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待雪見完全病愈的時候,又是半個月過去了。
震后平山村恢復(fù)非常快,因?yàn)槿逯粋艘蝗耍课萆兜模苍诖蠹夜餐豌y子的作用下,迅速的蓋了起來。在周博的授意下,里正終究沒敢把此事報給白縣令,畢竟這事聽起來太過古怪,又匪夷所思了些。
聽白逸天說,朝廷派了年輕的定國公世子為欽差大臣,慰問并巡查受災(zāi)地區(qū)。
白逸天和汪從寒這些日子,一直跟著白兼然和汪會,馬不停蹄的忙碌著,只抽空過來看了一次周博,看到平山村神奇的現(xiàn)狀,又從村民嘴里露出點(diǎn)真相,倆個人對視一眼,也再未多問,連回去對白兼然,也不約而同的守口如瓶。而徐從安,雖然并不愿意千里馬被當(dāng)成拉車馬,但還是跟他們二人一起回去了。
山上的那個山洞和山莊,自然更是受損嚴(yán)重,周博只帶人過去看了看,并沒有準(zhǔn)備修繕,雖說地震這種事情,百年難得一遇,但人命大過天,經(jīng)歷了此災(zāi),山洞的蘑菇,周博是直接放棄了。
平山村在各家各戶房屋整修完畢后,迅速的在自家的院子里,重新修建了或大或小的地窖,每一個都嚴(yán)格按照周家的標(biāo)準(zhǔn)完成,都養(yǎng)上了蘑菇,這樣,相信一個月后,就可以保證珍味齋的正常供給了,全村人空前的團(tuán)結(jié)和沉默,連對嫁出去的女兒或者外村的親戚,都三緘其口。
張力和西平,也被送進(jìn)了珍味齋學(xué)徒。
周家的生活,在雪見養(yǎng)病其間,已慢慢恢復(fù)了平靜。
好久沒給孩子們講故事,好不容易雪見好些了,晚飯后,幾個孩子和各自的小丫頭,都湊到周博的外屋,圍成一圈。四娘五娘六郎,也找了借口過來。
雪見轉(zhuǎn)著眼睛,低聲笑道:“今天講一個和孫猴子無關(guān)的,”等大家都找自己喜歡的位置坐好,這才道:“這是一個很神奇的故事,故事的開始,是這樣的……”
“話說,在一個狂風(fēng)暴雨之夜,‘天眼’發(fā)威,欲掃盡天下妖孽而后快……”雪見粗著嗓子盡量營造一種恐怖的絕殺氣氛,誰知道剛起了一個頭,就被打斷。
“雪見姐姐,什么是‘天眼’?”
“‘天眼’都不知道?就是老天爺?shù)难劬Γ 卑死缮駳獾拇∈锘卮稹?br />
五娘不耐煩的撇了他們一眼才眼睛亮亮地問:“天眼童子腦門上那個,還有二郎神君的那個,和這個天眼,是一回事嗎?”
“呃……”雪見滿臉黑線,原來故事講多了,可以被想象力比她還豐富的大家們串成這樣的。“此天眼非彼天眼,但都能除妖降魔……”
“這個天眼,和孫悟空的那個火眼金睛,是一樣的嗎?”
“那雪見姐姐,你有天眼嗎?你怎么看見要地震的?”
原來,地震是可以用----看見----的,雪見差點(diǎn)內(nèi)傷,頓了頓說:“我先接著往下講吧……”
“好吧,好吧……”雖然關(guān)于天眼的問題沒有解釋清楚,但出于對下面故事的渴望,讓大家先閉了嘴。
“一只現(xiàn)形的狐貍躲進(jìn)窮書生王生的布袍下……數(shù)年后,王生官拜侍御,生一子元豐,自小癡呆,……成年后無人與之談婚……偶遇一村婦,……愿將女兒小翠許與元豐為妻……”(此處省略若干字,如有想知道詳細(xì)故事內(nèi)容的,可以百度,也可以私聊我,哈哈哈)
“婚后的小翠不守閨訓(xùn)……日常言行異于常人……”
里間屋的周博,看帳本的手一頓,抬起頭來,雪見所講的每一個故事,都是神鬼精怪,偏偏還都是大家聞所未聞的,他自己向來不愛聽,但聽說三郎已經(jīng)匯編成冊,還聽說徐從安是非常愛看的。徐神醫(yī)本身就是走南闖北的人物,見多識廣,連他都沒聽過沒見過的故事,雪見這樣一個目不識丁的小丫頭,卻是信手拈來,講得朗朗上口。周博平時看得話本不多,但他記得三郎說過,別說本朝,以往也沒有這類的故事話本,那么……周博手一松,帳本悄然掉在桌上。
“……救母恩報完,小翠尊母命準(zhǔn)備返回仙界……卻也難舍元豐,無奈之下……紅蓋頭下,那新娘竟和小翠一模一樣,元豐自是大喜……”
等大家聽完又閑聊半天,五娘和六郎又為著元豐是否能認(rèn)出來此小翠非彼小翠爭論著,到底被二娘派人來催著,方才散去。
和周家大少爺同在一張床上身份卻換成守夜丫環(huán)的雪見,甫一進(jìn)里屋,就見周博笑咪咪的看著她,她四下看看自己的衣服,又摸摸臉頰,遲疑地問:“大少爺,我臉上,有什么東西嗎?”
“呃,沒有,沒有,”周博努力笑出來一臉的溫柔,“你剛才講的故事真是好聽。”
雪見瞪大了眼睛,“大少爺,你,你,你什么意思!直說!”瞧他錯著牙的表情,當(dāng)她好騙呢。
“死丫頭!”周博罵道:“以后不準(zhǔn)再講這種怪力亂神的故事,都什么亂七八糟的!”
就知道他沒安好心,雪見一昂頭,“姐講的不是故事,是寂寞。”
本來只是一句玩笑,周博臉色卻在一瞬間慘白,他下意識的站起身,然后略微直了直身子,有些僵硬的走到窗戶邊上,“雪見,你,你寂寞嗎?”
嘴上說著,手卻猛的推開了窗戶。
一股冷冽的秋風(fēng)迎面撲來,在他身后的雪見,不由打了個冷顫。縮著脖子,抱著肩膀走到他身后,讓他擋著風(fēng),雪見奇怪地問他:“怎么,寂寞,也要經(jīng)你批準(zhǔn)嗎?”
窗戶外面,是黑得望不到邊際的天空嗎?天空上閃閃發(fā)光的,是遙不可及的星子嗎?帶著蕭瑟之聲卷進(jìn)屋內(nèi)又毫不猶豫的離開的,是山風(fēng)嗎?
看著周博突然發(fā)呆的樣子,雪見有些不適應(yīng),她還是忍不住擠到周博身前,關(guān)上了窗戶。
周博退后一步,默默的看著她,她會不會有一天就義無反顧的離開了他?就像剛才的故事,那更像是一種暗示,她要離開!突然上前一步,用力的抱緊她,在她耳邊慌亂的說著:“如果我說,我只守著你,只和你親近,你和我一直相守下去,再不分開,雪見,雪見,可好?”
雪見屏住呼吸,不敢動,只怕這一動,這夢里才能出現(xiàn)的情話,會隨之消失。
“雪見,你告訴我,可好?”
“你說的真的?你真的肯嗎?肯這一輩子生生死死只守著我一個?”雪見聲音輕飄飄的問道,話說完,抿著嘴,緊張的微側(cè)過頭,看著周博。
周博連忙點(diǎn)著頭,摟住她應(yīng)道:“那你先答應(yīng)我,以后不許再瘋了似的淋雨,不許說什么零落成泥碾作塵的傻話,也不許再說要離開我,聽到?jīng)]有?”她坐在雨中,唱著那樣的一首怪歌,他只怕一松手,她就真的隨雨而化,只留香如故。
話一出口,心里涌起一種說不出的輕松。他想起來那天雪見說的那一長串的,什么從現(xiàn)在開始,你只許對我一個人好,要寵我什么的,周博不由的笑了,他并不知道這是現(xiàn)代每個女孩子必背的守則,只知道這樣的雪見,說不出的天真,又說不出的可愛。
“大郎,你再說一遍,雪見沒有聽清呢。”
他低頭看著雪見一臉的期待,用鼻尖碰著她的鼻尖,笑著道:“從今以后,雪見再不離開周博,周博也不離開雪見,可好?”
雪見興奮的點(diǎn)著頭,穿越女的幸運(yùn)和幸福,雖然遲到,但終于還是來了!她向后,靠進(jìn)周博暖暖的懷里,拉了他的手,低聲道:“好,雪見再不離開周博,周博也不離開雪見!”眼淚再也無法忍住,洶涌而出。
對著古人周博,天知道雪見心中有多么的愛慕又不甘,有多么的心疼又心傷,有多么的依賴又決絕,放棄,終是不舍,但這不舍,終于成就他今天的衷腸!
全身心的感懷著雪見的歡快,周博心中還是感慨萬千的,看著她在他懷中撒嬌的樣子,只覺得一顆心都軟了,退一步豈止海闊天空,更是情之所系終得其所!
放下以前自己的偏執(zhí),果然是沒有錯!擁著懷里的可人兒,周博心情飛舞,原來,果真是有舍才有得,舍下以前的心結(jié),才能得到不離不棄的承諾!
突然覺得自己以前的堅(jiān)持多么可笑,自己本就不是什么高門顯貴,不過是一個商人罷了,做什么非要同那些人一樣三妻四妾?
若有雪見今生相陪,他寧愿……
“大郎,”雪見低聲叫著,把他從自己的思緒中拉了回來。她抿唇笑著,低聲道:“你會后悔嗎?”
“會呀,”低頭看著已怒目而視的雪見,周博笑道:“你這么笨,不知道這笨病,會不會傳染?”
自己被自己的話樂得夠嗆,抱起雪見道:“還有就是,不知道會不會遺傳給孩子?”
屋外秋風(fēng)瑟瑟,屋內(nèi)卻笑意盎然,許久沒有的快樂在小屋內(nèi)流淌著。
雪見冷著臉,抓起枕頭砸向他,“讓你胡說,只會胡說!”
“能不能有點(diǎn)新的招術(shù)?”周博不在意的笑著,“一哭二鬧三上吊,現(xiàn)在就差上吊了吧。”
“我會上吊?那也要我先吊死你再說!”雪見撲上來,施展正宗的王八拳。
“傻丫頭,你放心,我周博此生,必不負(fù)你!”
再冰冷的季節(jié),也不過周博一句“雪見,周博此生,必不負(fù)你!”就春暖花開了。信他嗎?不如說是信自己的感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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