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主教和基督教都承認靈魂并講究因果。”約娜接著說,“所以這部電影里那個男主角死后才得以在人間繼續(xù)徘徊,因為他還有尚未完成的事。”
“這只是為了開展故事,和宗教并沒什么關系。”約翰依舊堅持自己的觀點,“但是如果你們從這個角度享受電影也不錯。”
他們一起坐著看到電影結束。吃中飯還嫌早,老兩口邀請陳盈參加園藝活動。
“外面只是個很小的院子,但還是有些活需要干。”約娜在幫她系上圍裙背后的扣子時說。約翰也穿著一條綠色的舊圍裙。他從落地窗邊的門走出去,來到屋外草坪上。所謂的工作是剪草坪和給花上肥。草坪只有不到十平米,四周種滿了花。
“你自己選吧。”約翰說。
陳盈戴上塑膠手套,拿起扁鏟攪拌肥料。約翰找出一副大耳機套在頭上,像一般的林業(yè)工人那樣推著剪草機走來走去。趁約翰用耙子清理割下的青草時,陳盈用鏟子沿著花根挖一條又細又深的溝,將那些帶著白色顆粒沒有味道的肥料仔細地撒在里面,再用紅土蓋好。他們這樣一直忙碌到正午。曬了一早的太陽此刻鉆進云里睡午覺,盡管如此,約娜還是在草坪上支起巨大的遮陽傘,連餐桌也搬出來了。
“我喜歡自然。”吃午飯時約翰說,“花園里的勞動使人身心愉悅。”
“沒想到你還挺能干。”約娜夸獎陳盈,“我本以為施肥的工作要進行到下午。”
“是啊,這么一來,我們中午可以休息會兒。下午再去修剪籬笆旁的紅豆杉。”約翰遞給約娜一只煙,兩人同時點燃。這是他們飯后的慣例。
“我想在附近走走。”陳盈說,“我還不太了解這里。”
“確實如此。”約翰說,“你走出這個小區(qū)后可以往森林那邊的小路走走。小路盡頭是個小教堂,再過去一些是海邊。可能會有附近家庭帶著小孩在海上邊劃船邊釣魚。”
“不過你最好別走太遠,迷路可不好。”約娜吐出一連串的煙圈。它們剛剛升到空中就被風吹散了。
陳盈微微笑著將盤子收進廚房的洗碗機里。她回到房間快速換好一套便裝,穿上前一天來時的旅游鞋,抓起放在門口鞋柜上的鑰匙走出去。她的鞋踩在略顯紅色的碎石路上,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太陽在云間躲躲閃閃地窺視她。
她經(jīng)過小區(qū)里其他家庭的房子,穿過黑色的柏油公路,來到林地前的小路上。這路只有約莫一人寬,路邊低矮的青草上掛著露珠,很快弄濕了她的鞋尖。草叢中盛開著藍色的鳶尾,它們在充滿濕氣的樹林間洋溢出勃勃生機。再走幾步就來到一片較為開闊的地帶,碎石路展開變成長方形空地,空地中央簇擁著幾處或平放或矗立的黑色石板。石板周圍長滿冬青和歐石楠。
這是一處墓地。
幾塊石板間圍著剛過膝的鑄鐵柵欄,欄桿上的牽牛正開出淡紫色的花。陳盈向前探身去讀墓碑上的字,盡量不發(fā)出聲響。碑文全是她不懂的丹麥語,但她猜出名字下方是逝者的生卒年月。不少石板上布滿青苔,很多圍繞碑石的綠色植物纏繞著生長在一起。大概是掃墓人獻過的花多已凋謝,在碑面上留下枯萎的痕跡。
這是她去過的最安靜的地方。
布谷鳥咕咕叫著從高大杉樹的頭頂飛過,林間傳來啄木鳥快速而有節(jié)奏的敲擊聲。含著濃重水汽的風吹過時,枝葉應和著傳出波濤般的摩擦聲,仿佛昭示生命從海洋向陸地過渡。陳盈站在這些不知名的逝者之間,幻想他們生前的時光。她沉醉地在這里流連,幾乎忘記再走幾步出了樹林就是小教堂。她也無心去觀察那些在海邊游玩的家庭,連昨晚坐車路上看到的小船也不再能激起她的興趣。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掀起衣襟的風已透出些許涼意,她才戀戀不舍地離開這里向小路盡頭走去。在那里她很快見到了丹麥鄉(xiāng)間教堂的模樣,銅制的鐘樓尖頂生滿孔雀綠色的銹,斑駁的白墻已經(jīng)泛黃。她怯生生地推開棕色木門。門軸發(fā)出嘎吱聲表示歡迎。她經(jīng)過一排排點燃的白色蠟燭,坐在聆聽步道的木椅上。這些椅子經(jīng)過多年使用早就嚴重磨損,原先帶角的邊緣變得圓滑光亮。教堂前方的圣像也有些模糊。墻邊的窗戶開著,隨風送進來的樹葉和花瓣悄悄落在紅毯上。
陳盈坐了一會兒,又出門圍著那座小建筑走了幾圈,沒見到人影。上午的主日活動結束了,現(xiàn)在是休息時間。教堂坐落在這附近唯一隆起的小山坡上,站在這里可以看見遠處的大海正閃閃發(fā)光。
她惦記沒完成的園藝工作,準備返回。這次她沿著柏油路踱步,沒進入令人神往的樹林。
她在門口換了拖鞋,輕手輕腳地回到房間,看到手機因收到新信息正在閃爍。那是梁靜幾小時前來的短信,除了寬慰的話還要求她發(fā)些照片過去。端起桌上已經(jīng)變涼的茶水喝了幾口,打開電腦連上網(wǎng)研究起周一的課程。她從機場過來,借著暮色只覺得首都的光在眼前晃過,其余什么也不記得。她看著書單和一只巨大的藍色宜家塑料編織袋,幻想開學后忙碌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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