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的這三個女孩兒都是州府本地人,但彼此并沒有什么交集,身份也尊卑有別,甚至連年紀都不一樣,現在搞得全州府人心惶惶,府首大人責令我七日內查明此案,我知道你跟怡花坊的小蝶相識,所以,你有什么看法?”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羅森從恍惚的精神狀態中蘇醒過來,此時的他正手捧卷宗,站在那光線昏黃的石屋中。
展林溫就坐在他的身前。
“回來了。”
羅森心中暗道一聲,隨后發現了一個關于“天啟事件”的,非常重要的秘密。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這個秘密對于羅森而言是一個非常大的利好。
但他并沒有將喜悅之情擺在臉上,相反,卻露出了急切之意,一如之前般問道:“我妹妹不會也……”
聞言,展林溫微微一愣,隨之搖頭道:“此案與你妹妹無關。”
羅森長長地舒了口氣,這才重新將目光落在卷宗上。
他沒有細看,因為卷宗的內容他早已熟記于心,但還是裝模作樣地翻了好幾分鐘。
與其說羅森在研究三名被害人的資料,倒不如說此時的他其實是在練習小篆字體的識讀。
情況比他預想的要好一些。
連蒙帶猜的,竟然看懂了好幾個段落。
眼看展林溫似乎已經露出了不耐之色,羅森這才緩緩合上了卷宗,躬身開口道:“展大人,以小民之見,兇手與小蝶恐怕并不相識,至少,不是熟識,因此,即便小民曾與小蝶有些舊誼,恐怕也無法憑此來抓住兇手。”
“哦?”展林溫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不得不說,自他在州府城郊抓獲這個可憐的小家伙以來,對方給他的驚喜著實不少。
“仔細說說。”
“是。”羅森重新站直了身體,沉聲道:“正如大人所言,此案中的三名被害者雖然都是州府的本地人,但不論是衣著、年齡、出身,甚至于各自的人脈關系,都并沒有半點交集,所以小民傾向于認為,兇犯對于被害人的挑選并沒有特定的規律。”
展林溫頗有興趣地將身體朝前探了探:“你的意思是,兇手是在流竄作案?”
“非也!”羅森沉聲道:“雖然兇犯對被害人的挑選沒有既定的特征,但這三個女孩兒都出身州府本身就是一個最大的共同點,除此之外,三人被拋尸的地點分別在城郊野林、護城河,以及城東街道司的棄物堆中,這說明兇犯在連連逃脫我司的追查之后,已經得意忘形,最后,再加上三名死者的被害時間間隔均為四天,由此可得……”
“可得?”展林溫的身體已經快要從椅子上滑下來了,卻恍然未知,顯然已經被羅森的這番話所深深吸引。
見狀,羅森也不再賣關子,直接給出了最后的結論:“由此可得,兇犯必定對州府的地形極其熟悉,而且其現如今的目標已經不再是奸殺女子這么簡單,而是在肆意挑釁我裁決司!”
“說得好!”
展林溫大喝一聲,徹底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對于羅森的贊許之意溢于言表。
看得出來,羅森此言與展林溫的判斷幾乎一致。
而面對展林溫的夸贊,羅森卻顯得非常淡定,因為他的表演才剛剛開始。
“府首大人給出了七天的破案期限,其實關鍵還是在于前五天,如若調查受阻,我們至少還有兩次機會。”
羅森冷靜地分析道:“如果兇犯想要挑戰我裁決司,那么他就絕不會放棄四天殺一人的規律,所以如無意外,明日將會再有被害人出現,如若我們無法在此期間鎖定兇犯的身份,并將其抓捕,那么下一次,就只能等到第五日兇手再度行兇之時,我司孤注一擲!”
展林溫搖搖頭道:“不能冒這個風險,誰也不知道下一個被害人會是誰,所以其實留給我們的時間,只有一天。”
對此,羅森不置可否,隨后直指破案的關鍵:“兇手是怎么殺的人暫且不論,但問題在于,他是如何進行拋尸的?”
聽到這句話,展林溫不禁再度露出了欣賞之意,因為羅森一針見血地抓住了此案的重點。
“不錯!殺人容易,但若想要運送尸體至城外卻絕不容易,不論是城郊野林還是護城河,兇犯想要拋尸都必須繞過守備軍的盤查,除非他能飛檐走壁……”
羅森搖搖頭,故作遲疑地問道:“會不會是守備軍自身的問題?畢竟,第二位死者便是林都統的愛女。”
展林溫抬起手,輕輕摩挲了一下懷中的茶壺,否定道:“當日青碧出了事,我司第一個排查的就是守備軍,并無所獲。”
頓了頓,展林溫又補充道:“而且在錢氏的尸體被發現后,當時的我們并未想到,兇手竟敢在之后再度犯案,并拋尸護城河,所以并未加大城門口的盤查力度,或許正是因為如此,才給了對方以可趁之機,錯失了將其當場抓獲的最佳機會。”
羅森并不同意這個觀點,沉聲道:“不見得,在林都統的愛女遇害后,城門口便立刻實行了戒嚴,而兇手也順勢將拋尸地點改為了城內,由此可見,即便錢氏死后我司加強盤查,兇手也會更改拋尸地點。”
展林溫點點頭,默認了羅森的判斷,或許在不知不覺當中,就連他自己也沒發現,竟將羅森看做了與自己能力相當的同僚。
事實上,今日展林溫叫羅森來此,并不是為了聽取對方意見的。
而是心存考核之意。
想看看羅森在斷案方面是否有些許的天賦。
卻不曾想,展林溫要的是一碗水,而羅森則直接給了他一片海……
展林溫作為徐州裁決司司丞,本身就擅斷案、好斷案,此時從羅森那里得到了一些新鮮的思路,當即沉浸于其中,竟忘了自己一開始喚羅森來此的目的。
“如果是在白天運尸,人多眼雜,兇犯必定不肯冒此風險,如果是在晚上運尸……我州府雖未實行宵禁,但夜半出城必定更加顯眼,除非……”
羅森接口道:“除非對方本來就有夜半出城的習慣,守備軍也見怪不怪了。”
這番分析一出,似乎就大大地縮小了兇手的范圍,但在片刻之后展林溫卻又搖了搖頭。
“也不一定,或許兇手是在清晨出的城,混雜在一眾商販中間,如此,既可以避開大多數人的耳目,也不會讓自己那般顯眼。”
這就走到了死胡同里。
于是羅森緊接著提出了第二個觀點:“如果無法從運尸環節取得突破的話,我建議重點調查錢氏的死。”
展林溫一愣:“怎么說?”
羅森整理了一下思路,按照專案組所給出的意見,侃侃而道:“小民竊以為,即便兇犯對于被害者的挑選沒有規律,但殺人畢竟不是殺雞,尤其是在州府這種地方,兇手在第一次下手的時候,必定會留下更多的線索,而且一定有一個非常特殊的緣由。”
頓了頓,羅森再道:“除此之外,兇手的第三次拋尸地點雖然不得已改到了州府城內,但必然會下意識地避開自己所居住的地方,街道司位于城東,而錢氏所住之處恰恰在城西,我覺得這并不是巧合。”
展林溫暗暗皺了皺眉頭:“但關于錢氏那邊,我們早已經過仔細調查了,與其平日里有所間隙之人也全都帶回來審問過,并沒有什么發現。”
對于羅森所給出的第二條偵查方向,展林溫多少顯得有些失望,雖然對方提出的觀點多少有些道理,但事實證明,這也是一條死胡同。
卻不曾想,接下來,羅森卻突然問了一個問題:“那位錢氏……長得漂亮嗎?”
“嗯?”展林溫眼中閃過一道精光,沉聲道:“你是想說,殺害錢氏的人,是因為覬覦她的美貌?”
羅森輕輕笑道:“否則為何要先奸后殺?”
展林溫有些沒跟上羅森的思路,問道:“所以……?”
“所以,我們不應該去找那些與錢氏在平日里有間隙之人,而應該去找那些對錢氏明里暗里心存愛慕之人!”
聞言,展林溫頓時精神一振,目色漸明。
“有些道理!”
而羅森則接著道:“而且我傾向于認為,這種愛慕很可能是暗地里的,殺害錢氏之人應該性格比較內向,平日里顯得有些孤僻,父母不可雙全,居所距離徐宅不遠。”
這就有些玄乎了,展林溫雖然生平斷案無數,卻并不懂傳說中的犯罪心理學,不禁疑聲道:“這又是為何?”
羅森沒法兒跟展林溫解釋,只能笑道:“只是我的感覺。”
此言一出,展林溫不禁暗暗翻了個白眼,不過不可否認的是,與羅森一談,的確給他平添了一個新的排查方向,當即便準備調兵遣將對錢氏住所附近展開地毯式搜查。
只不過在臨行之前,展林溫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對羅森問道:“你這些東西都是從哪兒學來的?”
展林溫相信,這世上沒有生而知之者,羅森能夠將案情分析到如此地步,必然是經受過特別的學習,不過按照他對羅森的了解來看,這個從小村子走出來的苦娃娃應該沒有這般機緣才對。
而面對展林溫的疑惑,羅森也拋出了他早已準備好的說辭:“以前在清河村的時候,有個路過的老先生教我的。”
“老先生?”展林溫一挑眉,接著問道:“姓甚名誰?”
這下子羅森倒有些準備不足了,大概是沒想到展林溫會刨根問底,正打算找個理由搪塞過去,卻見展林溫的目色中似乎透著某種奇異的光。
仿佛能將羅森看個通透。
于是羅森鬼使神差地給出了一個名字。
“包青天……”
展林溫盯著羅森看了片刻,隨后一揮手道:“行了,今日不用做工了,回去收拾收拾,半刻鐘后跟我一起去城西走一趟!”
聞言,羅森頓時激動地點了點頭,匆匆行了一禮,隨即便轉身離去。
而展林溫則仍舊坐在原地,目光幽然,似乎是在思考著什么。
半晌過后,展林溫抬手在桌上的硯臺邊敲了兩記,百息之內,鄭安便出現在了石屋內。
“兩件事情,一,召集人手跟我去一趟城西徐家,第二,在全徐州范圍內,給我查一個叫做包青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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