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武婕妤廂房前,見里邊燈火閃爍,晌午她猝然暈厥之態又閃入我腦海中,心下擔慮她的病情,就信步朝她房內走去。
咯吱——
推開那扇半掩的紅木門,第一個進入眼簾的正是半倚在軟衾枕上的武婕妤,目光呆滯,臉色慘白如紙,在微暗的燭光拂照下愈加晦暗。
這是我第一次見她如此憔悴!
還沒走進就已經聞到一股濃烈苦澀的藥味撲鼻而來,。
蘇婕妤左手端著仍舊在冒著熱氣的藥碗,另一手捧著湯勺,正苦口婆心的勸慰她喝藥,可是床上那個人兒卻紋絲不動恍若未聞,依舊目視桌案上那支已快燃盡的紅燭。
每個在書中出現的人都肯定有自己的故事和命運,相信這位心思較深的武婕妤也不例外。
“安姐姐。”蘇婕妤一見我來,忙起身相迎,這位蘇婕妤對我刻意的回避稱呼絲毫不以為意,“幾個時辰前御醫為姐姐診脈,說是抑郁成疾,乃心病。開了個方子讓下人煎了碗藥送來,可是她怎么都不肯喝下。”
蘇婕妤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擔憂。
我點了點頭朝床榻邊走去,“御醫都說這是心病了,有豈是一劑方子一碗藥能根治的。”
心病乃是心藥醫,這個道理不用我說,其實大家都知道。
輕輕為她順了順蓋覆在身上的五福鴛鴦錦被,算是她對我在這冷漠的宮中一點關心的回報吧。
“隨意的一舞令之猝倒,定然有著心事糾結在心,若能吐出方能打開心結。”
木然的眼珠因我的話而轉動,默默流連于我與武婕妤之間片刻,似乎還在猶豫著。
卻又聞一聲腳步聲伴隨著推門聲,我們三一齊將目光投向邁進門檻的人,是晌午于苑中銘唱和我甚是投緣的那位婕妤。
她一見我們三的目光倏地停下步伐,不自然的停在原地,“我是不是打擾了。”
“不礙事,尹婕妤怎會來此。”蘇婕妤有些訝異她的到來。
“武婕妤是因我一曲牡丹亭而暈厥,心中有愧,故前來探視。”她淺笑盈望,脫塵的氣質不時散發著,“可好些了么?”
“沒事。”略帶沙啞的聲音格外明顯,看來她真是病的不輕,“其實今日只是頗有感觸罷了。”
“此曲乃錦云樓流傳而出,當時的小倌一夜爆紅,名叫清風,為甲等上間清倌,后來錦云樓一夜之間大火,清風不知去向。難道姐姐和他相識,故而傷心腸斷如此。”說話的是尹婕妤,她朝我們這靠過,語氣雖是疑惑但甚為肯定。
但見武婕妤苦笑一聲,算是默認罷。因病中說話有些吃力,氣若游絲的慢慢道,“那清風原本是我府中管家之子,后來管家突然去世,家里給了些銀子讓他雖其母返鄉,但誰知途中遭遇變故,忽而淪落錦云樓,我自幼就與他關系甚好,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彼此傾心。本想為他贖身,誰知……后來父親非要我進宮選秀,只為讓我有昭一日蒙得圣寵龍恩,光耀門楣。我雖悲傷至極也曾想要輕生,可是終抵不過父親的已死相逼,無奈之下心死進宮。”清淚低垂,早已是泣不成聲。
清風?我腦中迅速翻找此人的信息,可是,錦云樓甲等的小倌不少,我真沒有什么印象!
看著武婕妤流淚,我忙將置于腰間的錦帕抽出,躬身上前將她滿臉的淚痕抹去,“妹妹要保重身子。”
清風之死是必然的,如果他不死,你又怎么可能與我相識?我心里不禁一嘆,什么都清楚的人活著很累!
“可笑我父親的貪念,這后宮無數佳麗,皇上又怎會輕易的寵幸于我,且不說寵冠后宮的雅夫人那關難過,就算得寵又怎能保證某日的失寵。我怕是也只能于此凄凄慘慘了此殘生,就當作陪伴清風吧。”越說越為凄涼,也感染了尹、蘇二位婕妤,她們皆黯然神傷,垂首自思。
我也同時沉默,這就是寂寂深宮中妃嬪的悲哀,只要寫宮廷這類的人是每位作家必寫的,以前寫沒什么感覺,但是當人在我眼前,所有事情都發生在面前時,真是很殘忍。
反觀我在她們眼中又是何其幸運,能得到皇上如此眷顧,是福是禍暫且不論。在這殘酷陰謀密集的后宮,我怕是已無法抽身離開,必然卷進這場無休止的斗爭中。
她們羨我,妒我,卻無法體會我的悲哀……
這就是主角的悲哀,不管愿還是不愿,我都得自己走下去……
“眾姐姐若不嫌棄,原與之結為金蘭姐妹,待日后相互有個照應。”突然,蘇婕妤驟然開口道。
義結金蘭?這又是什么橋段?
我疑狐的瞅了她一眼,又看向武婕妤最后和尹婕妤對望一眼,她們眼中并無拒絕之意。
我的猶疑比較明顯。
“蘇婕妤好提議,既然咱們如此有緣,就結拜罷!”尹婕妤一臉好爽的點頭答應。
蘇婕妤注意到我閃爍的目光,“安姐姐莫不是嫌棄我們!”
好吧,這梁山不上都得上!
我輕輕搖頭,“怎么會呢!”再次沉思了一會,始終點了點頭。
尹婕妤輕輕握著我的手笑道,“你我如此有緣,一見如故,我亦將你當做知己,那么結拜又有何妨?”
看著連尹婕妤都這樣沒有任何顧慮,我終是復雜之色流露,頷首應允。
在我尹婕妤與蘇婕妤的攙扶下,將武婕妤從床榻上扶下,后隨我們一同跪在寒徹的地面,四人齊首仰對窗外慘淡新月起誓道:
“我,蘇巧云。”
“我,安心。”
“我,武冉曦。”
“我,尹施晶。”
“愿于此刻結為金蘭姐妹,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蒼天可鑒,明月為證。有違此誓者,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幾人相視一笑,由地上起身,武婕妤分別問了我們的年齡,很顯然我的年紀最長,她們皆喚我為姐姐。武冉曦小我兩歲為老二,尹施晶為老三,蘇巧云最小。
回到屋中后,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我竟然被結義了?!
五日后,原本暖日和煦的天色倏然下起了翳翳飛雪,萬里飛霜,舉目四望皆是皓潔一片,晶瑩娟秀,絢麗多姿,滋潤美艷之至。
潔芳閣的婕妤們頂著大雪在小苑內三五個一群堆著雪人,雙手與雙頰皆凍的通紅,卻還是樂的盡興。
我捧著手爐,站在窗前望著她們天真的笑顏,無憂無慮。銀鈴般的笑聲伴隨著這朦朧美景,令人產生無限的遐思。
我也想要出去,可是又比較畏寒,在心悅宮的那段時間,已將我的手凍出了一些毛病,摸不了一點涼水,倘若碰了,手骨縫都絲絲的疼!
不過見她們這般真的讓我好生羨慕。
庭霰的雪花越發積的厚實,飄灑在他們身上、發絲上、皆是滿滿的雪花,別有一番美態。
“小主為何不與她們一起玩兒?”新月的心情也因她們的歡聲小語惹的蠢蠢欲動。
“我手畏寒。”短短的解釋到,手掌不時在手爐上摩擦著。
這病不知道會不會帶回到我的世界?!
新月沉默著望著被雪欺壓頹敗的樹枝半晌才緩緩問道,“小主為何要與尹、武、蘇三位婕妤結拜金蘭姐妹?我看她們是知道皇上對您格外恩寵,刻意想著巴結您,望將來也晉封嬪妃。”
新月和春蕊再像也終是宮中的人,想法比較深。
我清冷轉首,“在這后宮,多一個姐妹總比多個敵人好。”這就是我為什么猶豫后還是答應下來。
她怔怔望著我出神,帶了憂愁道,“奴婢愚見,覺得小主根本沒有必要與之交好。皇上對您之心,后宮中任何人都比擬不了,怕是將來連貴妃都要忌憚三分,您何需忌憚這些等待皇上臨幸的婕妤。”
新月的話很真實,卻也太世故。
我仰首望蒼穹無際的天空,水天雪一色相措接,看著我眼眸花亂,有些迷茫。
“尹婕妤之父,正一品督察院左。蘇婕妤之父,正二品內閣學士。武婕妤之父,滄州第一首富。”頓了一頓,又繼續道,“現在后宮分為兩派,一派為靜妃黨,由于皇上對她格外恩寵,一夜之間連跳幾級,所以氣勢格外強勢。另一派為貴妃黨,光她的身份是貴妃,有統領后宮的大印不說,身后的離島,更是參與朝政,其父現在是左丞相在朝廷的勢力幾乎能一手遮天,多少宮嬪不爭著巴結。若我受皇上龍恩圣寵必然遭受到兩方的大壓,我必須由此刻培植自己的勢力,否則即使皇上再寵我也只是曇花一現,終如浮萍飄蕩。”
我知道新月是他的人,可是我也相信,新月肯定不會將我說的話和他說起。
她遂沉默一番,再頷首醒悟,“小主心思縝密,想的周全,奴婢讓小主見笑了。”
“圣旨到——安婕妤接旨!”一聲吆喝由潔芳閣外傳來,格外響亮。
充滿歡聲笑語的小苑頃刻間寂寥無聲,皆整整衣著,跪地相迎圣旨。
我也速速將手中的手爐放下,與新月疾步出門跪于正中央的雪地中迎接圣旨,李公公立我跟前將一卷金黃的圣旨展開。
“奉天承運,皇帝召曰:安婕妤,朕之所愛,愿其伴朕余生。今封為大亓朝第一皇妃,賜號‘圣’,入主東宮,正位昭鳳宮。農歷正月十五元宵佳節,正式大婚授予封號璽印,普天同慶,大赦天下。欽此!”
當圣旨宣讀完畢之時,我聽到一陣陣冷冷的抽氣聲,第一皇妃,終還不是皇后。
我斂了眸子,淡聲道,“奴才叩謝皇上天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圣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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