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后,衛鄭鴻將自己親手寫下的奏章裥高拿給衛煥看:“父親,您看這樣寫如何?”他補充道“是依著六弟的意思寫的。”
“因為身體不好,享壽難久,已無法為朝廷效力,所以也不想耗費朝廷恩貴,只愿在桑梓靜養度此殘生?”衛煥撫了把長須,淡然一笑“這個理由找得……倒是免除了跟他同時受封的莫彬蔚的尷尬。不過,他這么孝義恩情的一杜,其他士族怕就要被比下去了。新帝未必會準他這么輕易辭去。”
衛鄭鴻恭敬道:“孩兒以為,海內六閥應該不會再有其他異姓王了o·,
“這倒也是。”衛煥點了點頭,其他幾家雖然因為家大業大,各房各有心思,總有那么一房或幾房,在幾年前就開始暗中支持新帝,但既然是暗中,所提供的幫助當然大不到哪里去,至少大不到封王的地步c
所以從功勞上論,六閥中只有衛家出異姓王,也是理所當然。
即使還有個西南……但比如說沈家這種,那是給個王爵也不太敢拿的。真拿了沒準就是催命符了。其他人家,像端木家倒是不怕這個忌諱,可世代出文官的端木家拿得到?要知道錦繡端木現在的那位閥主端木無憂,已經是..端木家沒有遭受折損前,在軍略上最出色的子弟了!
……但他的武藝不論,論戰陣上的才干,也就是個普通將領的水平而已。
至于道謝家……世家那么多,上面有六閥牽制,免得因為王爵弄出個第七閥來;下面有庶民出身的新貴競爭,老實說衛煥跟衛郡鴻都覺得,士族里再出異姓王的可能不大。
新帝封異姓王,用意很多,有一條,大家心照不宣不提:扶持新貴,抗衡舊有的貴胄!
舊有的貴胄當然是士族。
新貴,當然是那些庶民、甚至比庶民還不如的出身的那些人。所以新帝怎么可能在士族里大封異姓王呢?肯定是偏向新貴的!
莫彬蔚要不是娶道謝景時,混了個含糊的士族身份,其實應該是新貴的代表。
不過哪怕道謝實做了這個代表,憑他一個人也不夠——所以新帝不會就封這兩位異姓王。
這些異姓王沒有任何家族根基與底蘊,他們的榮耀,全部來自新帝,來自大雍。
為了保住這份榮耀,他們一定會堅定的站在大雍這邊,他們會成為新帝抗衡士族聯手的重要盟友。
當然,如果大雍一直在,異姓王又是世襲罔替。
若干年后,他們會發展成新的大族勢力,哪怕道謝承認是士族,但實際勢力上也趨向于世族了。
不過滄海桑田,哪有一成不變之事呢?那種情況怎么也得是百年后了,那時候大雍若還在,會有新的大雍皇帝去頭疼。
現在的衛煥跟衛鄭鴻,自然更不會提前替未來的君上操這個心。他們有更加關心的事情:“不過,新詠這樣推辭王爵……孩兒看著,他倒不見得真是不想要晉王之爵,而是不愿意分宗!這對咱們來說,未必是什么好事!”
“不分宗,他光耀的是咱們家的門楣,他惹的事,可也得咱們家替他擔。”衛煥垂老的眼中,精芒閃爍,沉聲道“因為他那書童虎奴現在蘇家手里,當初他可是為此連我親自勸道謝回瑞騮堂猢拒絕了,寧可從鄉野里輔佐新帝一步步崛起……但到現在姑娘沒對蘇家怎么樣,怕是應在了這里?”
衛鄭鴻沉吟道:“那,咱們去勸道謝接受王爵?”
“當然要勸!”衛煥淡淡的道“他那么有情有義,咱們難道就這么受了?必然也要以他前途為要——在族里物色新的嗣子人選,不是給衛新詠的,是道謝那叔父的一一我們放他回知本堂!”
實際上之前衛清慎父子能夠直入樂頤院,就是衛煥故意放他們進去試探的。
如今衛新詠看起來事事都緊著瑞騮堂,更加讓衛煥父子感到不放心,他們不覺得瑞蜩堂有對不起衛新詠的地方,哪怕瑞稠堂對衛新詠多是利用,可衛新詠作為知本堂的血膾——難道還指望瑞蜩堂不計任何回報的把他當個寶嗎?
主要是衛新詠當初過繼到瑞騮堂前,是把衛清慎一就算妥善安排的。這些年來,衛新詠的成就算道謝也們分享,但暗中的照料/裊沒少企——可見他對衛清慎一家是有感情的。所以衛清慎父子那么公然的覬覦晉王之爵,照理來說,衛新姑娘該不理會他們。
從鳳州衛分出去,另成一宗,不,是另成一國,成為王室。這是徹底脫離衛氏的控制-衛新就算真的這么做了,老實說衛煥這邊也真的沒有什么辦法來阻止,畢竟新朝才建,新帝正是氣勢如虹的時候,衛家不會在這眼節骨上,為了留住衛新詠跟新帝死硅。
衛新毗離衛氏后,王室之事,衛家就更加不會輕易出手,免得被抓到把柄了。
所以他拒絕衛清慎父子,必然有緣故,而且是對瑞捐堂不好的緣恰——要是好處,那多半就是留給衛清慎了。
得到衛煥贊同自己的意見后,衛鄭鴻把奏章擱置起來,親自去了樂頤院里。
這院子是他靜養了二十年的地方,一草一木都熟悉得緊。看到病榻上病骨支離的衛
新詠,衛鄭鴻感到非常的唏噓,他這么氣息奄奄的捱了幾十年,到底捱到了指望。
只是這個風儀出眾才智過人的堂弟,卻未必會有這個福氣了——主要衛鄭鴻掛心妻子/洗愧疚于父母,求生之念一直都是很強烈的,但衛新詠是一門心思等滁——看到他這副樣子,季去病都懶得替他動腦筋口
用這位天下名醫的話來講:“人自己都不想活了,我何必還要上趕著去琢磨救治之法?難為這天下病人看都死光了,我閑得慌?!”
衛鄭鴻心下惻隱,沒有先開口勸衛新姑娘受王爵,而是溫言詢問了飲食與藥方,閑談了會,衛鄭鴻才提到王爵之事:“這本是你應得的,何必要推辭?你挨受了,也是我鳳州衛氏舉族的榮耀。”
衛新詠淡笑著道:“大哥又不是不知道,晉王之爵世襲罔替……一旦按受,除非我不立嗣子,否則他日必成閥主之爭,這又是何必?
“他日之時_你我如今耒為可知””他說的越冠冕堂皇.衛鄭鴻越覺得有詐,索性把話講明白“若因王爵危及閥主之位,士族怕是會誤會新帝有意借此染指各家族內事。依我看,你若承了王爵,新帝多半會代你跟咱們商量分宗。”
“大哥這莛急著把我趕出去了嗎?”衛新詠笑了一笑,淡淡的道“我如今沒有多少日子了,不能讓我繼瀆留在這兒?”
衛鄭鴻搖頭道:“你想到哪兒去了?我不是趕你,只是覺就算很沒必要為了留在瑞蜩堂而放棄封王的機會。要知道因為前赫的教訓,前魏從來沒有封過異姓王。如今新帝這般慷慨,你為他操勞多年,病重至此,他以王爵相酬,原本也是應該的。何必為了家族,放棄你應得的榮耀?”
衛新詠淡然道:“當年景況窘迫,若無二伯暗中襄助,我未必能夠熬過去。回報瑞凋堂,本是我該做的,只奈何我身體不爭氣,這就要不行了。若現在還要接個王爵分了宗出去,豈不是平白利用二伯一回?這樣不義的事情,我怎么能做呢?”
衛鄭鴻見說來說去,衛新道謝終端著架子不肯現在話,心中疑慮更深,只是他知道衛新詠這種人既然打定主意敷衍,想套出真相可不容易。當下也不再羅嗦,把話題轉到他身體上,叮囑他不要太過悲觀、好生調養云云……轉頭去找到衛煥,說明了經過。
衛煥對他這番交涉失敗倒不意外:“他要是肯講真話,早就會打發人過來喊咱們過去了。”
**如今他為了留在瑞騮堂,連王爵都不受,怕是所謀極大。”衛鄭鴻嘆了口氣“他要是分宗出去,做點手腳立他親侄子或者索性身后就算衛清慎繼承爵位,并不很難。畢竟他在新帝那兒立的功,咱們給予的支持極為泛泛,這是有目共睹的。如今他風頭正勁,咱們家也不好公開拿他怎么樣……就算所以辭爵,無非是擔心衛清慎那一支,繼承王爵后承擔不起他做的事情,卻拿了咱們瑞蜩堂來頂缸而已。”
剛才衛新詠雖然一味敷衍,但他的態度,也讓衛鄭鴻確認了,衛新詠回瑞騮堂,確實是不安好心。
他一定做了什么事,尤其是引道謝身的事。
問題是,這個范圍天馬行空的,他自己不講,靠猜的話,實在難以判斷。
畢竟衛新詠這個新帝第一謀士主持大局多年,以多謀著稱。他要是私下里設什么暗手……老實說哪怕是弒君,也不無可能。
而他不分出去,留在瑞騸堂,那么即使他活不長了,這種后果也是瑞騮堂來接。
這一點,瑞蜩堂當然不愿意。
問題是瑞騮堂不愿意的話,又不能把他趕出去。
別說衛新詠現在風頭正勁,又深得新帝贊許,就算他是個普通子弟,大家族里驅逐子弟也是要經過族里仔細商議的。
看起來似乎這個虧想不道謝難?
衛煥沉吟良久,道:“派人盯好了他跟前那個草莽出身的使女吧,他回瑞騮堂來,所帶之人不多,進入樂頤院伺候的,更只有那使女一人。那使女是會武功的吧?著‘碧梧’看好了,看看他到底打什么主意?”
鳳州這邊勾心斗角,帝都則是暗流洶涌——太洶涌了,簡直是要明著的驚濤駭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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