，即使往后不能跟顏兒她們比，將來嫁個庶族讀書人家，那是肯定沒問題的。”
衛(wèi)長嬴苦笑著道：“倒不是這些，若只是這孩子舉止粗野，老實說我也不會很在意的。正如大姐姐所言，咱們這樣的人家教點規(guī)矩那是隨便拉個大使女出來都能做到的。但這孩子……之前聽說，她……似乎對長輩有些頂撞。我卻怕她來了，把顏兒她們都教壞了去。”
“這樣？”沈藏珠也是一怔，片刻后才道，“想也是季家人太寵她了，這也難怪，季老丈半生坎坷，就這么一個外孫女，當成掌上明珠、任她頂撞也是情理之中。”她倒是覺得自己明白了事情的經(jīng)過，露出恍然之色，道，“我還道季神醫(yī)也好、季老丈也罷，不說多么的規(guī)矩十足，既是代代出太醫(yī)的人家出來的，宮廷規(guī)矩那都是打小學起，曹小姑娘怎么會是有失斯文的人呢？原來是做長輩的舍不得下手去管，又不忍毀了她前途，這才托付到你這里。”
“呃……”看著大姑子一臉了然與理解之色，衛(wèi)長嬴實在沒好意思繼續(xù)告訴大姑子，她口中所謂“把外孫女當成掌上明珠”的季老丈，對自己唯一外孫女的稱呼乃是“賠錢貨”……
搖了搖頭，衛(wèi)長嬴思索片刻，倒是有了一番計較：“這樣吧，季神醫(yī)說，曹丫拜我為師，是學武與學規(guī)矩。卻也不一定要跟顏兒她們混在一起，回頭打發(fā)人去季家問問，曹丫是住在明沛堂呢，還是早晚過來。若是住在這邊，就給她單獨收拾個院子，離大姐姐你帶著顏兒、西兒住的院子遠些。畢竟要習武的話，總歸有點動靜，別吵著你們。”
沈藏珠雖然因為誤會了曹丫所謂“不斯文”的真相，不覺得有必要將曹丫與自己的侄女們分開，但見衛(wèi)長嬴堅持，也不覺得有必要阻攔，道：“這樣也好，顏兒最愛學東西，她又聰明，什么都一學就會。沒準知道曹丫跟著你學武，也要參與，二弟妹卻不見得喜歡她學這些。”
“可不是？而且不說二嫂子的想法，我還指望她往后代我教光兒、燮兒呢！”衛(wèi)長嬴決定了如何對待曹丫這件事，聽得這話，便抿嘴一笑，打趣道，“看她把西兒教得那么好，往后我可預(yù)備要沾二嫂子的光，打算省一省事了！”
“就沖著你這些日子這樣疼她，往后讓她費一費這個心也是應(yīng)該的。”沈藏珠掩口輕笑，“再說顏兒是樂在其中，卻也未必覺得費心呢！”
兩人又說了幾句孩子們的話，沈斂昆卻帶沈舒顏騎完馬回來了，沈舒顏紅撲撲的小臉，一頭的汗，沈藏珠忙吩咐：“去備水，快些沐浴更衣，免得著了冷。”
衛(wèi)長嬴見狀也起身：“我去看看其他人，這些小家伙，一下離了眼前，沒準就要鬧出叫人哭笑不得的事情來。”兩人就忙碌起來。
趁沈藏珠忙于安排沈舒顏沐浴、安撫想繼續(xù)跟堂姐玩耍的沈舒西的光景，衛(wèi)長嬴叫來黃氏，把自己的盤算大致給她講了講，讓她去季園說一聲。
……說起來季去病這些人現(xiàn)在還在西涼也是有緣故的。
季去病在去年九月，沈藏鋒一行人返回帝都時本要奉叔父季固、堂妹木春眠以及甥女曹丫一道回京。流落西涼幾十年才得脫罪還鄉(xiāng)，季固心情激動萬分，甚至早早就叮囑女兒木春眠把曹家堡跟蒙山幫都快刀斬亂麻的處置了，迫不及待的要走。
沒想到，他們跟著隊伍走了不到十天又被一隊士卒送了回來。
那時候衛(wèi)長嬴身子重，當家的沈藏珠驚訝的使人去問了，才知道是因為走了兩天，季去病在叔父壓力之下娶的年輕妻子趙扶柳有些不適，就請丈夫把了下脈——竟發(fā)現(xiàn)有喜了。
季固這人本來就把子嗣看得很重，不止一次公開表示過對于自己只生了一個女兒、而女兒也只生了個女兒的遺憾與懊惱。跟季去病重見之后，最大的盼望就是能夠抱上侄孫。
既知道此事，他毫不猶豫的要求返回西涼，免得前往帝都山高水長的叫趙扶柳的身孕出了什么差錯。
尤其回來后沒幾日，斷出這一胎是男胎，更是把季固喜得合不攏嘴，竟是一夜之間年輕了十幾歲一樣，日日對季去病耳提面命，要他好生照料好妻子，讓趙扶柳務(wù)必順順利利的為季家生下子嗣來。
這段辰光，衛(wèi)長嬴與沈藏珠也是三不五時的打發(fā)人送滋補之物過去。
由于黃氏跟季去病的淵源，送東西的大抵是她。
季去病對于這種示好與心意一向淡淡的，但這日卻專門在廳上等著……可見他對曹丫前程這件事情還是很重要的。
畢竟季去病本人不像季固那么重男輕女，不然他早就成親生子了。
而趙扶柳要到五月才生產(chǎn)，她腹中孩子還沒落地，父子不曾見面。倒是曹丫這個嫡親外甥女就在跟前跑來跑去，季去病如今要顧的晚輩就曹丫一個，幾乎是想到了從衛(wèi)長嬴入手、給曹丫抹點好名頭的主意就立刻去明沛堂請托了。
此刻看到黃氏來，季去病不等她行下禮去，就直截了當?shù)膯枺骸安苎镜氖聝海俊?br />
“神醫(yī)您放心罷，您親自去說，少夫人哪有駁您面子的道理？”黃氏與季去病有師徒之實卻無師徒之名，所以還是稱呼其為“神醫(yī)”，此刻忙道，“六公子跟少夫人一說，少夫人就答應(yīng)了。”
季去病松了口氣，道：“這就好。”他在帝都時，脾氣不好的名聲更在醫(yī)術(shù)之上，不過與叔父重逢、又得知自己還有個親表妹以及一個親外甥女之后，胸中塊壘消除不少，待人倒是和顏悅色了不少，此刻居然還客套了一句，“曹丫年幼，從前在曹家堡時，因為叔父與表妹都忙碌，無暇教誨于她，若有什么不懂事的地方，你向衛(wèi)夫人說一說，請她包涵些。”
黃氏心下感慨這有了子嗣晚輩的人究竟不一樣，這要擱帝都那會，季去病怎么可能說這種客套話？
不過黃氏雖然不能稱季去病為師，卻一直對他執(zhí)弟子禮，這樣的感慨自不會說出。定了定神，黃氏見廳中只得兩個長相粗糙的下仆，認得是木春眠——馬上就是季春眠——從曹家堡帶來的人，自從季去病來到西涼之后，季固從曹家堡弄了些心腹過來，漸漸的就把最先那批衛(wèi)長嬴派來的下仆取代了。
這些季固父女一手弄出來的人自是可靠。
所以黃氏見只這兩人伺候，就開口說起衛(wèi)長嬴私下里叮囑的話來：“其實少夫人早在去年就想給曹丫一份前程了，不瞞神醫(yī)，早先神醫(yī)一行人隨三公子返回帝都時，少夫人把信都寫好、打發(fā)人帶著了。只是不想因為趙娘子的緣故神醫(yī)又回了來，少夫人這才暫時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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