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是后宮年宴。
殿內歌舞喧囂,笙歌宛轉,燭光搖曳,錦衣長裙隨著優美的舞姿轉動,聲聲絲絲扣入心弦。
案幾上酒樽已滿,席下坐著的人很多,兩位太后,太上皇和太皇后,以及她懷里抱著的小小嬰兒,相比較剛出生時的小小一團,現在足足長大了好幾圈。
此時的小皇子咧著嘴笑,太皇后臉上含著笑,滿臉的溫柔要滿溢出來。
劉太后指尖把玩著一只玉杯,一邊認真的看著殿中起舞之人。
按照皇家的慣例,今夜要守歲,誰都不能離開,所以正是對楚若珺下手的好時機。
這個女人膽敢來刺殺她,還不留任何線索,算她厲害。
越是厲害,就千萬不能再留,萬一下次自己沒有失眠,是不是就被她得手了。
沈頤看著舞女,依舊是清淡的目光,仿佛任何事都于他無關,難得再次露出云淡風輕的姿態,然而殿中不少人都是心懷鬼胎,在這歌舞升平的背后,即將是一場腥風血雨。
一曲落,舞女輕盈的退散下去,沈頤當即端起酒杯沖著沈立笑道:“恭喜太上皇得了小皇子,朕祝小皇子健康平安。”
沈立淡淡的笑了笑,亦舉起杯:“也祝愿皇上早得皇子。”
然后一口飲盡杯中之酒。
煙火在此時炸開,那絢麗的美景引得眾人連連贊嘆,就連襁褓里的小嬰兒也咿呀咿呀的笑了起來。
在這個舉國歡慶,滿城燈火的盛大夜晚,有一行宮人臉色陰沉的走進了雪月宮。
鞭炮煙花將疾走的腳步聲掩去,卻掩飾不了宮人們身上的殺氣。
一行宮人停住步伐,對外面的守衛道:“新春佳節,皇上特意賞賜了美酒,命奴婢帶來。”
侍衛看了她一眼,她立即掏出一只銀針往酒里試了試,侍衛看到那銀針依舊如初,便揮了揮手放她們進去了。
以往這雪月宮就不缺賞賜,不過每次來的都是連英和皇上身邊的御前太監,只不過那太監后來犯了事,被杖斃而亡,連英又擔任著不少職責,恐怕沒有那么多時間。
宮人凝視著眼前那個站在廊下靜靜仰望天上煙花盛開的女子,黑夜籠罩了她一身寂然,點點絢麗落在她的眼睛里,美好的不可方物。
“楚氏。”手捧托盤的宮女頷首,低喚了一聲。
楚若珺仿若沒聽見,依舊抬首凝視煙花,流光映照在她白皙的臉上,大紅燈籠在廊下隨風搖曳,本是個團圓的日子。
宮女上前一步,將擺放在托盤里的酒呈上去:“這是皇上賜給您的。”
“嗯。”楚若珺淡淡的應了一聲,連頭都沒有轉一下。
她雖然沒有封號,卻也算得上榮寵至極。
皇上曾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下。
皇上曾日夜都在雪月宮,就連早朝都耽誤。
皇上曾經為了她滿朝為敵,不惜用豐厚的贖金將她贖回來。
太上皇為了她頒布女子可以習武,參加武狀元的法令。
林少帥曾為了她頂替罪名,一心只牽掛她一人。
這一年里,這個女人聲名鵲起,算得上是傳奇,他們為了她做出數不清讓六宮妃嬪,讓官家民間無數女子羨慕又嫉妒的事,可是這些事都要加上一個曾經,因為她會死,死在這個喜氣洋洋,闔家團圓的新年里。
她也不過是曇花一現,在這個皇城宮闕里,不可能存在永不凋謝的曇花,劉太后如此,邵太后亦是如此,邵皇后也在走下坡路。
“楚氏,這是皇上賞賜的美酒,莫讓奴婢們為難。”宮女出聲提醒,聲音冷淡。
皇上賞賜的美酒,誰不是欣喜的接下來,然后說一句:“謝主隆恩”,將酒一仰而盡。
楚若珺終于不舍的收回了視線,側著眸子凝視著宮女,許久都沒有開口。
宮女被她的目光看的心里發寒,底氣明顯不足,弱弱的喚:“楚氏......”
......
皇上和太后念在皇后懷有身孕,太皇后又抱著剛出世的小皇子,兩個人不適合守夜,便讓她們先回去歇息。
邵世芳抿起唇角輕輕行了個禮,然后一只手扶著肚子,一只手由宮人攙扶著向外走去,劉太后對著她笑了一下,這一笑,是信號,當然,沉浸在新年的喜悅里的殿堂里,沒有人注意到劉太后這飽含深情,意味不明的笑容。
除了邵世芳。
而太皇后就沒那么幸福了,她小心地抱著孩子慢悠悠的起身,行了告退之禮離開了。
沈立在心里暗暗道:這樣也好,省的傷及無辜。
邵世芳拐過長長的宮道,眸子里一點一點結成冰霜,指尖無意識的深扣在手心,往雪月宮的方向走去。
熱鬧歸熱鬧,可她只覺得有些冷。
服侍楚若珺的宮女深深蹙著眉,伸手在她的脊背上輕輕拍了一下。
楚若珺只覺得有什么東西刺了自己一下,接著脊背上一麻,心中不禁一驚。
她瞪大了眼睛,驚恐地回過頭,宮女被她的氣勢所攝,慘白著臉后退幾步。
額上密布了一層細密的汗珠,楚若珺只覺得麻木開始蔓延,她的手臂變得僵硬無比。
她努力地想要動動手指,卻怎么都控制不了。
楚若珺的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她早該對服侍自己的侍女有所防備。
所有人都在一言不發地等待她渾身僵硬不能動彈,卻傳來一聲:“楚氏。”
邵世芳瞇了瞇眼睛,里面分明寫著奸笑和得逞。
“這杯酒,本宮親自喂你喝。”邵世芳揚著紅唇,端起那杯酒,緩緩遞到她的唇邊。
楚若珺臉色陰沉,漠然不語。
邵世芳看著她倔強的樣子哭笑不得,一揮手,身后的宮人立即上前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將嘴張開,將那杯白酒盡數倒進她的嘴里。
杯子,掉落在地上,摔破的四處飛濺。
“楚氏啊楚氏,本宮盼了你這么久,你終于到了今天。”邵世芳一只手捂著嘴狂笑了起來,另一只手指著她的鼻尖, “凡是和本宮做對的人,統統都不會有好下場。”
“哈哈哈,你終于死了,去找你那個短命的哥哥.....”她笑的花枝亂顫,在場的人都忍不住發寒。
“楚若珺,最后,你還是輸了,是本宮贏了!”邵世芳笑的眼淚都出來了,她的面容無比扭曲,咬牙切齒道:“那就讓本宮看看,你是如何被這毒酒一點一點的折磨死吧。”
她的話音剛落,楚若珺只覺得胸口一陣錐心的疼痛蔓延至全身,緊緊握著衣角的手慘白,冷汗頻頻冒出。
她緊緊咬著唇,盡管用盡了渾身的力氣強撐自己不要倒下去,不要在這些丑惡的嘴臉面前痛苦難受,讓她們看自己的笑話。
臉色因為強忍著痛苦而血色耗盡,她向木柱上倒去,想借此支撐自己的身體,終于還是支撐不住藥力的發作,肚子里被刀攪一般痛苦而發出了痛苦聲。
身體順著木柱一點一點滑落,楚若珺的眼角流下兩行清淚,嘴角也無意識地滲出一絲鮮紅。
邵世芳看著她痛苦的模樣,失聲而笑,“楚氏,本宮忽然想起來,有件事你應該很想知道。”
楚若珺的目光沉了沉。
“你不是很想知道你哥哥是怎么死的嗎?”邵世芳笑著,漫不經心的的摸著自己袖子上的暗紋。
“我告訴你,憑斷指的武功根本就打不過楚少卓。”邵世芳冷笑,“不過幸的斷指早有準備,從民間綁了一個無辜的孩童,這楚少卓就真的傻啊,斷指讓他放下武器,就放了那個孩子,他竟然就乖乖的把武器放下來了。”
楚若珺的瞳孔狠狠的收縮了一下,氣的目呲欲裂。
“呵呵呵.....”邵世芳咯咯的笑了起來,“然后呢,斷指就把那個孩子往天上一拋,楚少卓急著去接那個孩子,自己置于最危險處境還有空管別人.....斷指當然是一掌擊中咯,怎么樣,現在是不是更恨她了?”
楚若珺咬緊牙關,似乎用了極大的力氣才把喉嚨間那口腥甜強忍住。
那場暗殺,幾乎改變了她的人生軌跡。
她不是沒有猜測過當初哥哥交手的場面會是怎樣的,可是她怎么也沒想到,竟然是這般卑鄙。
“對了。”邵世芳微笑,“你哥哥用命救下來的那個孩子,最后也死了啊......哈哈哈,真是蠢死了......”
楚若珺的喉嚨滾動了一下,雙眸血紅,“哇”的一聲,一口濃厚的血液噴涌而出。
邵世芳笑彎了眼睛:“還有戲子,她竟然是個烈性子,竟然自盡了。”
“嘖嘖嘖.....”邵世芳感慨道。
楚若珺眉頭緊皺,閉了閉眼睛,眼底已經一片冰冷,“邵世芳,你知道你父親是怎么死的嗎?”
邵世芳心里驟然掀起來一陣波瀾,聲音尖銳,“是你......是你下了毒?”
楚若珺對著她嫣然一笑,嘴角再度劃下一行鮮紅,卻如牡丹綻開,燁燁盛放,“你猜。”
或許是她的笑容太過明媚,邵世芳有一瞬間的恍惚。
等到她反應過來之后,緊緊的咬著牙,抬手一巴掌落在楚若珺的臉上。
她都要死了,哪里還感受到這種疼痛,就算臉上挨了一巴掌,還是驕傲地揚起下巴看著她。
她這種驕傲而倔強的眼神看得邵世芳心里厭惡,就算死也要保持著不屈的姿態,真是惡心,惡心極了!
邵世芳恨恨的咬了咬牙,冷笑一聲,手掌再度高高揚起。
電光火石之間,身體某處好像瞬間通徹。
楚若珺頓時覺得肚子不疼了,身體也不僵硬了,所有的感官在一瞬間回來,難道這就是回光返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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