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望舒推著沒氣的自行車出了中府鎮(zhèn),在午時的大馬路上慢慢走,頂著頭上的大太陽才想起來,草帽落在老姑家了,他也懶得回去取,聽著兩旁樹上嗡嗡的蟬鳴,看著周圍群山起伏滿眼翠綠,倒也幽靜。
“望舒哥!望舒哥!”李宸高聲喊著追上來,跑的上氣不接下氣。
岳望舒看他頭發(fā)亂糟糟,臉上黑一道白一道跟個花貓似的,衣服上盡是干涸的香灰,T恤左腰下面被扯開綻,鞋子只剩下一只:“你怎么這身跑出來了?你家又出事了?”
李宸揉了揉眼睛:“我媽罵我,還撓我,還用剪子扎我,說我是缺大德的,挨千刀的,八百里沒有人家被狼掏的!還說她跟我爸上輩子不積德,當(dāng)了王八養(yǎng)漢子,才生下我這么個喪門星,野牛艸的,要克死她們倆嗚嗚……”
李宸把這句他媽罵他的話完完全全地復(fù)述出來,顯然是傷透了心,岳望舒卻聽了直想笑,原來老姑罵人的話聽著挺狠,卻沒有新意,罵誰都是這套詞。
“好了好了,別哭了!”岳望舒拍拍他的肩膀,“你是個男子漢,堅強點,哪怕風(fēng)再猛,雨再急,雹子再大,咱們都得繼續(xù)活下去,咱們是為了自己在活,不是給別人活的,管他們呢!你也是二十多歲的大小伙子了,別動不動就哭,要知道,你才比我小一歲,別跟個孩子似的。走吧,跟我去老院住兩天。”
兄弟兩人并肩往前走,李宸欲言又止,憋了十來分鐘,終于忍不住問:“望舒哥,我想問你,上次我姥過生日那天,我看見你身上飛出一個女鬼,是真的嗎?”
“嗯,她叫卷耳。”因為牽涉到昊天鏡的秘密,岳望舒并不打算多說。
“那你也是出馬的了?隨身跟著鬼仙?”李宸對于仙道的認(rèn)知大部分來源于老媽。
岳望舒差點跌個跟頭:“我出什么馬,我還出龍呢!我是修道的,卷耳當(dāng)初被人脅迫出來害人,被我收服了,她才跟著我,嗯,算是護法吧。”
“好牛比啊。”李宸羨慕不已,雖然岳望舒跟那些出馬仙差不多,都是隨身帶著個靈體,但那些人只有靠靈體俯身才能超過常人的能力,以靈體為主,還得供還得拜,岳望舒是自己修行,靈體跟著他,他不但不需要對靈體跪拜,反而可以隨便指揮靈體為自己辦事,“望舒哥,你修的什么道法,也教教我唄?”
“我早就想教你了,不說成仙了道,主要是強身健體,你看你現(xiàn)在跟個弱雞似的。”岳望舒捏了他瘦骨嶙峋的肩膀,“跟你說話都怕力氣大了吹倒了,氣息太熱吹化了。”
“那我有什么辦法,我現(xiàn)在每個月的零花錢只有三百塊錢,高中時候就吃不飽。”
“你得自己想辦法掙啊,就像咱們小時候,我十歲就能進山套兔子,你呢?這也不敢那也不敢,就會哭,指望著誰看你可憐給你錢?男兒當(dāng)自強,懂不懂?”
“哦,那你教我道法,我有陰陽眼,學(xué)起來肯定更快。”
“那可未必,不過也不急于一時,你跟我回老院,暫時先在那邊住著,我慢慢教你,其實所謂的功法并不多,也不難,關(guān)鍵是你得真修實練。”
兩人邊走邊聊,李宸對女鬼卷耳很好奇,一個勁地問她生前是做什么的,有多少年道行,原來的洞府在哪,家有兄弟姊妹多少個,都會治什么病……
“滴滴。”后面開來一輛豐田,到兩人跟前站住,車窗戶玻璃搖下來,露出邵帥的臉,經(jīng)過梳洗又精神抖擻起來:“怎么還推著走呢?”
“車胎壞了。”岳望舒回答,“邵大師回家啊?車修好了?”
“我讓人修好了送我前妻家里去了,你們要去天府鎮(zhèn)吧?正好我也要從那回邵家?guī)X,拉你們一程啊。”
“不用了,我們這自行車沒法上車,你自己走吧。”
“別介啊,這大熱天,等你們走到家都烤熟了,自行車放后備箱里就行。”邵帥打開車門下來,把后備箱拉開,“快點放上來吧,一腳油門就到家了,走可得時候吶!”
“方便嗎?你來時候那小孩呢?”
“放我前妻家了。”邵帥隨口說。
岳望舒不想上車,但天氣太熱,地面溫度極高,李宸只有一只鞋,另一只腳穿著襪子踩在滾燙的油漆板上燙得齜牙咧嘴,只敢在樹蔭里走,不止一次要停下來歇歇了。
在他猶豫的時候,邵帥已經(jīng)抓起自行車送到后備箱里了,岳望舒不再推辭,帶著李宸上車。
這邵大師竟然這么熱情,讓人有些意外,感覺他不像是這么好的人啊,應(yīng)該是有所圖的,岳望舒坐在車后座上想了又想,覺得邵帥應(yīng)該也是看上了他的本事,要從他這里學(xué)兩手,以后才好繼續(xù)更好地吃神棍這碗飯。
按理說自己學(xué)的都是正規(guī)道法,玄門正宗嘛!教給人拿去裝神弄鬼地騙錢簡直是罪孽,但坐了人家的車,拿人家的手短,不能白欠人情,還是教一些最初級的保養(yǎng)精氣強身健體的部分好了。
車子在山間的馬路上飛速行駛,兩旁茂密的林木飛速后退,車上三人都不說話。
李宸是有生人在場,拘謹(jǐn)?shù)貌缓瞄_口,岳望舒是跟邵大師沒啥磕嘮,來時的路上,邵大師張口老仙家,閉口開天眼,讓他聽得膩歪,生怕再招惹大師打開話匣子,好在邵帥并沒有這樣,從上車之后就不發(fā)一言,認(rèn)認(rèn)真真地開車,反倒讓岳望舒有些奇怪。
豐田車越開越快,油門都踩到底了,李宸驚慌起來:“邵大師,慢點開啊。”
“慢點開嗎?我還覺得不夠快啊。”邵帥回身,看著后座上的兩個人,眼睛半瞇起來,嘴角微微上翹,似笑非笑。
李宸在座位上驚嚇得幾乎蹦起來,說話都不利索了:“望舒哥,狐狐狐……”
他看到架勢座位上的人,身子還是邵帥的身子,脖子往上變成了一個嘴巴尖尖,獠牙微***乎乎的狐貍腦袋。跟這雙狐貍眼睛對視,李宸感覺自己被夢魘住了,神智雖然清醒,但是手腳都動不了,從頭到腳都僵硬冰冷,仿佛已經(jīng)被凍死在太平間的冰窖里。
岳望舒一看到這種情形就知道邵帥被胡明珠附體了,正要拿出七節(jié)鞭給他來一下子,車子正行到一個拐彎的山道處,胡明珠沒有轉(zhuǎn)彎,仍然把油門踩到底,車子直直地竄出道路,下面是五米多高流水的石澗,豐田車以每小時一百三十公里的速度成拋物線沖向山澗底部,胡明珠咯咯地怪笑,離開邵帥的身體飛出車外,笑聲迅速遠去。
她走了李宸才能動彈,他啊啊大叫著要去開車門,岳望舒用右臂把他死死箍住,左手捂住他的眼睛,兩人一起進入空間里面躲避,兩秒鐘之后,豐田車狠狠甩在石壁上,發(fā)出一聲巨響,然后翻滾著一路向下,最后砸在水里。
“望舒哥?”預(yù)想中的碰撞和爆炸并沒有到來,四周反而安靜下來,李宸要掙脫禁錮。
“別動!”岳望舒不想讓他知道空間的秘密,他通過泥丸宮里的影響看到外面車子已經(jīng)停止翻滾,先把卷耳派出去,卷耳是個煞鬼,胳膊伸到三米多長,化出一雙鬼爪,跟豐田車的輪胎一樣大,抓住已經(jīng)撞的報廢的車,從水里撈上岸,再把后面的車門和后備箱扯下來,留出能夠容納兩個人的空間,岳望舒才帶著李宸又重新回到車子里。
一出現(xiàn),就被變形的車廂卡住,好在已經(jīng)被整形過,又有卷耳幫忙,兩個人相繼從車廂里面爬出來,李宸一看到卷耳眼睛就直了,卷耳長的十分美貌,穿著古裝,寬袍大袖,似露非露,猶抱琵琶半遮面,雪白的手臂,軟軟的胸部,半遮半掩,讓人忍不住遐想里面剩下的情景,古典美再配上一股嫵媚的氣質(zhì),實在讓看見過她的男人都難免心臟亂跳,口干舌燥。
岳望舒從小潔身自好,不抽煙不喝酒,不跟女孩亂搞,心思都放在學(xué)習(xí)和賺錢上面,修仙之后,精滿氣足,正是精滿不思淫,玄門正宗的功夫修起來能夠讓人定力越來越強,況且仙者純陽,鬼者純陰,互相都會因為對方身上的氣息感到不舒服,才能夠跟卷耳正常相處,不被吸引。
李宸是個精氣不足,虛火旺盛的狀態(tài),被卷耳玄陰氣息一勾,立刻欲火上涌,神魂顛倒。
“傻小子,看什么看!”岳望舒把卷耳收回空間。
美女消失,李宸咬了咬嘴唇:“望舒哥,剛才那個,就是我姥過生日那天從你身上出來的那個女鬼護法嗎?剛才又是她救了我們吧?”他仰頭看了看陡峭的山壁,“從那么高掉下來,要不是她我們肯定都得摔成肉餅了,望舒哥,你把她召喚出來,我當(dāng)面謝謝她。”
“少來,她是我的護法,救人是沖著我,你要謝只管謝我。”岳望舒掰正他的腦袋,“別光想看美女,你看看,那還一個帥哥呢!”
邵帥還在車?yán)铮碜颖粩D壓變形,一張臉在破碎的風(fēng)擋玻璃后面露出來,七竅流血,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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