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水最后還是選擇了跟李弗斯走,或者說她選擇了跟著她的妹妹。
眾人在游樂園最后分開的時候,沈如月堅持要跟著李弗斯,或許她覺得相比于南城幫,李弗斯更熟悉一些。
沈若水則認為rock為她們擋了刀,身受重傷,這般離去有失道義,可就連rock也在勸她跟隨李弗斯回到守護者那里去。
“你利用了我們,真卑鄙!”回去的路上,她對李弗斯大聲斥責。
這些天發(fā)生了太多的事,從老韓不再給她們物資,到被守護者招募,再到她們被告知要陪一個軍官吃飯。
剛見到李弗斯的時候,她沒什么感覺,哪怕后來迫于形勢要委身于他,她也只是覺得自己只是他生命中的一個過客,反之亦然。
她不認為自己的清白值幾個錢,在這個末世里,生命都隨時可能凋謝。
只是李弗斯對她的美貌的無視、對她和妹妹的戲弄,以及這次把他們當做誘餌的利用,讓她產(chǎn)生了憤怒。
“你姐姐平時也這么令人討厭嗎?”李弗斯低著頭向沈如月問道,似乎是有意要惹沈若水生氣。
他們兩個走在前面,竟然還拉著手,沈若水跟在后面不遠,能清晰地聽到他們的話。
“不會啊,我姐她多溫柔、多溫順啊!”沈如月在李弗斯身邊蹦跳著,繞著圈,簡直像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
溫順!我的天!這死丫頭竟然用了這個詞!沈若水心里咆哮道,他望著李弗斯的背影,心想你不是想讓我生氣嗎,我現(xiàn)在真的生氣了。
可是,我為什么要生氣呢?
沈若水愣住了。也許,我并不是真的生氣吧。
她看著沈如月和李弗斯歡聲笑語,相談甚歡,心里忽然感覺很落寞,很孤獨。
是的,孤獨。
從游樂園分別時妹妹選擇了跟自己不同的陣營開始,她毫不懷疑,如果最后不是自己妥協(xié),沈如月是不介意跟自己分道揚鑣的。
為了一個萍水相逢的男人嗎?
沈若水思潮起伏,步伐緩慢,很快就被落下一大段距離。
別怕,別怕!有媽媽呢!
想起母親,沈若水的眼里浮上一層水霧。
不管發(fā)生什么事,媽媽總是會對她們說出這句話,不管發(fā)生什么事,這句話總是能讓她們忘了恐懼,忘了痛苦,忘了餓,忘了疼,忘了對爸爸的思念。
別怕,別怕!媽媽抱著你們呢!
可母親去世后,這句話就傳給了作為姐姐的她,盡管她也只比妹妹大兩歲,但生存的重擔已經(jīng)壓在了她的肩上。
她要去弄吃的,弄水,弄武器。還要與地鐵站、垃圾場的人周旋打交道。
別怕,別怕!有姐姐呢!
日子總是很艱難,吃了上頓沒有下頓。
好在妹妹很聽話,很懂事,兩人互相依偎著,互相攙扶著,互相鼓勵著,一路跌跌撞撞,總算活了下來。
她們心里明白,一旦她們分開,誰也活不下去。
別怕,別怕!姐姐抱著你呢!
剛才在禁閉室里,她緊緊地抱著妹妹,那時候她還覺得這次肯定大難臨頭了。
以前,每當她感覺日子有點過不下去了的時候,她就這么說,安慰妹妹,也鼓勵自己。
她從沒想過妹妹有一天會遠離自己,她以為她們姐妹會一直在一起,直到世界末日。
是啊,妹妹長大了,她會戀愛,會跟一個男人在一起。
這個男人,不是李弗斯,也會有別人。
最終,她們兩姐妹還是要分開的呀。
她恐懼、空虛、焦躁、不安,孤獨和失落占據(jù)了她的心。
她不相信這世上還有誰會像她一樣愛她的妹妹,尤其是這些虛偽的男人。
大部分時候,她看不懂李弗斯這個人,他給人感覺玩世不恭吊兒郎當,但其實做起事來精明干練,滴水不漏,什么事都裝作無所謂,可又很有原則,明明對她們很好很照顧,卻偏偏不讓她們看出來,喜歡把自己偽裝成壞人。
這樣的一個男人,對女孩會有致命的誘惑力,妹妹會喜歡他沈若水一點都不感到奇怪。
但她不認為他們合適,她可以明確地感受到,他并不愛她的妹妹。
盡管他總是變著法兒地哄妹妹開心,盡管他總是溺愛地撫弄妹妹的頭發(fā),盡管他們之間漸漸地多了一些親昵的小動作,盡管他看見自己在場也沒有避嫌的意思。
他們打劫了一家二十年沒有顧客的漁具店,然后抓了幾只老鼠去海灣的港口上釣魚。
沈若水相信,作為一個副師長,李弗斯能干出各種豐富多彩的荒唐事。
連云港的港口,沈若水在這里生活了十八年,還是第一次來。
到處是末世軍的地盤,姐妹兩個平時除了尋找水和食物,基本就待在那個地下倉庫里,從不敢走出太遠。
近海區(qū)的沙子全被挖走,用于城市建設,幽深的海灣可以輕松?繑(shù)百萬噸級的貨輪。
深入海中的鋼鐵碼頭大橋被炸成幾段,沉入海底,只剩最后一截固定的登船橋屹立在海面上,仿佛一座孤島。
他們是開著飛機過去的,老鼠被殺死后解剖,鮮紅的肉穿在了魚鉤上。
海面上風平浪靜,天空中萬里有云,但沒有太陽,是個好天氣。
魚很快就被釣了上來,一條接一條,基本都是黃魚,它們繁殖能力強,沒有了人類的捕撈,幾十年的時間足夠讓它們泛濫成災。
李弗斯只下了兩根釣竿,就已經(jīng)有點兒應接不暇了。
他負責釣魚和摘魚,沈如月負責把它們裝進袋子,那個袋子是透明的,有很神奇的彈性,好像怎么也裝不滿。
沈若水坐在橋邊,雙腿蕩在下面,她在觀察這些有趣的生命,感覺跟網(wǎng)上那那些圖片和視頻都不一樣。
它們近在咫尺,鮮活蹦跳,拼命地扇著鰭,像是在與命運抗爭,嘴不停地開合著,妄圖吸收空氣里的氧。
“李哥哥,你有女朋友嗎?”沈若水聽到妹妹在問李弗斯,他們已經(jīng)開始哥哥妹妹地稱呼了嗎。
“算是有過吧!崩罡ニ购滢o,他正在用匕首把一些內(nèi)臟從那些可憐的魚的肚子里挖出來,弄得四處血腥。
“有就有,沒有就沒有,什么叫‘算’。俊鄙蛉缭峦O铝耸掷锏墓ぷ,嘴里嘟囔著,她在按照李弗斯的指示給那些清理完的魚撒上佐料,姐妹倆都沒想到他的背包里竟然帶著調(diào)味品。
“就是有過一個,后來她離開了!崩罡ニ蛊降卣f道。
精巧的磁震蕩爐接上了電池電源,鮮肥的黃魚被穿成串,掛在爐腔的內(nèi)壁,擺成一個環(huán)形。
合上蓋子,里面?zhèn)鞒隽藛魡羿`5穆曇,一些誘人的香氣從蓋子的縫隙間擠了出來,那是脂肪在燃燒。
高能密集的磁力線在爐腔內(nèi)震蕩切割,致使每條魚都均勻地升溫,而爐體仍然冰冷如初。
“那她為什么要離開呢?”沈若水聽著妹妹再次問道。
“說實話,我到現(xiàn)在也不知道她為什么要走,也許是生了我的氣,也許是覺得我不夠好,也許是要做什么重要的事情,總之,她肯定有她不得不離開的理由。”
再次被提及林雪汐,李弗斯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失去了最初的那種錐心蝕骨的痛,有的只是淡淡的哀傷。
“那......我能代替她做你的女朋友嗎?”沈若水沒想到妹妹會直接這么問,也太不矜持了。
“可你是我的妹妹啊!崩罡ニ沟氖钟謸嵘狭诵」媚锏念^。
“哦!鄙蛉缭挛鼐镏,“那我姐姐呢?”
聽到他們談及自己,沈若水急忙全神貫注地伸長了耳朵。
“她?”李弗斯下意識地往這邊看了一眼,正巧沈若水也正在看著他,兩人相互對視了一下。
沈若水心里想的是,這家伙一定會對小月說,你是我的妹妹那她當然也是我的妹妹嘍。
“她還行!
沈若水瞪大了眼睛,沒想到李弗斯會這么說。
“就是脾氣大點兒!崩罡ニ寡a充道,他把鍋蓋打開,里面的魚已經(jīng)熟了,濃郁的香氣飄了過來,沁人心脾。
“你姐姐不化妝的話其實還挺好看的,但是衣品太差,總是穿得花里胡哨的。”雖然是在跟沈如月說話,但李弗斯聲音很大,故意讓沈若水聽見。
“最重要的是她還特別懶,看見咱倆這么忙也不過來幫一把!崩罡ニ拱褷t子里的烤魚都拿出來,分給沈如月一半,說:“你要是敢給她吃,我就不認你這個妹妹了!
沈如月手里攥著一大把穿著烤魚的木條,心里很不是滋味,看著姐姐在一旁好像被孤立冷落的模樣,她怎么吃得下。
可是沈若水覺得自己根本沒生氣,不知道為什么,李弗斯好像總是喜歡把她們當小孩子一樣地哄。
而妹妹似乎也突然變成了一個幼稚鬼,開一些無聊的玩笑,講一些并不好笑的笑話。
她望向遠方,大海延伸至地平線,無邊無際,晦暗咸腥。
如果沒有這些事,她們應該還在那個陰冷的倉庫里居住吧,每天去廢墟和垃圾場里找食物,或者去地鐵站換東西,蓬頭垢面,擔驚受怕。
沒有這些事,也不會遇到李弗斯,沒遇到李弗斯,那她們可能就被吃人俱樂部的那些人污辱、殺害,甚至吃掉。
等下,不對,沒有這些事,她們根本不會跑到這里,也不會碰上吃人俱樂部的人了。
正在胡思亂想,李弗斯的說話打斷了她的思緒,“怎么了?真生氣啦?嘿嘿!”
他油腔滑調(diào)地取笑著,拿了幾條烤魚塞進了她的手里。
“還想她嗎?”
沈若水接過烤魚,問了一句。
李弗斯的笑容突然消失,他沉默了一下,慢吞吞地坐在了她的旁邊。
“怎么可能不想呢?”他放低聲音,就像在對自己說。
“我總是在想怎么才能讓自己不想,就努力地克制著讓自己不去想,可是最后發(fā)現(xiàn)越是不想去想,就越是想。”
“就像身上有一道傷口,很疼,就會想我不理它,它一會就不疼了,可是你越想不理它,就越會想起它,它就越疼!
李弗斯靜靜地說著,眼里的憂傷仿佛要流淌出來。
“所以我后來干脆不去管它,隨心所欲,愛想就想吧,總有一天會不想的!
“可是這樣也不行,因為我一旦去想就停不下來,想她的好,想她為我所做的一切,每次想到最后都是后悔和自責,恨自己當初沒能對她好一點!
“不過又能怎么樣呢?她畢竟已經(jīng)走了,這是既定事實,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的!崩罡ニ箛@了口氣,沈若水還從沒見過他這副樣子,像一個失意的情場浪子,深情而不羈。
“想不到你這人還挺專情的。 鄙蛉羲睦锇敌Γ挪幌嘈畔窭罡ニ惯@樣喜歡招蜂引蝶的人能為了愛情忠貞不二呢,這才短短的幾十分鐘,南城幫的那個九姑娘就已經(jīng)跟他有點曖昧了,真怕妹妹被他迷惑了。
“那你以后要是娶了我妹妹,不會還一直想著你前女友吧?”沈若水覺得自己的這個問題問的很妙,如果李弗斯回答會想,那就說明他不愛沈如月,愛的是他前女友,如果他回答不想,那就說明他這個人不專一,同樣不值得妹妹去愛。
“娶”這個字被沈若水用在這里其實是不妥當?shù)模橐霰緛硎莾蓚人關系親密到了一個瓶頸之后,想再度發(fā)展而需要經(jīng)歷的一個程序,其實也是讓社會承認和公開兩人的關系,領證是為了讓法律承認,婚禮是為了讓親友承認。而核戰(zhàn)過后,因為沒有了法律、沒有了婚禮、甚至沒有了親友,世上已經(jīng)沒有了婚姻,娶和嫁那都是二十年前的老詞了。
“我怎么會娶你妹妹?”李弗斯沉吟了一下,說道!耙⒁彩侨⒛惆。
“娶”這個字現(xiàn)在雖然不常用,但并不影響它表達的意思。
這突然的表白嚇了沈若水一跳,她自問可沒給李弗斯留下什么好印象,只好愣在那里,側著頭怔怔地看著李弗斯,不明白他為什么這樣說。
“這樣我就可以天天欺負你,看著你氣得要死又拿我沒什么辦法的樣子,想想就一定很有趣,哈哈!”李弗斯說完就趕緊站起來跑到遠處,他還以為沈若水要打他。
但沈若水根本沒動,她還在愣神。
“那個......你們兩個先吃著,我有點事!崩罡ニ箍匆姎夥沼悬c不對,急忙溜上了飛機。
“哎!你干什么去!”沈如月向李弗斯喊道。
“我去接我妹妹,另一個妹妹!崩罡ニ挂ソ永钴败郏粋人在雪原上太孤獨,太艱苦,也太危險了。
目送著李弗斯駕駛飛機遠離,很快沒了蹤影,沈若水心里悵然若失。
“你說他不會不回來了吧?他不要我們了?把我們?nèi)釉谶@里了?”沈如月向姐姐問道。
“放心吧!鄙蛉羲劬ν罡ニ瓜У哪瞧炜铡
“他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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