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前,天顏受皇命與契丹大將在兩國的邊境開始了一場空前盛大的戰事。
聽說,數日前傳來捷報,天顏勝利歸師。
皇上對我說,只要天顏此次完勝而歸,那就封他為丞相。
如今,他真的勝利了,那皇上說的話可是要兌現的。
算算日子,今日也該到了。
我聽凝香說,登上東宮的‘香藍山’便能一覽盛京之景,正好可以觀望到天顏的軍隊由金陵城而進入。
我真的希望第一眼就能見到他,看見他安然無恙我才能放下懸幣著的心。
這次他是自請出征,我自是不同意,他才十七歲,根本沒有打過如此大的烽火之戰,如何能與那身經百戰的契丹大將匹敵呢?
可是,我的反對卻沒有任何作用,他說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即為保國也為一博,因為他需要更大的權利擁護我登上皇后之位。
朝廷中,以趙將軍為首,一直反對立我為后,口口聲聲說我是紅顏禍水,更何況我至今仍無所出,不能母儀天下。
半年來,趙家與穆家由原本的親家變仇家,在朝廷分為兩大派,一方擁護我,一方打壓我。
但是他們的目光皆死死的盯著我的肚子,可半年來我的肚子根本沒有動靜。
其實早在半年前我已經由太醫的口中得知,我身子異常虛弱,再加上有那一次的流產,我早已是不孕之身。
這個消息我沒有準許他傳出去,我也不能讓他傳出去。
叩叩叩一聲聲虛無的聲音蔓延了空寂的山谷,我不禁收回思緒,凝神傾聽。—會兒才辨認出這個聲音是木魚敲擊之聲,心中疑惑頓生,這荒寂之處怎會有木魚之聲呢?
“凝香,你聽見什么了嗎?”怕自己會聽錯,我問起一直佇立在我身側的凝香。
“聽見了。”凝香點點頭,也看出了我的疑惑,出聲為我解釋道,“那是空明堂傳來的佛音,里邊居住的是頗有盛名的靜慧師傅.三年前,皇上命人將其請進宮,賜空明堂于她。”
“靜慧師傅?為何請她進宮?”這件事我還是第一次聽人提起,十分好奇。
“奴才也不知,只知皇上每月都會一次,一待就是一日一夜。”
一日一夜在佛堂禮佛?這不像是蕭錦城做的事情呀,他什么時候信佛了?
“領本宮去瞧瞧.”
我帶著三分好奇七分疑惑,與凝香漫步下山,荒煙四起,青山暮暮。
我們一路跟著清脆的木魚聲,花了好大一番精力才找到空明堂所在。
堂外野草浸身無人打理,略顯荒涼。
凝香領路,我們走進了小院,院由有—簇簇含苞待放的白蘭花正享受著暖日的拂照,濃郁無比的香縈繞鼻間。中間一片空曠小地上圍了一片菜園,里面青郁的菜開的盛澤。闌外灑了許多米粒,許多麻雀黃鶯子此啄米而食,這一切的景象如尋常百姓家—般無二。
我突感自己仿佛身在一處世外桃塬,而非殘酷血腥的后宮,寧靜而平和。
“施主來此處有何賜教?”一聲蒼老婦人之聲將正處于欣然之中的我喚醒,我朝聲音源處而望,—名年近六旬的尼姑正手執念珠,用悲然的目光笑望著我。
“您是靜慧師傅?”我亦然上前,恭謹的躬身而行了個禮,似乎很久都沒有對誰如此恭敬了,在后宮一向都是他人與我行禮.我也不知怎的,一見到她便有一種崇敬的心態。
“正是貧尼,不知施主何許人?怎會出現再此?”她始終保持著那溫和的笑,似乎很久很久都沒有見到如此真誠的笑客了。
在后宮,眾妃嬪奴才無不對我是阿諛奉承,帶著討好的微笑,久而久之我便認為那就是所謂的笑。
可今日見到她,卻發現,世上的笑唯有她這般表情才能稱之為笑,真的很干凈。
“她是賢妃。”凝香上前一步,將我的身份托出。
尼姑原本波瀾不驚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驚訝之色,從頭至腳的將我打量了一番,隨后舍笑而點頭,“原來是賢妃啊!”
“師傅知道我?”
她不言不語,只是邀請我進入空明堂,堂內擺放了偌大一個用金砌成的彌勒佛,佛前供奉著香油,四周皆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燭香。
靜慧師傅與我面對面盤腿而坐在彌勒佛前的兩出個鵝黃色軟墊之上,凝香則立在堂外守侯著.堂內安靜的出奇,但這份靜卻不會讓我覺得恐慌。
這半年間,我獨處寢宮之時,怎會覺得身旁有人在死死的盯著我,所以不管何時何地我都要凝香陪著我,要多和我說話。
否則,四周一安靜下來,我就會胡思亂想……
“夫人自踏進空明堂那一刻眉頭便深鎖,可見心中有千般事。而夫人的雙手始終緊握成拳,可見您內心的不安與恐懼。”
一聽她這樣說起,我才發覺自己的雙手真的是緊緊握成拳的,慌忙松開了。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卻又瞧見原本帶笑的彌勒佛突然怒目而視,兇煞的瞪著我。
我打了一個冷戰,心跳怦怦而加速,“它……為何如此兇煞的看著我?”有些后怕的問道。
“施主,您請閉上眼睛……”她也不急著解釋,只是喚我閉上眼睛。
我猶如著了魔般閉上了雙目,接著便聽見一聲聲木魚聲敲入耳中。
“告訴貧尼,你第一個見到的是誰?”
“亓夫人。”我喃喃脫口而出.腦海中目現出的是那夜我用三足白綾親手將其勒死后丟入與芝桃同在的那口枯井。
“現在,您又見到了誰?”
“沈婕妤。”畫面一轉,突然閃現出碧月宮里沈婕妤大喊冤枉的凄厲之景。
是我買通了她身邊的宮女,在她飲的茶中投入幻靈散,只要飲下,腦海中便會產生幻覺,故而多次動手虐打身邊的宮女,太監。
“還有嗎?”
“蓮妃!”
蓮妃被挑斷手筋腳筋,凄厲的含著我有冤,我要見皇上……她滿身鮮血在地上拖爬著。
“為何單單想到她們?”
“是我加害子她們。”
“為何加害?”
“為妹妹報仇。當年夏貴妃、沈婕妤、雅夫人、蓮妃四人將我的妹妹杖死子亂棍之下,我要為她報仇。”
多年前心悅宮內,那一幕幕血腥的場面再次闖入我的腦海。
我跪著懇求她們饒過她,還有她們冷聲的譏嘲,還有始終保留著的血帕……
“夫人請想想快樂的事……”
“沒有。”
“夫人現在的愿望。”
“沒有.”
“您可以睜開眼睛了。”
我倏然睜開眼簾,拿起衣袖拭了拭額頭,才發現汗水早已將衣袖浸濕,染了好大一片。
我不住的喘息,平復內心的恐慌,剛才所發生的一切我真想不起來了,“靜慧師傅,我剛才說什么了?”
她但笑不語,揚手—指那樽彌勒佛,“您瞧……”
順她所指而望去,方才見到的兇煞彌勒佛已經不復在,依舊是那慈眉善目,喜盈盈朝我笑的彌勒佛。
“為何會這樣?”我漸漸平復了心中的驚恐,出聲問道。
“心魔所致。”她的手不停的撫弄著奄珠,神情格外安詳,“記得三年前,皇上第一回踏入此處,與你說了同樣一句話,‘它為何如此兇煞’,與您一樣,也為心魔所困。”
“何為心魔?”
“恨念,貪念,妄念,執念使你迷失了做人的本性,你有欲望,野心,但是你的內心深處卻在掙扎矛盾。你害怕,迷惑,驚慌.二者相斥,所以導致了您現在的心魔。”
她—針見血的將我內心的想法說了出來,我的拳握的更緊了,冷汗漸漸由額頭上滲出。
“如何才能解開心魔呢?”
“摒棄心中的雜念,放下仇恨,不要再迷惑驚慌,這樣才能做回真正的自己。”
“放下仇恨?”我冷笑一聲,說的何其容易,怎能說放就放下的?
“不可能,絕時不可能。”
她倦然嘆了一聲,沉默半晌,“施主可有做過今自己后悔至今的事?”
她提起‘后悔’二字,我的腦海中頃刻間目現出蕭亦然陪我—起捕捉螢火蟲的一幕幕,帶著傷感之聲點點頭。
“有,我將他當作最好的朋友,因為他可以逗我開心,逗我笑,更能理解我。我無條件的給予了他相信和信任,但是他回報我的卻是背叛,他害了我最親的人.所以我恨他,我選擇了嫁禍他,最后他死了,就在我的面前死了,那一瞬間的恨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卻是那悔恨。事到如今我仍不能釋懷,從此再也沒有人沖著我一邊叫罵卻又一邊袒護我。”
“如今你還有恨的人?”
“有。”我黯然垂首,緊握成拳的手緩緩松弛而下。
“我曾經愛過他,他也很愛我,可是他卻又是傷我最深的人,我不能理解,既然他愛我,為何要利用我達到他的目的,他明知道我身子不好,進要將我推開,今我的孩子流產,他這樣配說愛我?以愛為名在傷害我,利用我,這算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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