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屏渡，是揚(yáng)州城東南方向的一個(gè)深水渡口，臨水而座，與揚(yáng)州城依依相望。
水面清圓，青松猗猗，人靜霜滿道，馬鳴葉隨風(fēng)。
水上一條條木船并成一排。
……
韓楚飛一馬當(dāng)先，出現(xiàn)在古道上。
“快，一隊(duì)伏于船上，其余人，包圍渡口，隱蔽待機(jī)。”韓楚飛勒馬，指揮設(shè)伏。
……
王予殺的正酣，忽然那江州侯孫霄掩面殺來，王予見狀，知敵軍已亂，孫霄必是想擒賊先擒王。
正想著，孫霄一劍刺來，王予迅速撤步，避其鋒芒，抽身到了孫霄旁側(cè)。
孫霄冷笑，小兒，你還嫩，當(dāng)下收劍回來，從腰后偷偷劃過，直逼王予下盤。
王予大驚，暗道老賊好陰，慌忙后翻，拉開距離，重整架勢。
孫霄冷冷一笑，哪里肯給王予喘息之機(jī)，現(xiàn)在軍心已散，唯有拿下主將方能一搏，看到身邊已有士兵開始調(diào)轉(zhuǎn)矛頭，孫霄大急，攻勢更加凌厲。
王予不敢接這一招，他已看出孫霄的心思，不過是想速戰(zhàn)速決，以安軍心。不過，你爺爺?shù)哪X袋就是這么不值錢？
“老賊，后會有期！”王予大笑，扭頭拔腿而跑。
孫霄頓時(shí)傻眼。
江州軍已經(jīng)開始潰敗，此時(shí)若追，恐丟了性命，實(shí)在不值，孫霄提著劍，看了看揚(yáng)州城，高墻巍巍，不可逾越。
他重重嘆息一聲：“欸！大事去矣！”
“小兒，改日再戰(zhàn)！”說罷，孫霄也轉(zhuǎn)身火速離去。
王予聞言，瞬間掉頭，一記回馬槍使上。
“全軍聽令，追殺敵軍，斬?cái)硨⒄撸p！”王予看著江州軍倉皇潰逃的樣子，頓時(shí)熱血攻心，贏了，第一仗，打贏了。
揚(yáng)州軍早已經(jīng)殺紅了眼，哪里還聽得見主帥的喊話，早已經(jīng)緊緊咬在江州軍的屁股后面。
夜色深深，原野上塵土飛揚(yáng)，一前一后，如猛虎撲食，餓狼追獵，江州軍被嚇得丟盔棄甲，紛紛往渡口奔去，在他們眼里，船，是他們唯一的活路了……
……
南屏渡。
一片寂靜。
孫霄氣喘吁吁棄了戰(zhàn)馬，看到船只，不由得心中松了一口氣。
“快，登船！”孫霄大喊，大略看了看，一萬兵馬，只剩千人。
他提劍往橋頭走去。
突然，殺聲四起，旗幟如林，周圍被火把照的晃眼。
孫霄心中咯噔一下，完了，他知道，全完了。
韓楚飛從暗處緩緩走來，手中金刀提攜，步下虎虎生風(fēng)。
“在下?lián)P州大都督，韓楚飛，恭候江州侯多時(shí)！”韓楚飛站定，正聲威風(fēng)道。
“事已至此，我侄兒如何？”孫霄此時(shí)萬念俱灰，只是心中掛念的還是他們孫家的侄兒。
“已被府帥，就地正法！”韓楚飛道。
“唉，時(shí)不與我，來吧……”孫霄仰天長嘆，緩緩閉上眼睛，等著最后的了結(jié)。
韓楚飛也不知為何，心中突覺悲楚，從前，書中說成王敗寇，覺得理所當(dāng)然，可是今日親見，竟有些失落。
他抬起手，卻又遲遲不肯落下。
忽然船上一陣慘叫，孫霄開眼看去。
只見揚(yáng)州士兵涌上船頭，鐵甲滴血，刀頭猶熱……一個(gè)個(gè)眼中冒著綠光，像惡鬼一般……
“侯爺，走好！”韓楚飛悠悠道。
這一聲，侯爺！
讓孫霄瞬間眼眶一熱，他仰頭看月，淚水從眼角滑落，緊閉雙眼，故人似猶在。
韓楚飛不忍看，偏頭去，多有惺惺相惜之感。
“想我孫霄，曾跟隨老將軍南征北戰(zhàn)幾十載，忠君愛國，只是世上從來沒有君臣魚水，只有兔死狗烹，去他娘的什么為國盡忠，都是笑話……老將軍啊，孫霄這就來了……這就來了！”孫霄黯然說道，手中的劍已然滑落，哐啷掉在地上。
“晚輩敢問是何人，侯爺如此敬重？”韓楚飛好奇道，俗話說，將死之人其言也善，不妨聽聽。
這是，一陣騷動，王予帶兵趕到，卻看見一番月下凄楚之景，他匆匆收住士卒，悄然站定。
“步玄大將軍！我孫霄平生只有一位將軍，只為一人沖鋒陷陣，只與一人青冢相伴！那便是他！”孫霄略帶哭腔。
韓楚飛聽罷，手中一緊，心頭一熱，身軀一晃。
王予匆匆上前扶住。
“可是前朝劍南節(jié)度使？”韓楚飛小心問道。
孫霄默默點(diǎn)點(diǎn)頭，淚流不止，此刻，身在人間，魂追故人。
“侯爺可知當(dāng)年詳情，晚輩實(shí)在好奇。”韓楚飛語氣突然軟了，甚至有一絲絲哀求之感。
孫霄緩緩扭頭，看著韓楚飛，英姿颯爽，相貌堂堂，一身正氣。
突然，孫霄眉頭一皺，好像想到了什么。
“你方才說你叫什么？”孫霄急急逼問道。
韓楚飛一愣，王予更是不明所以，奇怪的看了看大都督。
“晚輩韓楚飛。”
孫霄踉蹌幾步，搖搖晃晃，一陣狂笑，瘋了一般。
眾人面面相覷，靜靜看著。
韓楚飛心中一陣悲憷，看著眼前這個(gè)人。
“將軍！我來也！”孫霄一把拾起劍，引頸自刎。
韓楚飛忽的伸出手，想要阻止，卻眼看那個(gè)身影，在月光中，倒下！
“大都督！”王予看韓楚飛撫額踉蹌，憂心道。
“王予啊，找兩個(gè)靠得住的兄弟，送他的遺體去蜀中劍閣安葬。給他們錢，讓他們不用回來了。”韓楚飛低聲道。
王予不解，不由看了一眼孫霄的尸體，點(diǎn)點(diǎn)頭。
“你帶兵回去吧，我一個(gè)人走走。”韓楚飛推開王予。
“全軍聽令，收兵！”王予知道韓楚飛有心事，便不想再打擾他，一聲令下，整隊(duì)撤退。
“那將軍小心，末將先回去復(fù)命。”王予關(guān)切道。
“去吧！”韓楚飛拍拍王予的肩膀，欣慰萬分。
王予轉(zhuǎn)身，帶著兵馬撤了。
月下，江上波光粼粼，清風(fēng)徐徐，拂面而來。
古道旁，青松蒼翠。
韓楚飛一個(gè)人牽著馬，呆呆地走著。
腦海中還是孫霄自刎那一刻，看向他的神情，一副萬分欣慰的表情，讓韓楚飛，再也無法平靜。
什么是忠？什么是奸？他畢生忠了一人，最后卻叛了一州！
韓楚飛腦中一片空白。
……
枝頭棲鳥驚飛……
“明朝攜劍隨君去，故人夙愿未竟時(shí)……”
韓楚飛自言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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