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院,書房。
夜已深了,柳若無這個時辰應(yīng)該熄燈回臥房了,可是她還坐在書案前,就著燭光心不在焉地胡亂翻看著手里的一本書,仿佛在等待著什么。燭光中,她幾乎完美的輪廓有一種朦朦朧朧的美,可是眉梢之間帶著幾分憂慮之色,她在擔心什么呢?
這時窗欞傳來幾聲清脆的叩擊之聲,柳若無神色一振,趕忙起身到窗前打開了窗戶。一條人影閃身從窗口進來,站在書案前,他穿著一件寬大的罩袍,帽子遮住了臉,正是早前在竹林小屋偷襲葉楓不成的黑袍人。
柳若無看來并不吃驚,應(yīng)該一直在等待的就是這個人。她關(guān)上窗戶,款款地移步走到黑袍人面前,輕聲問道:“出了什么事?你怎么這么晚才過來?”
“是出了點意外。”黑袍人嘆了口氣,抬手摘去罩帽,露出了瘦長的有些陰騭的臉,燭光下,這個人赫然正是刑部總捕頭常無義!
柳若無臉上帶著關(guān)切的神色:“什么意外?”
常無義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慢慢地把竹林小屋前刺殺葉楓失敗和黑衣蒙面人交手的事說了一遍。柳若無聽得驚心動魄,神色隨著常無義的講述而變化著:“葉楓怎么會這個時間出現(xiàn)在小屋門口?”
常無義搖搖頭:“也許是趕巧了,他肯定不會事先就知道我們今晚去探竹林小屋的計劃,否則他也不會一個人來。”
柳若無點點頭,表示同意:“那么他認出你了嗎?”
常無義想了一下:“那倒沒有,不過以他的心思,遲早會想明白的。畢竟除了我,誰還能調(diào)走守衛(wèi)竹林小屋的捕快和莊丁?加上他在調(diào)查顧青衣鬼魂的事,早晚都會妨礙到我們的計劃,所以我才想干脆一勞永逸地殺了他,只是想不到會冒出這個蒙面人。”
柳若無皺起眉頭:“你說這個蒙面人既會使大雷門的天雷掌,還會用唐門的天芒七星?”
常無義苦笑了一聲,舉起了藏在罩袍寬大袖子里的左手,此刻左手上斑斑血跡表明,他剛才快劍破七星的時候還是受傷了,天芒七星畢竟是天芒七星!
柳若無有些觸目驚心:“這個人太可怕了,居然身兼兩家絕技而我們絲毫不知道他是誰。看來在聽濤山莊里除了我們知道的以外,還有我們不知道的神秘勢力的存在。”
常無義皺著眉頭:“身兼兩家絕技,倒讓我想起一個人來。”
柳若無問道:“誰?”
常無義邊思索著邊沉聲說:“制造之前連環(huán)血案屠殺大雷門和唐家眾多精英的那個神秘的灰衣人,不正是用天雷掌擊殺大雷門人,用暗器干掉唐家的人嗎?這么說來,這個灰衣人也應(yīng)該是身兼兩家絕技的了。”
柳若無不禁大奇道:“聽說灰衣人不是已經(jīng)證實是大雷門的叛徒雷懼了嗎?而且他已經(jīng)在華山之役中死了啊?”
常無義冷笑了一下:“雷懼才不是灰衣人呢,他不過是個為了私仇背叛了大雷門,幫助掩護了灰衣人的老頭子,以他在大雷門的身份,行動受到很大限制,根本沒有時間和自由去制造那么一連串的血案。真正的灰衣人還藏在后邊呢。”
柳若無有些吃驚:“你懷疑這個蒙面人才是真正的灰衣人?”
常無義若有所思地道:“是啊。如果這個蒙面人就是灰衣人,他出現(xiàn)在聽濤山莊到底是為了什么呢?難道也是為了那三個死掉的劍客而來,莫非真的有人殺掉那三個人嫁禍給他?”
柳若無安慰他道:“好了,不管他又什么目的,我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先等我爹回來再商量下一步的計劃吧。”
常無義問道:“那葉楓怎么辦?刺殺他失敗,我的身份恐怕也很快會被看破的。”
柳若無淡淡一笑:“不必擔心,也許此刻他已經(jīng)倒在我爹的劍下了。”
她溫柔地看著常無義,伸手輕輕握住他滿是血跡的左手:“還是讓我先給你包扎下傷口吧。”
常無義坐著沒有動,也沒有說話,他看著柳若無的眼神卻忽然變了,變得有些狂亂,變得很熾熱和野性,很大膽。
這時在竹林小屋門前,柳青云的手已經(jīng)慢慢握緊了腰間的劍。
他的臉上戴著面具,完全看不出表情,可是一雙眼死死盯著葉楓,劍還未出鞘,葉楓已經(jīng)感覺逼人的氣勢牢牢壓制著自己,幾乎不能動彈,這真是個可怕的對手。
葉楓的手慢慢握住了刀柄。他知道自己身中奇毒,不能使用武功。他也知道對手是當今劍術(shù)名家,即便自己完全健康的時候也應(yīng)該不是對手。但是現(xiàn)在沒有別的退路了,他決定搏一搏,橫豎是死,已經(jīng)顧不了太多了。
柳青云眼光中帶著一絲傲慢,一絲蔑視。眼前這個年輕人中毒的事情他早就知道,即使沒有中毒,他也相信自己能輕松取他的性命。近年來他已經(jīng)極少出劍,可是今晚卻不得不出劍殺人,對手還是個身中奇毒,武功盡失的年輕人,他有些意興蕭索。
于是他拔劍,他全身逼人的氣勢忽然都不見了,都轉(zhuǎn)移到了這把劍上,這把劍集中了他所有的力量,一旦出擊就將無堅不摧,所向披靡。
可是他沒有出劍。他的氣勢忽然停滯了一下,他的身體似乎向一邊側(cè)了側(cè),像是想轉(zhuǎn)身,看上去他忽然發(fā)覺了身后的什么情況,他已經(jīng)顧不上面前的葉楓了。他身后是小屋,并沒有人,會有什么呢?
好機會,葉楓想。這也許是唯一的機會了,他來不及多想柳青云為什么要轉(zhuǎn)身,手里一緊,拔刀!
一道淡青色的刀光掠過,柳青云驚呼聲里身形往一邊急退,直退了十余步。月光下,柳青云身上的青衫肩頭赫然一道血痕直至胸前,看來這一刀讓他受傷不輕。
葉楓心頭一喜,成功了,正想握刀上前緊跟著繼續(xù)攻擊,忽然感覺小腹一陣劇烈的刺痛,全身頓時無力,連刀都握不住了,脫手跌落地上。他覺得胸口一陣煩悶,一口逆血從胸口直沖后頭,一張口噴出了一口黑血。他眼前一陣陣地發(fā)黑,心想完了,看來是使用武功牽動了壓制的毒性爆發(fā)出來,眼前還有個強敵,看來這次真沒救了。
柳青云眼睛瞪著葉楓,眼光里充滿了憤怒,驚疑還有不信,他已經(jīng)二十年沒有受過傷了,想不到今晚傷他的還是一個中了奇毒,武功盡失的年輕人。以自己的武功,縱使稍有分神,尋常高手想要傷到自己也是絕不可能的。但是剛才那一瞬間,自己居然沒法擋住甚至閃開那一刀,他怒視著眼前這個口吐黑血,搖搖欲墜的年輕人,這是什么樣的刀法?這是個什么樣的人?!
他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小屋的門口,那里面除了傳出瘋老頭不知道內(nèi)容的喃喃自語聲外,什么也沒有。可是剛才他站在那里,就在拔劍那一瞬間,分明感覺到背后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好像有個高手在暗中窺視自己,要不然自己絕不可能有破綻讓這個年輕人出刀的。現(xiàn)在這感覺消失了,難道是錯覺?
柳青云收回目光,看著眼前已經(jīng)無力抵抗的葉楓,他感覺到肩頭到胸口的傷口火辣辣地疼,血從傷口滲出浸透了青衫的半邊身體,這傷也許比自己想象的還要重,這讓他愈加憤怒。今晚,這個年輕人突然的出現(xiàn),他所知道的自己的身份的秘密,包括他居然還能重創(chuàng)了自己,無論哪一個原因,他都必須要死。
打定了主意,柳青云握緊手中劍,一步一步向葉楓慢慢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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