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 aug 10 10:00:00 cst 2016

    “嗒嗒嗒……”雨下得更大了。

    天空不時劃過幾道閃電，照亮著越來越低的烏云。

    黑云壓城城欲摧。眼前的烏云就像千軍萬馬，低低的沖向地面，把人壓得喘不過氣來。

    雨聲隨著雨勢加大，就像是放在耳邊亂放的雜亂的收音機的聲音。我敢肯定，就算是有人在我面前說話，我都不一定能聽得清楚。

    穿過最后一條大路，很快就要到洛璃家的小區了。

    而此時，我早已渾身濕透。用手摸了摸身上每個地方，好像已經沒有一個地方是干的。即使是雨衣裹得最嚴實的胸前，也因為雨水太大滲透進去而變得濕漉漉的。

    我原本體能就不是特別好，不擅長運動，而現在跑了這么多路的我，早已累得氣喘吁吁。

    學校里洛璃家不遠那是按照車程說的。學校北門和西門都有直接去洛璃家附近的公交車，坐公交車不用二十分鐘就能到。

    但現在如果這段距離如果不借助任何交通工具，只靠自己的雙腿的話，就顯得異常漫長了。

    兩只腳不知疲倦地前進著。為了盡快到達洛璃家里，我都沒有刻意去躲避那些大大小小的水坑。

    隨著我的腳步落在水坑中，積水也拼了命般往里涌去。不一會兒，我的兩只鞋子已經完全浸濕了。

    力氣的耗盡，再加上鞋子進水增加的重量，我的腳步也漸漸變得越來越慢。

    “砰……”經過一個大水坑的時候不小心被什么絆倒了，我整個人都重重地摔在地上。

    撲倒在地上的我摔在水坑中，濺起一灘水花。

    “艸，好痛……”我捂著自己的腿，掙扎著站起來。

    剛才那一下，好像磕破了皮，流出了血。一下子疼得我不由咬住了牙。

    我試著往前跑，但是隨著我的步伐加快，疼痛也越來越劇烈。不僅如此，我的兩只腳還傳來一種脫力的感覺。

    我想起有一次聽老師說過，如果平時不怎么運動的人突然進行很劇烈的運動，而且又沒有做好提前的準備活動，就很有可能會出事。

    我感受著身體劇烈的疼痛，兩只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之前報紙上有很多報道，說一些馬拉松運動員因為運動太劇烈，跑到中途或在最后，直接就猝死在賽道上。

    我不會在這猝死吧？

    我用力呼吸了幾口，感受著自己劇烈跳動地都要蹦出來的心跳，不由地有點害怕。

    一瞬間，我突然感到身體的沉重。

    原來我早就脫力了，只是剛才一直在努力跑著一直沒有發現。現在停了下來，我才發現我全身都變得酸痛，好像提不起一點兒力氣。

    “哥哥……對不起……”我耳邊好像傳來洛璃虛弱的哭泣聲。

    洛璃還在等著我呢。

    一想到洛璃，我顧不得疲倦的身軀，又向前跌跌撞撞地跑去。

    “閻王爺，如果你有點良心的話，就保著我，讓我去見洛璃。”我一邊想著，一邊加快速度。

    我真的已經耗盡力氣了，只是在壓榨自己剩余的少得可憐的所有余力。

    “呼……呼……”我軟綿綿的腳步在狂風暴雨中走得十分虛浮，好像風稍微再大一點都能把我直接吹走似的。

    “終于……要到了……”

    我撫著自己的胸膛，因為氣喘地太厲害，都已經直不起身子了。

    好在已經跑到洛璃家樓下了。

    我抬頭看向六樓，洛璃家的燈居然還亮著。整棟樓，除了樓層間昏暗的小燈，也只有洛璃家的燈還亮著了。

    “洛璃……你等著我……我就來了……”

    我把雨衣丟在一樓，然后把脫下來的濕漉漉的外套也掛在了一樓的欄桿上。

    即使我現在穿了三件衣服，外面還套了一件雨衣，但是最里面的衣服還是不可避免地濕透了。

    我現在整個人從頭到尾都是濕的，就像一只可憐的落湯雞。

    經過脫衣服時的短暫十幾秒休息，我又趕緊向上跑去。

    站在六樓外大門口，我都快累趴下了。

    本來六樓這個距離對于全盛狀態下的我，一次走完也不可能臉不紅氣不喘的。現在本來就已經全身累得發軟了，還跑著上來，簡直就像是拿著生命開玩笑。

    洛璃家的門是虛掩著的，里面透露出的明亮燈光讓我仿佛看到了終點的希望。

    “洛璃！”我打開門，焦急地跑進去。

    但是眼前的一幕讓我有些驚訝。

    客廳中央，站著四個中年人，分成兩邊面對面站著，神情嚴肅，仿佛在爭執著什么。

    一個穿著黑色大衣的中年男子來回踱步，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穿著灰色大衣的中年男子。

    他們臉上的神情都帶著不滿和憤怒，像是剛剛經歷過一番激烈的爭吵。

    黑衣男人看了看對面兩個人，不滿地說道：“志東買房的那筆錢還是向我借的呢，如果我當初沒有借錢給他，他會在這里買房子嗎？”

    “哼，你借他的那筆錢他不是早還你了嗎？也能拿出來說？倒是志東去年向我借的給小素治病的錢，到現在還沒還給我呢。”另一個穿著灰色大衣的中年男子反駁道。

    “要不是我借他，他會決心買？就算還我錢了，這個人情總還沒有還吧？”黑衣男子強調道。

    “要說還人情倒也談不上你吧？當初小素生病，志東可是向我借了好多次錢的，我都二話不說，借幾次都借了。雖然人沒救回來，但是這人情怎么的也得比你多上幾分吧。”灰衣男人生氣地說道。

    他們爭執地太激烈，再加上我站在門口還沒有說話，以至于他們到現在還沒發現我。

    “行了，現在說誰的人情大有什么用？別忘了還有一個拖油瓶呢。”黑衣男子旁邊一個卷著頭發的女人說道。

    看起來，這個女人應該是黑衣男子的妻子。

    “唉……這事……”灰衣男子仿佛是想到了事情的難點。他點上一根煙，坐了下來，然后沉思著說道：“大哥，要么咱們輪著每人帶一年，帶到18歲為止？”

    “呵，說得倒好，你家情況和我家情況能是一樣的？”黑衣男子也點上了一根煙：“我家又這么遠，洛璃去學校也不方便。耽誤了學習……這事怎么也不好說。要么就這樣，洛璃以后由你帶著，志東在湘城東郊的房子也歸你。這套房子歸我，志東的后事由我來辦。”

    “放屁！”灰衣男子急著罵了一句：“操辦個后事才幾萬，這房子的錢都可以辦個幾十次了。”

    “就是，大頭你都拿了，卻把小的放在我家養。”灰衣男子身邊一個胖女人接過話說道：“我家松松也才初中呢，正是用錢的時候，房子又不給我，我們這一家怎么負擔得起？”

    “那就按我剛才說的辦，我把房子賣了，再給你們家十萬塊的補貼，當做是洛璃的學費。”黑衣男子站起來說道。

    “十萬？打發誰呢。必須平分！”胖女人生氣地說道：“要么就是誰家帶洛璃，這房子歸誰。誰家辦志東的后事，東郊的房子歸誰。反正東郊那小房子也差不多值上個辦后事的錢。”

    “哼，志東買房子之前，向我們借錢時可是說過的，這房子……”

    “誰不知道那是他酒后說的，你故意把他灌醉，然后……”

    “你放屁！明明是他自己說的，他明明沒有醉。”卷發女人兩手叉腰，生氣地說道。

    “行了行了，吵什么吵，要么就平分吧。洛璃兩家輪流帶著，每人帶一年。”黑衣男子想了想說道。

    灰衣男子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好像覺得很可笑。

    “大哥，你家的蘿卜白菜能和我家的大魚大肉比嗎？再說洛璃住你家，也不怕上學耽誤了時間？就你那鄉下破屋她能住的舒服？”灰衣男子說道。

    “哦？老二，我家就一定是蘿卜青菜，你家就一定是大魚大肉？你就這么好心會給洛璃吃大魚大肉？你就有這良心天天送她去學校？到最后還不是送她去封閉的寄宿學校？有區別嗎？”黑衣男子冷笑著回應道。

    灰衣男子坐下來，在煙灰缸里摁滅了手中的煙，沒有說什么。

    黑衣男子也在他面前坐了下來，吸完了最后一口煙，然后吧煙蒂扔在地上，又重新點上了一根。

    屋里一下子寂靜了下來，煙霧繚繞，誰都沒有說話。

    我站在門口，從他們的言語中，仿佛知道了什么。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志東應該是洛璃爸爸的名字，而黑衣男子，灰衣男子應該是洛璃爸爸的親兄弟，分別是老大和老二，也就是說他們是洛璃的親伯伯。

    不過他們所爭執中說的“后事”“房子”卻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難道……難道洛璃爸爸出事了？

    我腦子轟的一下炸開了。

    如果洛璃爸爸出事的話，那洛璃豈不是變成無父無母的孤兒了？那以后，洛璃跟著誰生活呢？

    洛璃之前說過，她的親戚好像只有大伯二伯兩家，但是看到他們剛才在為了洛璃爸爸留下來的財產而爭執的情況來看，不管是哪家領養了洛璃，洛璃以后的生活都不會過得很幸福。

    我一下子呆愣在那里。

    可能是他們安靜下來后，我喘氣的聲音終于傳到了他們的耳朵里。他們這才反應過來有個人站在門口。

    “這個人是誰？”黑衣男子愣了愣，向對面問道。

    “沒見過。”灰衣男子疑惑地問：“難道是志東的私生子？”

    “哪有這么大的私生子？”胖女人打量著我說道。

    “說不準呢。”卷發女人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道：“私生子沒有繼承權吧？”

    看見我喘氣喘地這么厲害，他們都看著我。

    “喂，搶遺產也不用這么拼的趕過來吧？”胖女人一臉鄙視地說道。

    “呼……呼……洛璃……在哪里？”我氣喘吁吁的問道。

    即使是我已經站著聽他們爭執了好幾分鐘，現在的呼吸卻還沒平復下來。

    “洛璃？她在房間里啊……”胖女人愣了愣，然后發問道：“你是誰？來搶遺產的？”

    “你有病吧？”我生氣地罵道。

    搶遺產？我只是為了洛璃來的。

    我最討厭的就是這種張口閉口就是談論錢財的人。世界上總有這么多人把錢看得比親情還重要。

    “你罵我？你才有病吧？”胖女人生氣地看著我。

    我沒有理她，得知了洛璃的消息，我直接越過他們小跑到洛璃房間里。

    “喂，你去哪里啊？”胖女人看到我沒理她，生氣地追問道。

    “志強啊，他罵我呢？你聽到沒有？”胖女子扯了扯灰衣男子的衣服，然后緊緊跟了過來：“喂，你小子給我站住啊。你敢罵我？”

    我沒有理她，徑直跑到洛璃房間。

    推開門，眼前的景象像一道晴天霹靂，讓我差點暈厥。

    穿著白色小綿衫的洛璃昏迷在床前的地板上，一只手緊緊抱著我之前送給她的那只小熊書包，另一只手則是攤開的，旁邊掉落著一只手機。

    “洛璃？！”我趕緊蹲下來去試洛璃的呼吸。

    洛璃緊閉著雙眼，一動不動，仿佛睡著了一般。她細長的羽睫輕輕顫了一下，就像是精靈扇動的翅膀。

    洛璃蒼白的小臉蛋帶著后悔和痛苦的神情，牙齒微微咬著嘴唇，一副十分難受的樣子。

    她整個身子蜷縮著，就像一只無助的受傷的小貓。

    我的手觸碰在洛璃臉上，很明顯地感覺到洛璃很沒安全感的顫抖。

    “洛璃？你沒事吧？洛璃？”我一邊把手指放在洛璃鼻下，一邊焦急地喊道。

    感受到從洛璃鼻子中呼出的溫熱氣息，我稍稍松了一口氣，然后把手背貼到了洛璃的額頭。

    很快，我的神情又凝重了起來。

    沒開玩笑吧？怎么可能這么燙？

    我的手背貼在洛璃額頭，頓時感覺到一陣滾燙。這tmd起碼有四十多度吧？

    我嚇得趕緊又另一只手去試，擔心自己感覺錯了。

    但是另一只手傳來的溫度明確的告訴我，洛璃真的是發了高燒。

    “洛璃！你醒醒！”我把洛璃抱起來。

    “……”洛璃的羽睫再次顫動了一下。

    洛璃還沒有完全昏迷！

    我趕緊拍打著洛璃，焦急地喊道：“洛璃，哥哥來了，快醒醒！”

    “哥哥……”洛璃的嘴唇輕輕動了動，那聲音微弱地就像蚊子一般。

    “洛璃，是我！快醒醒！不要睡過去！”我抱緊了懷里的洛璃。

    “哥哥……對不起……”洛璃輕輕地哭泣道。

    “洛璃，哥哥不怪你的。你快睜開眼睛看看哥哥啊。”

    “哥哥……對不起……”洛璃仍是閉著眼睛失神喃喃。

    哥哥，對不起。

    洛璃總在重復這句話。

    洛璃，你是因為之前不理我的事情而一直感到愧疚嗎？

    我看著懷中的洛璃，她的眼角突然滲出一顆晶瑩的淚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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