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牧宸醒來的時候，已是晌午。清晨時分，古泠咽下了最后一口氣，最終撒手歸去。

    族長羽化作古，自然成了禍斗部族的頭等大事。此刻牧野不在部族之中，族中大小適宜皆由帶回古泠的旬姓族老把持。在部族的十余位族老中，他也是除了牧野與古泠外，資歷與修為最高的人。

    自破曉之時，九九八十一道銅鐘鳴喪之后，旬姓族老便安排了族人前往天地人三城與剩余的七十部族前往報喪。

    南疆七十二部族之人及重禮數，一位排名前十的部族族長的喪禮更是重中之重。

    “小宸！你終于醒了！”牧宸睜開眼，一道帶著無比欣喜的熟悉聲音傳入耳畔。

    昨日與牧宸分開之后，紅昭的心便入被一顆巨石高高吊起，再沒有再落下過。直至等到昨日入夜，等來的卻是古泠重傷，其余族老身隕的噩耗，而關于牧宸的消息，據那唯一生還的的旬姓族老說，跡半路突然消失，遇到了滅族夫諸的部分黑手，牧宸只怕已落入他們手中，生死不知。

    紅昭一夜無眠，覺著是自己害了牧宸，直至破曉雞鳴時分，古泠族老撒手歸去的同時，也帶來了牧宸回來，昏倒在部族百步之外的消息。

    直到此刻醒來，紅昭的心中巨石方才落下。

    “紅昭姐姐，我……昏睡了多久，現在是哪個時辰了？”牧宸的聲音有些沙啞。

    “未時了，小宸，你想吃些什么，姐姐給你去做。”紅昭看著臉色蒼白，沒有任何血色的牧宸，此番憔悴的樣子讓其心中沒由來的一陣難受，強壓著那股子心疼之意，柔聲說道。

    “姐姐，我要去看族長爺爺。”牧宸從床上緩緩起身，卻發現此刻全身經脈脹的難受。也未去思考緣由，便艱難地掀開被子，想要下床而去。

    “慢點，姐姐陪你一道過去。”紅昭看出了牧宸身體的異樣，邊說著，邊扶著牧宸下了床。

    靈堂之上，三口棺木正靜靜地擺放在那。古泠安靜地躺在中間的那口紫檀棺木中，仿佛睡著了一般。在其左右兩側，兩口稍小的花梨楠木所做的木棺內，牧宸連夜帶回的兩位族老的遺體也各自安睡在那里。

    靈堂之下，從小一起長大，如親妹妹一般的古菀此刻身披麻衣，頭戴孝帽，正跪坐在古泠安睡的那口紫檀棺木旁，哭成了一個淚人。

    牧宸默默地捏緊了拳頭，心情復雜地看著古菀。

    古菀自小父母雙亡，在這世上的親人中，只有爺爺古泠與外公藺齊縉最是疼愛她。難不成要告訴剛失去了爺爺的她，是你的親外公導致了你爺爺的身隕？

    不！這對一個十歲的小姑娘來說實在太過殘忍。牧宸咬了咬牙，這事他將爛在肚子里一輩子，不能讓古菀知曉分毫。

    在古泠的靈前，牧宸雙膝下跪，恭敬地磕了足足九個響頭，方才在紅昭的攙扶下起身。

    紅昭攙著牧宸，走到古菀身前，沙啞的聲音輕輕響起：“菀兒……”

    古菀聞聲抬頭望去，哭聲戛然而止，只是抽了幾下鼻子，便猛地一把抱住了牧宸，忽然間，淚水如山洪爆發一般，似乎哭的比之前更加傷心了：“牧宸哥哥……你去哪里了……爺爺走了……昨夜他咽氣前還念叨著你的名字……”

    “菀兒，節哀吧……”牧宸摟著古菀的后腦，在她后背輕輕地拍著，輕聲說道。

    紅昭看著痛哭中的古菀，默默嘆氣，這古菀因為牧宸的關系她也相熟，身世自然也知曉，對她此刻的遭遇十分的同情。只是看她的著此時抱在牧宸懷中，牧宸還反手摟著安慰她，不知為何，她心中沒由來的產生了一股很不舒服的感覺。仿佛像自己心愛的玩具被別人拿走了一般。

    “菀兒，你牧宸哥哥傷這才剛醒來不久，還未吃過任何東西便過來看你了……我帶他去吃點東西，然后再來陪你，可好？”紅昭鬼使神差地開口道。

    “牧宸哥哥，你沒受傷吧？”古菀這才想起牧宸只身引飛僵的事情，趕緊離開牧宸的懷抱，十分自然的揭開他的外袍，小手在其身上游走，探尋他的傷勢，有些緊張的問道。

    不礙事，只是力竭，氣血虧虛，養一陣子便好了。”牧宸摸了摸古菀的腦袋，但并沒有制止她的動作。

    紅昭心中那股不舒服的感覺更重了，但是見牧宸也沒有制止的意思，便卻沒有再說什么。

    此時靈堂之中，已有其他相鄰部族的代表前來吊唁，靈堂中進出往來的人開始逐漸多了起來。

    古菀作為族長的嫡孫女，于禮制所行，是要對前來吊唁祭拜的賓客一一還禮，自然不能再與牧宸細說。紅昭則松了一口氣，扶著牧宸與古菀道別之后朝靈堂外走去。

    沒走幾步，一個十五六歲的油膩少年低著頭跟在一中年男人身后，進來時與牧宸撞了一個滿懷。

    虛弱的牧宸本就腳步虛浮，那十五六歲的少年足比他高出一個頭，牧宸又在兩人相撞的瞬間，還不忘掙脫了紅昭扶著自己的雙手。此刻的他哪能經受的了這般沖撞，不經一個趔趄，連退好幾步，要不是身后的墻面，只怕會被直接撞倒在地上。

    “抱歉抱歉。”那油膩少年明顯也不是故意的，連忙上前，邊道歉邊準備扶起牧宸來。

    只是紅昭卻是快了那油膩少年一步，來到了牧宸的身前，狠狠的瞪了油膩少年一眼，扶起牧宸關切的問道：“小宸，你沒事吧？”

    “好生漂亮的姑娘！”那油膩少年驚呼道，盯著紅昭的雙眼便再也沒有離開過。

    “不礙事的。”牧宸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塵，輕聲說道。

    就在紅昭扶著牧宸準備離開的時候，一道身影攔在了二人身前，不，確切的說是攔在了紅昭的身前。正是那之前油膩少年。

    “這位大哥，還有何事？”牧宸此時看著攔在身前的人，臉色一沉，明顯有些不喜了。

    平白無故被人撞到在地，又對著表姐紅昭言語間有些輕薄之意，現又擋住了自己的去路，換作平日里，牧宸早就一個肩撞頂過去了。

    但這是族長古泠與二位族老的靈堂，自然不能放肆。只是此時的牧宸語氣已經有些不善了。

    那油膩少年看也沒看牧宸一眼，瞇著雙眼，余光不斷地在紅昭身上游走著，咽了幾下口水，開口道：“姑娘，在下畢方部族廉鲅，還未請教芳名。”

    牧宸臉上更加陰沉了，眼中一道戾氣一閃而逝。

    此時他感到全身經脈中的腫脹感似乎都聚集到了右臂之中，腦中一陣靈光閃過，牧宸嘴角上揚，抬起右手，在那油膩少年的身上輕輕地推了一把。

    少年的注意力都放在紅昭身上，那會注意這個比自己笑了一個頭，輕輕一撞便差點倒在地上的牧宸。

    突然，他發現自己胸前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只小手，緊接著，一股大力從那小小的手掌中傳來，身體竟然不受控制，朝著靈堂外就這般倒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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