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址走下樓梯時，大廳里只有Code戰隊的其他成員在候車。

    留給電競選手們休息的日子轉瞬即逝，很快就到達了1v1聯賽當日，韓煜和高凝音依照要求，穿上了不知道在箱子底下壓了多久的戰隊正式制服，楊知著正在替他們捻平衣角的折痕。

    “看吧，又是我們戰隊的人。”高凝音帶了點小自豪說道。

    白址把臉上的毛巾摘下來：“你們在說什么？”

    “我說，這么多戰隊里，唯獨我們戰隊每天九點打卡五點下班，今天早上八成還是只有我們爬的起來。”高凝音笑道，“我總覺得自己和其他戰隊的成員有時差。”

    韓煜就坐在高凝音的身邊閉目養神，他最近確實有些安靜過分了，自己尋了個地方坐下，問道：“奇怪了，這兩天顧老板也不見蹤影。”那天彩排一過，顧月白連酒店都沒回，傳話讓戰隊的幾個選手們各自休息，隨后就連影子都沒了。

    “管好你的事。”楊知著斜睨了白址一眼。

    白址舉手投降：“好好好，今天也就抽個簽的事情，又不是真的要上場比賽，怕什么？”

    就算這么說，可真到了舞臺后臺，最先慫的那個人還是白址。

    白址瞧了眼高凝音，覺得大庭廣眾之下，同隊男女選手摟摟抱抱實在有失體統，就轉而撲向了韓煜的懷抱：“隊長！”

    “怎么了？”韓煜早就習慣了時不時的神經質，一把推開。

    白址淚眼朦朧地形容道：“我好怕！”

    他話音剛落，就看見韓煜像渾身過了電一樣抖索片刻，抖落那一身雞皮疙瘩。白址雖說比隊長要年輕那么幾個月，可實在是長相越過年齡的現實例子，許是因為愛笑的緣故，眼角總能泛起波瀾一樣的紋路。

    說好聽點是有質感，實際上就是顯老。

    韓煜忍了又忍，終于還是破功了：“噗。”

    “連老韓都嘲笑我！”白址終于絕望地意識到了這件事。

    他是個屏幕前的人來瘋，隔著網線，白址也不知道那些粉絲們長成什么樣，玩耍調戲起來那叫一個風生水起，但真要到了現場，特別是這種非比賽性質，上了臺還得走秀擺動作的場合，那對他而言簡直是當眾處刑一樣的殘忍。

    坐在隔壁的蘇恒景蘇老板終于忍不住了，大肆嘲笑道：“原來你們白哥也有害怕的時候嗎？哦喲喲。”

    白址化羞憤為惱怒，徹底不顧形象地沖到SE戰隊區域里，和蘇恒景掐成一團。

    舞臺外的粉絲們用各種方式表達了自己對這次1v1聯賽的期待，這份情感之深重，讓候場的選手們都感受到了肩負重大。

    高凝音低下頭，小聲地說：“他們真的希望站在舞臺上的人是我嗎？”

    盡管Code戰隊在粉絲風評這塊一向把控得不錯，但人總有好奇心，高凝音知道自己只是個新來的成員，驟然接下這個比賽名額，肯定會讓粉絲們覺得難以接受。

    許多次她偷偷搜索自己的名字，卻只能看見一邊倒的負面評論時，原本滿懷期待的心也逐漸失落下來。

    韓煜沒有回答她，只是緊緊摁著自己的右手大拇指，在他白凈的手上留下一道紅痕。

    “這說明什么？”掐架回來后的白址，像是個迎風招展的大公雞，迫不及待地分享出他開始情感欄目時那張口就來的暖心言論，“說明在這么多人里面，你的潛力是最大的。等到這次比賽結束，說不定外面那些人就全成了你的粉絲呢。”

    “你真是……”高凝音被他一攪合，破涕為笑，什么煽情環節都忘記了。

    也有坐的離他們近的其他戰隊成員附和道：“你們Code戰隊到底是哪里撿來這么多寶貝妹子的，小高，你要是覺得他們給你的待遇不好，來我們Bug戰隊，憑你的本事，場場C位出鏡，待遇絕對杠杠的。”

    白址扭頭就敲：“哇，當面挖墻腳，你們當白哥已經不在了是吧？”

    一通打鬧下來，別說什么害怕了，白址直接成了選手堆里的混世小魔王，人群中笑得最傻的那一位。

    就在這時，有人悄悄入場，在韓煜身邊坐下。

    他戴著黑色口罩，被精心打理過的發型，讓這個人頓時精神氣了起來，在他的腳邊還放著個巨大的吉他箱子，是一會兒上臺的必備道具。

    “早上好呀。”沈肆眉眼彎彎，極其友善地沖韓煜打了個招呼。

    韓煜眨眼：“早。”

    “還是這么不愛說話呀。”沈肆摸著下巴，狀似無意地環視了一圈，“今天你們老板還是沒來嗎？”兩天不見，他似乎對Code戰隊經過了一番了解。

    韓煜秉持著誠實的態度回答：“其實……老板從來不會到比賽現場的。”

    盡管韓隊長自己也無數次想要在獲勝以后尋覓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但無數次失望過后，他早就把顧月白的缺席當成了常態。

    沈肆恍然大悟：“喔……說起來，這段時間，我也對電競產生了一點了解，只可惜以前很少涉足過這個領域，韓隊長愿意向我介紹一下你們玩的這一款游戲嗎？”

    韓煜：“……”

    這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終于還是落在了他的頭上，天生不愿意交際的韓煜沉吟半晌，終于掏出手機，在搜索引擎下輸入了“御龍吟”三個大字，然后把排列出來的第一條點開，遞給沈肆。

    沈肆面色復雜地看了這小隊長一眼。

    他費盡心思，還不就是想從韓煜這兒套出點話來，誰料這孩子如此實誠，連個可乘之機都沒施舍給自己。

    好在救場的助理及時趕到。

    許天明越過眾多電競選手，精準定位了自家老大那一撮頭毛，沖過來嚷嚷道：“祖宗！這都要上臺了，您怎么還在這兒聊天吶？”

    “哎呦，被發現了。”沈肆看似滿臉遺憾，實則內心雀躍地推開了韓煜的手機，“那我們回聊，回聊哈。”

    韓煜看著他三步一跳的歡快離開的背影，怎么也無法共情到“遺憾”上去。

    而其他選手們這才回過神來：“怎么？剛才沈肆來了？在哪兒吶？”

    “了不得啊老韓，”白址坐到沈肆剛才的位置上，“前兩天彩排就聽見你和沈肆在說小話了，沒想到你們能混得這么熟。”

    其實他還真是冤枉了韓煜，韓隊長和沈肆的關系，怎么想也只能歸結到你我本無緣，全靠拉下臉。也不知道沈肆到底是哪門子不對勁了，居然總掛念著韓隊長。

    高凝音插話：“他不會是看上了隊長吧？”

    “去去去，別瞎說。”白址趕緊申明了立場，“我們家老韓誰也拐不走，他一個空降還能斗得過我們整戰隊竹馬嗎？”

    眼見畫風朝著泥石流方向一發不可收拾，韓煜終于在沉默中小小爆發了出來：“適可而止點！”

    前臺，沈肆已經依照流程上了場，那歌喉可不孚眾望，別說是年輕選手們了，不少工作人員也停下腳步，靜靜聆聽他的歌聲。

    “要是沒記錯的話，馬上就輪到我們了吧？”高凝音說。

    白址下意識一抖：“這些話心里說說不就成了！”方才還人五人六的白副隊又慫成了個團子，連調侃韓煜的心思都少了幾分。

    韓煜難得在舞臺經驗上扳回一城，有些閑適地瞇了下眼，這才站起身來。他本就生得瘦，就算做再多健身運動也無法改變既成的外形輪廓，戰隊外套披在他身上有些顯大，被吹風機一鼓，竟發酵成了個小皮球。

    這樣的活動，教練是很少上場的，全靠韓煜來帶隊。雖說韓煜在社交和處理個人生活方面有那么點不靠譜，但身為戰隊隊長，勉強還是可以拉出去當個門面的。

    白址跟在韓皮球背后，緊張地深呼吸。

    直播現場與彩排可不一樣，此時臺下的燈光也極其充足，原本空蕩蕩的席位坐滿了來自各地的粉絲們，還有四五架攝影機對著他們瘋狂拍攝，沒有哪個角度能被漏下。早就習慣了露個面后馬上鉆進比賽席的白址有些腿軟，幾乎是放空大腦，看著韓煜擺出事先商量好的姿勢。

    幸好大家支持老韓的聲音還是那么大，他的粉絲嗓門真好，白址漫無目的地想著，也不知道留守戰隊的那幾個家伙有沒有在看直播，小周助教應該也從醫院回來了吧。

    韓煜其實也好不到哪里去，直到戴上眼鏡，他才終于緩過氣來。

    白址夾著尾巴站到他邊上，乖巧可人，直播間里那些狂放不羈的面目全被喂了狗。

    而作為新人，高凝音反倒對這架勢表現出了點興奮，這還是她第一次踏上舞臺，昨天晚上睡前，高凝音就和家長打了長達一個小時的電話，中心思想是“你們明天一定要看直播”，也不知道她心大的父母又沒有聽進去。

    在粉絲群里，韓煜這兩個字就顯得極其顯眼，不亞于專程來開幕式給沈肆應援的那一批歌迷。因為對電競聯賽了解更多的緣故，韓隊長這邊連口號都編排地極其應景，隱隱有著和空降的歌迷們一較高下的意思。

    高凝音看著她們，也不知自己該羨慕，還是該豪言壯語地在心底說一句：總有一天，我也能獲得這樣的歡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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