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念愣了兩秒,果斷回:“.的。”
咖啡廳角落里的位置沒有什么人,輕音樂舒緩地流淌,許靜禾靜靜看著蘇念,扯扯唇角嘲諷地笑:“我也沒指望你干干脆脆走人,說吧,你留在這里的目的是什么,為了殊城?”
蘇念搖頭,“我說過我已經放棄了。”
那你圖什么?”許靜禾目光猶疑,帶著打量,“你這種資歷,呆在這個部門難道自己不覺得有壓力?周圍的人全都比你更優秀,隨便進來一個新員工的實力都能碾壓你。”
許靜禾專撿著痛處戳,蘇念皺眉,卻難以反駁,好幾秒才開口:“正因如此,我才要留下來,這樣的平臺對我來說不好進。”
許靜禾恍然大悟,“.當跳板?”
蘇念沒有出聲,算是默認。
許靜禾想了想,“你不如去國外學習,學制比國內自由,可以拿到學歷,幾年時間就能鍍金,回國不愁做不了設計師。”
蘇念笑了笑,“好建議,不過我沒那個打算。”
許靜禾說:“我知道你沒錢。我可以幫你。”
別,”蘇念冷冷睨著她,“你的幫助我受不起,每次你一靠近我就沒有好事發生,你的無事獻殷勤才讓我覺得大難臨頭。”
許靜禾慘淡地笑,“你以為我喜歡幫你,我圖自己安心,你也知道我和殊城快要結婚了,你這么成天在公司里。他眼皮底下晃悠,誰知道你是不是還有心要勾引他?”
你既然不信我,還談什么?”
蘇念拿包起身想走。
和許靜禾說話就是浪費時間,許靜禾認定她是那種蓄意破壞別人的第三者,她說再多也是白費嘴皮。
許靜禾急了,擋住她,“我現在是在為你,我,還有殊城解決問題。你以為我樂意找你?我既然能當上建筑設計部業務總監,真要想辦法開除你是分分鐘的事兒,我是念在我們過去情分才來和你好好說,講條件,你別不識抬舉。”
她靜了幾秒,然后笑,“我們過去什么情分?你和程凜差點將我害死的情分嗎?”
許靜禾是自己上門來給自己找不痛快,她覺得也沒必要客氣了。
她問:“你真能隨便開除我?”
許靜禾一愣。
將我從內訓除名,是你做的吧。”
許靜禾不說話。
但是你看到了,我還是參加了內訓,你知道這是為什么?”
角落燈光并不甚明亮,許靜禾頭微低,半側蒼白的臉隱匿在黑暗里,心底的怒氣又開始翻涌。
為什么她會變得這樣畏首畏尾,連和蘇念說話都沒了底氣,完全是因為葉殊城,在感情的博弈里面她無法占據上風,對她來說是致命傷。她攥著拳頭,強忍怒火。
你想和我炫耀什么?蘇念,你可別忘了,我和殊城是要結婚的,你最多迷惑得了他一時,可你要知道,我才是會陪著他走一輩子的人,你遲早要退場,還不如現在給自己留點臉面,我讓你走個輕松,要等我動手趕你,到時候場面可就不好看了!”
蘇念別過臉,嘴角有淡然的嘲諷弧度。
她受夠了這種腔調,葉殊城曾經威脅她是她心口的疤,現在好了,許靜禾也來威脅她!
好一陣子,她回頭看向許靜禾,“許靜禾,我實話和你說吧,.趕出去,可現在我不怕了,因為你比我還可憐,我猜……葉殊城根本就不愛你吧?所以你才這么害怕,主動來找我……”
你——”
許靜禾叫起來,氣急敗壞,“閉嘴!你知道什么?!你根本不知道我和殊城的感情是什么樣的,你少自以為是!”
她情緒激動氣喘吁吁,眼眶泛紅。
她覺得自己快瘋了。
憑什么一個第三者這樣驕傲地在她面前叫囂,她卻要受這種委屈?
蘇念最后瞥了她一眼,那視線分明是鄙夷,“許靜禾,守著個不愛你的男人過日子,有意思?我真可憐你。”
說罷蘇念轉身離開,許靜禾沒有再去攔,眼淚流下來,她擦了兩把擦不干凈。最后折回椅子上坐著,任由眼淚肆虐,好久,好久。
她恨極了蘇念,也恨葉殊城,明明她才是最初喜歡葉殊城得那一個,可到現在,她卻怎么也走不到他心里面去,就連蘇念這樣侮辱她。她也沒有足夠底氣反駁。
這種憋屈她受夠了。
她哭了足足半個多小時,一杯熱咖啡在面前變涼,她腫著眼睛結帳離開,還沒走到停車場,聽見有人在叫她名字。
靜禾!”
跑過來的人是許成,她臉色驟然一變,往后退了幾步。
和許成打從醫院之后就沒有見過了,這時候相見她意外又煩躁,她不想見他。這種沒有責任感的父親,她才不愿意再有糾葛。
許成看到她卻很高興,搓著手,剛靠近注意到她紅腫的雙眼,“有人欺負你了?”
她抬手抹了一下眼角,“沒有。”
許成神色焦慮起來,“眼睛都哭腫了,還說沒有!誰欺負你,告訴爸,爸去給你收拾!”
她諷刺地笑,“就你?你忘了追債的人追上門的時候了,那時候你在哪里?”
許成被她這話刺的臉發白。
她懨懨瞥了他一眼,繼續往前走。
許成一瘸一拐跟過來,“靜禾,爸改了,真的,爸和以前不一樣了,你信爸一次。你現在在哪里住,電話……”
你閉嘴行不行!”她惱了,站住了大聲吼起來,“你以為你是誰,還可以干涉我的人生?!”
許成被她吼的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抬手,直直指向他鼻尖,“我告訴你,道歉沒有用,沒用你懂嗎?我媽都已經被你害死了!你還想害死我?你嫌我活的長嗎?你看看……”
她想起什么。抬手一把撈起自己大波浪的長發,露出脖頸上一段猙獰的傷口。
你自己看看,這是追債的人打的,我那天差點被人打死,你在哪里?”她冷冷笑,“我到現在連扎個頭發都要顧忌,因為露出疤來太難看了,醫生和我說已經傷到真皮層以下,就算做激光手術也無法徹底祛除,這個疤會陪著我一輩子,這就是你,我的親爸爸,你留給我唯一的東西,你現在心血來潮想認我這個女兒了,你做夢!”
許成自然也已經看到那個駭人的疤痕,表情局促,眼眶發紅。
對不起,對不起靜禾,爸不知道那些人會這樣對你和你媽的,爸真的沒想到,爸以為他們找不到我要不到錢就會走的,爸后悔了……真的……你原諒爸一回,爸和以前不一樣了……”
許靜禾手放下來,周圍已經三三五五有路人注視,她盡力平復自己情緒。
一個一個的,都是來給她添堵,她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附近,她突然緊張起來,掃視周圍,然后視線停頓下來。
不遠處,Kelly正拎著手提袋目瞪口呆地看著這里。
她有些慌亂,好幾秒,才冷著音調壓低音量對許成說:“我現在過的很好,不需要你,你要真想為我做什么。那就現在立刻從我眼前滾。”
許成渾身一抖,看著她,眼底充滿悲傷和懊悔,“靜禾……”
叫你滾,你聽不懂?”她擰眉,怒不可遏。
許成說:“好,好……我走,我走。”
許成一臉飽經風霜的褶子透露出些許不舍,“靜禾,爸現在真的后悔了,爸以前沒能為你做什么,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爸的地方,你來找爸,哪怕賠了命,哪怕下地獄,爸肯定也幫你做,爸就住城南村子里……”
許靜禾冷哼了一聲,明顯是不打算再理會他。他也說不下去,搓搓手,轉身腳步蹣跚地走了。
許靜禾盯著那背影,過了幾秒把目光收回來,看向瞠目結舌的Kelly,Kelly親眼目睹這么匪夷所思的一幕,不知道該往前走過去打招呼還是假裝沒看見,猶豫間許靜禾已經開口:“你都看到了。”
Kelly愣了愣,先點頭。再搖頭。
許總,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我嘴巴很嚴,您不用擔心的!”
許靜禾走了幾步站她跟前,“Kelly,我很相信你,不然也就不會連自己的手稿都讓你去畫,今天這件事你看過就忘了吧,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你跟著我好好做,以后我不會虧待你的。”
Kelly點點頭,甚至不敢抬頭看。
許靜禾滿意了些,“上次你的稿子已經通過審核了,過些天就投入生產,到時候我會把樣品給你一份。”
Kelly眼睛一下子亮起來,“真的?不是說要做鉑金的嗎?上面還有鉆石呢!”
許靜禾笑著點點頭。
Kelly這才留意到她紅腫的眼睛,收斂了興奮勁兒,“許總。您別難過,什么事情都能解決的。”
許靜禾苦笑一下,現在倒是輪到Kelly來安慰她了。
和Kelly分開之后她開車回到伊水云居,果不其然,葉殊城沒有來。
自從那天她闖入葉殊城辦公室,兩人談過之后,他就再也沒有來過伊水云居,他的說辭是彼此需要安靜,可是她心里很明白。他不過是想用冷暴力逼她說分手而已。
她不會妥協,哪怕真有一天真相暴露一切萬劫不復,她也要在那之前拉著蘇念陪葬。
她絕不能一個人,無聲無息被葉殊城遺棄。
……
經過一天的工作本來就已經很疲累,還碰上許靜禾沒事找事,蘇念回到房子里,韓競不在,她滿心煩躁,懶得做飯。直接甩開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去作圖,一作圖就好多了,心也靜下來,然而……
到了十點多,她饑腸轆轆,作圖不能果腹,她在廚房翻了翻,韓競的泡面都沒有存貨了,她只能下樓去小區超市覓食。
她一般不會和自己的胃過不去。
拿著鑰匙從門里出去。她看到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簡直陰魂不散,又是葉殊城。
他靠著自己的車子,唇角銜著一支煙,看見她,一怔,居然突兀地生出些緊張來,站直了。
他做了些不厚道的,他本以為自己根本不會去做的事兒,他找偵探調查她住在哪里。然后在離開公司之后開車到這里來,靜靜盯著她的那個窗口發呆,已經有兩個多小時,七樓,距離很遠,他覺得不用擔心她會看到他,他看到燈滅了,以為她睡了,結果她穿著睡裙裹了一件外套就這么跑出來。
他把煙從唇間拿開。場面有些尷尬,他低頭,眉心深鎖。
找不到合適的借口,哪怕是路過也不能路過到樓下來。
她在幾米外看了他一會兒,說:“你又調查我?”
上一次他調查她,是因為摸不清她底細,那時候兩個人還生疏的很,現在回憶起來,仿佛過去幾萬年,一點也不真實。
他沒說話,算是默認。
她問:“有意思嗎?”
他慢慢抬起頭,看向她,略一沉吟,開口:“我和靜禾試著說了分手的事。”
她一怔。
不該動搖的,可是心跳驟然漏掉一拍。
難怪許靜禾今天會來找她,原來是危機感使然。
初秋的夜里涼風陣陣,她及膝睡裙下,小腿有些發冷。手裹緊自己的外套,她發覺自己在等下文,迫不及待。
可能沒那么容易,不過……”
他話又停下來。
說什么,要她等?
太無恥了。
可也許是骨子里就是無恥,他真的就是這么想的。
她挽了一把頭發,已經開始覺得冷,覺得可笑,她居然因為他這么短短一句話心生期待。
她還真成迫不及待等著上位的第三者了。
她說:“算了吧。你不是說過許靜禾對你而言意義特殊?哪怕你們分手,你心里也總記掛著她,就算不是愛情,也是責任,我不可能做等著上位的第三者,葉殊城,面對現實吧,我們……就這么算了吧,別再折騰了。”
他夾著煙的手指緊縮,煙灰撲簌簌落下去。
她說話的態度太平靜,這種平靜如同錐子一樣刺他心口。
——她說就這么算了。
他面色晦暗,在她的從容面前,他覺得無措。
她視線落在他指間燃燒的香煙上,笑了笑,“和許靜禾好好過吧,也讓她不要再來折騰我了,這樣就很好,這樣……”
不好。”他突然出聲打斷。
她一愣,視線復又回到他臉上,他眸底一片暗色,又出聲:“……不好。”
可是再多的話他也說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好。
她覺得冷,抽抽鼻子,“你要是真習慣了左擁右抱,那你去找別的女人,別找我,我和許靜禾這關系你知道,哪怕不用中間加個你,我和她看彼此都不順眼,現在有了你,我和她簡直要你死我活。”
他沉了口氣,默了默,問:“你和靜禾之間到底發生過什么事?至于你記恨這么久?”
她直視他雙眼,深吸一口氣,緩緩出聲,“你知道許靜禾是什么樣的人嗎?她當年差點間接害我丟掉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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