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運(yùn)氣，是僥幸！

    心里這么想，卻無人敢說出來，因為一次兩次僥幸就罷了，三次四次就不是僥幸能解釋的了，只能說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他們見識有限。然見識再有限，也不能阻止他們捍衛(wèi)男人的尊嚴(yán)，表達(dá)對女子造反的不滿。

    他們認(rèn)為，李菡瑤這樣的女子，應(yīng)該及早鎮(zhèn)壓，否則終有一天會釀成大患，讓天下大亂。

    一工匠先正色對李菡瑤道：“那是王少爺救的你，也救了我們。”說罷又轉(zhuǎn)向王壑，問：“王少爺，你明明知道她將來會跟你作對，為何不殺了，也不關(guān)他們呢？”他真的很不能理解，斬草除根不好嗎？

    王壑輕笑道：“我也很奇怪：為何觀棋姑娘沒殺你們呢？費(fèi)盡心機(jī)帶你們出來，你們卻如此針對她，若知道是這個結(jié)果，她怕是不會管這閑事。”

    那工匠一滯，欲言又止。

    王壑錦衣輕裘，少年英俊，站在一群灰撲撲的工匠中間，說不出的風(fēng)華耀目雖笑著，眼神卻冷看似溫潤、謙和，其實疏淡、漠然，令那工匠不敢再放肆，將一肚子的疑問都咽了回去，且十分難堪。

    李菡瑤感受到王壑的心意，沖他一笑，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又問：“我為何費(fèi)盡心機(jī)帶他們出來，公子不明白？”那眼神，仿佛在說“公子好笨。”

    王壑反問道：“我為何不殺姑娘，姑娘可明白？”

    兩人對視，會心微笑。

    李菡瑤救工匠們，既因為利益，也因為道義，因為這些工匠跟崔華那些親衛(wèi)禁軍不同，即便事先知道他們瞧不起女人，她還是會帶他們出來。

    這是她的行事原則。

    而王壑不殺李菡瑤和江家人，首先是因為情義，其次是因為利益，再次是因為大義。

    情義是對李菡瑤的，也是對觀棋的。

    利益，則是為了江家的技術(shù)，王壑眼下需要江家的技術(shù)，需要與李菡瑤聯(lián)手對付安國。

    大義，一切以社稷蒼生為重。相比那些男人，王壑更愿意與李菡瑤這樣深明大義的女子做對手。

    高手過招，考量迅速。

    這些工匠哪里會明白！

    李菡瑤道：“明白明白！公子放心，我不會自作多情，以為公子傾慕我，所以才不殺我。”

    王壑仿佛被說破心思般，心虛地把眼光飄向別處，眼角余光瞥見澤熙正仰著小臉，清澈的目光探究地打量他，他心頭那古怪的感覺又來了，總覺得男童看他的目光有些嫌棄。他伸手摸向澤熙的頭，微笑道：“你很好。”

    澤熙一歪頭，躲過去了。

    王壑見他往李菡瑤身邊靠了靠，一副防備自己的模樣，微微發(fā)怔這還是他第一次被人嫌棄呢。

    他想，這孩子身有殘疾長不高，見同齡人長得玉樹臨風(fēng)，心里怕不好受，嫉妒嫌棄皆可能。

    他彎下腰，直視著澤熙。

    澤熙不知他何意，很警惕。

    王壑溫和道：“我父親年幼時，也患有重子癆，后來治好了。回頭我請大姐替你瞧瞧。”

    澤熙并未感激欣喜，神情很冷淡，抿了抿嘴，想說什么又沒說，轉(zhuǎn)臉再不看王壑，看李菡瑤的手。

    王壑：“”

    熱臉貼了冷屁股！

    顧值見了嘆口氣，對王壑道：“他跟王相的病不一樣。當(dāng)年王相請了大夫幫他瞧的，不能治。”

    原來如此！

    王壑恍然，自以為更理解澤熙的心情了。

    顧值因他之前對工匠沒好氣，有意挽回，只是不敢跟他啰嗦，便想從李菡瑤這邊入手。

    可見，女人總被輕視一些。

    吃柿子要撿軟的捏么！

    顧值對李菡瑤道：“這孩子可憐的很。觀棋姑娘，我知道你跟你家姑娘都有本事，可是打仗終究是男人的事，刀劍不長眼，何況現(xiàn)在打仗都不用刀劍了，都用大炮、槍了。那都是男人玩的東西，危險的很。姑娘家家的，在家做女紅不好嗎？唉，你別怪我啰嗦”

    他被打擊得本來不想說話了，但李菡瑤歷數(shù)以往的功績，他聽了實在憂心，唯恐澤熙以為投靠了一個多么強(qiáng)大的靠山。他要點明這其中的風(fēng)險，縱然澤熙不聽他的，他也要點明，這是他為師者的責(zé)任。

    李菡瑤道：“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我家姑娘的風(fēng)險，任何男人都會遇到。”

    顧值：“”

    這姑娘好一張利口。

    李菡瑤不想讓他太難堪，看在澤熙的面子上，見好就收吧，得饒人處且饒人么。

    她便笑道：“顧師傅的好意，晚輩明白。眼下我們要對付安國，其他的要等到北疆戰(zhàn)事結(jié)束后。將來，倘若我家姑娘不幸敗了，我們定不會負(fù)隅頑抗，定會順應(yīng)天意，追隨明主。到時候，若蒙王少爺不嫌棄，就給他做個偏房若我家姑娘勝了呢，我就娶王公子為夫！”

    說完，她笑瞇瞇地看著王壑。

    王壑被她看得心頭亂撞。“偏房”這話，他可不敢當(dāng)真。真要娶了這丫頭做偏房，只怕她要轉(zhuǎn)戰(zhàn)內(nèi)宅，橫掃鶯鶯燕燕，將他的后院清洗得干干凈凈。

    當(dāng)然，前提是他娶一堆女人，然目前為止，他尚無此打算，小丫頭一身本領(lǐng)怕是無用武之地了

    咦，他想到哪里去了？

    好像有些深、有些遠(yuǎn)。

    還有些歪了！

    虧得他應(yīng)變機(jī)敏，笑呵呵道：“姑娘說笑了。似姑娘這樣冰雪聰明的奇女子，多少人想聘做正妻還求不得呢，誰有那底氣敢讓姑娘做偏房？再說王納乃家中長子，身負(fù)責(zé)任，沒福氣做上門女婿。姑娘就不要打趣王納了。”這話既捧了“丫鬟觀棋”，又表明了他自己的立場。

    李菡瑤并不回答，只是笑意盈盈地瞅著他，仿佛問“既知我是說笑，急著表白干什么？”

    是不是想過娶她？

    所以才心虛？

    王壑確有點心虛。

    他還真想了

    他眼神飄忽，忙轉(zhuǎn)向眾工匠，對大家道：“此事已定，各位先去吧。子歸”他叫趙朝宗“你領(lǐng)他們出去，請周侍郎回稟王爺后再安排。”

    趙朝宗答應(yīng)一聲，起來招呼眾工匠跟他走。

    霍非也起身道：“我跟你去。”

    趙朝宗疑惑地看著他，不明白他堂堂鎮(zhèn)遠(yuǎn)將軍，為何要跟著自己去干這跑腿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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