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妄目中,四方臺上那根樁子消失之前忽然顯出無數的人臉,其實也不算什么,一道通天柱頂著一個蛋殼模樣的光罩,隔著近千里外便能看到,南荒之中忽然生出如此驚人的天象,后面出現什么禁制葉拙都不會覺得意外,哪怕是崩天裂地,地動山搖,看見之后也最多是驚訝一聲,嘆一句修真世界果然厲害而已。
但此刻的葉拙顯然不是這樣的,驚訝之余還有更多的情緒,只因為他剛剛清楚的看到四方臺石柱上忽然冒出的那些面孔每一張臉上,鬢角位置通通都有一個印記,一個圓圈里面一個人字,不是別的,正是葉拙再熟悉不過,自己額頭鬢發遮掩下也同樣有一個的囚字印。
囚字印只此一家別無分號,除了葉拙出生地大西洲離云島土著外,再不會有別的地方人會有,換句話講,那根樁子上顯出的面孔主人,通通都是葉拙的族人,卻不知道他們是怎么出現在那兒,又為何會有那樣絕望的神情的。
無論是先前的通天柱,隨后的廣場方臺以及那根樁子,單用肉眼也能看出,那一切都是一座大陣禁制氣意顯化出的景象,看似沒什么動靜,但真要闖入其中,定然會遭受不知多么大的威能,若不是如此,那么多修士也不會安然待在幾十里外的山梁上卻不敢冒進一步了。
對此葉拙也很清楚,何況還有破妄目看到了一道道禁制流光。但葉拙卻不清楚,自己破妄目中所看到其他是不是也僅僅是某座禁制大陣幻化而出的景象,還是說,那道幻影之中所有東西,那座廣場,那方石臺,那根樁子,以及被索鏈禁錮其中的那么多族人面孔,其實都是在一處真實存在的映射,就好像海市蜃樓一樣,沙漠中突兀出現的美景其實都是另一處地方的真實場景倒映過去了。
實在是那些面容神情太過真實了,每一個人葉拙都不認識,但僅僅剎那間的掃掠,葉拙卻能清晰回想起他們臉上的每一處細節,好似他們根本就是在自己眼前一般,一時間,葉拙甚至有感同身受的感覺,自己臉上也顯出了憤怒,不甘,驚懼,駭然種種神情,便是那些景象已經消失不見,葉拙依舊沒能緩過神來,不過心頭腦海最多的依舊是疑惑不解。
對自家族人再熟悉不過,世世代代都要受到血脈中天生的囚字印天之詛咒,只要沒能解開天之禁制,人人都難過四旬,更有許多三十出頭便詛咒發作一命歸天。葉拙離島時候不過十五歲多點,但從記事起,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次的葬禮。在離云島上,一個族人離去絕不是一件多么大的事情,無論多么親近的人,也都是思念多過悲痛。千百年下來,無法抵抗天威后的認命也罷,心底看透世情的豁達也罷,離云島上人對于生死之事遠比其他地方比如南天域中人看得更開,雖然也不想死,但絕沒有人怕死的。
生死之事尚且如此,更不要說其他了,至少葉拙自己從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這樣絕望的一天,也從沒有見過哪個族人會有剛剛那樣的神情,甚至從沒有想過自家族人會有那樣的時候。
但今天不僅見到了,還不止一個人,一張張面孔無聲的嘶吼,一個個絕望痛苦的面龐,一直在葉拙腦海閃動。
究竟什么樣的情形,才會讓那些不知名的族人留下這樣的映像,還有什么事情比死更可怕?又為什么會出現在跟離云島離著十萬八千里的南荒深處,那么一座方石臺上,怎么會出現鎖鏈鎖著自家族人的景象。
世間凡人多有敬信鬼神的,不過對于他們而言,那樣篤信鬼神之說倒不是因為鬼神多么的厲害,多么的神通,更多是因為鬼神的神秘不可知,于他們而言,一切不可知不可掌握的事情都盡可以推到鬼神身上,從而讓自己的內心能得到更多平靜。
葉拙以往對這些是嗤之以鼻的,倒不是葉拙不信鬼神之說,自家祖祖輩輩都要受天之詛咒,若說沒有一個高高在上的意志,這種事情根本沒辦法解釋,但就如其他離云島人一樣,連天都要逆上一逆,對于鬼神,從來都不曾有過懼怕之心,更不會有什么敬信甚至供奉的念頭。
倒是到了修真世界,見識到了更多原先不可想象的事情之后,對于鬼神有了新的看法。凡俗俗子嘴中的神靈不提,他們說的鬼物,在修士看來,其實就是有靈無體之物,或者一縷執念,或者一股意志,都可能讓一個生命臨死時候留下一縷不肯立刻消散的神魂,成為諸如陰靈那樣的鬼物,
換句話說,任何一個活物,無論是人還是其他足夠靈性的活物臨死時候,若是有什么不甘之意,都可能化作鬼物,但這樣的鬼物都很弱,或許一道陽光,一縷輕風,便會徹底消散重入輪回之中。唯有機緣巧合才可能存在下去,一旦有鬼物成長起來,就會是了不得的家伙,諸如血煞,惡鬼,英靈等種種,都是各具玄妙神通的兇悍存在,便是修士遇上,也難說能夠輕易斬殺,實力不夠或許會直接變成它們的血食補充也不一定。
但就算知道了這些,葉拙心中依舊有一個認定,其他任何人都可能變作鬼物,唯有自家離云島族人沒這個可能,因為天之詛咒的緣故,離云島人神魂比之旁人有許多不同,根本沒可能脫離肉身,更不要說化作鬼物了,也是這個緣由,當初聽到烏婆婆那句要抽出自己神魂的血誓之后,葉拙當即便一陣嘲諷與不屑。
今天遇見的事情,卻讓葉拙原本堅定的認知起了變化,剛剛那些面孔,依著葉拙不多的認知判斷,根本就是已經死去的族人殘存下來的意志,而且是大半神魂都留存下來的鬼物,若以凡夫俗子的話講,就是帶著冤屈憤恨死去之后化出的怨魂厲鬼。
若那些景象都是真實存在,豈不是說真的有人能夠抽取禁錮甚至煉化自家族人神魂?抽取神魂,禁錮意志,讓其經受無邊痛苦,永世不得超升,稱之為世上最惡毒的手段也不為過,真要如此,倒是能夠解釋那些族人面孔為何會有那樣的絕望神情了。
只是那么多的面孔,那決然不是隨手而為,而是刻意針對的結果,若一切都是真的,究竟什么人才會有這樣的手段,又為何會如此對待自家族人,從小到大,葉拙還從沒有聽那位長輩說過,孤懸海外偏居一島的族人,跟什么人有這樣化不開的深仇的,
一時間,想不通透,心中種種情緒交雜的葉拙愣在那里,不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好半響之后,葉拙猛的一個激靈回過神來,低喝一聲:“好像不對啊。”
回過神的葉拙忽然覺得一切似乎有些問題,自己在池天宗機緣得來的破妄目是一門了不得的神通不假,能夠看到原本煉氣境無法看到的禁制符文流光閃動,一直以來,這也是葉拙依仗的一大法門。
但剛剛可是隔著幾十里,能夠看到那根通天柱,以及后來的種種,都是因為那些東西體型碩大,相比之下,最后一瞬間忽然冒出的那么多族人面孔卻是小了許多,就算破妄目能夠看到,最多也就是一片人頭涌涌景象,根本不可能連每張臉上的扭曲神情,甚至眼中絕望都看得如此清晰,印象深刻的。
不像是破妄目觀探得來,倒像是隨著那只眼睛睜閉之間,一股自己所不能理解的超然力量直接將它貫注,印刻到自己腦中識海一般。
“血脈相連?天之詛咒?還是根本就是假的,只是有什么家伙在震懾自己?”皺眉思量一番,葉拙不得所以,唯有閃過各種猜測,只是當腦中再次閃現出了那一個個不知名族人離去時候的絕望嘶吼模樣時候,葉拙的這些猜測通通都消失不見,神情重新變的猙獰起來,那些情景是真實存在的可能更大些,一座禁制陣法幻化出諸般兇惡靈物的多見,但幻化出一個個面孔,還是自家族人面孔這種事情幾乎沒有可能,更不可能因為自己這么一個小人物專門布置的。也就是說,不知道什么時候,不知道什么人,確實曾經做過那樣的事情,唯一不知道的是,那副場景所現景象是不是還存在,是不是就在那邊眾人趕去的鬼武中心地某座大陣禁制之中。
“諸位先祖在上,若此次小子能度過劫難,定會將此事調查清楚,真要是被人禁錮了神魂,小子一定想辦法讓你們不再受那無邊絕望之苦。”
面色陰沉,葉拙心底暗暗發下一道誓言,雖然不是什么道心誓言,也不是什么血誓,但卻同樣的堅定。
就在誓言剛出之際,葉拙忽然眉頭微微一皺,彈指凝出一面水鏡在身前,隨即抬手撩起鬢角長發,露出了下面的囚字印,一股燒烤炙熱之中,囚字印中的催命血絲又清晰了幾分,粗壯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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