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鏡度假區(qū),游樂場,鬼屋,第五組四人踏進這里,就感覺自己踏入了另一方天地。
這是一座宅子,一座充滿古舊味道的大宅,樣式精致古樸,目光所及之處卻有素紗飄搖,白色燈籠高懸,燭光慘淡,“奠”字哀涼,不知何處來的風(fēng)將幾片紙錢招搖而起,飛了一會兒便后繼無力地砸在了墻角邊……這似乎是一座正在舉辦喪事的古宅。
封容幾人此時就站在這座宅子的游廊上,送他們進來的那扇門已經(jīng)不知去向了,四周也無人,游廊后方是一個小花園,前方似是通往大宅深處,頭頂是黑漆漆的夜幕,逼真得很,但一試探就能知道是假的,封容伸手觸碰身旁的木柱子,觸感倒是很真實。
林映空一向是拿自己的影子當(dāng)四肢五感的,結(jié)果延伸沒多遠就被無形的屏障擋下來了,他微微側(cè)頭問:“向前,還是往后?”
雖然封容今年因為種種緣由而性格已經(jīng)有所改變,不過有他在,仍舊一般都輪不到別人做主,他也是直接說了“往前”之后才意識到自己現(xiàn)在的身份不是執(zhí)行任務(wù)的總指揮,便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仄徽和劉茜蕓,但是前者心不在焉,后者表示無異議,他就沒糾結(jié)了,牽著自家助手的手沿著游廊向前走,盡管知道部長大人是考慮到周圍情況不明才這么做的,林映空還是喜上眉梢地反手捏了捏他的掌心,嘚瑟地在唯二的觀眾面前秀秀恩愛,惹得封容不解其意地瞥他一眼——他家助手是在撒嬌么?
一路上都挺平靜的,仄徽正想說鬼屋的布置怎么這么平靜,就聽到細細的貓兒似的哭聲不遠不近地傳到耳中,在寂靜的壞境里著實嚇他一跳,封容和劉茜蕓也是一驚,停下腳步來看著前方蹲在假山底下的一個小小身影,林映空看不見,卻也察覺得到周圍一瞬間繃住的氣氛,腳下黑影飛躍而出,撲向那發(fā)聲的生物,可下一秒他就驟然驚覺不對,他素來都是配合封容作戰(zhàn)的,封容剛才明明做出了攻擊的架勢,所以他才出手,以他們的默契,必定是封容出招在前他出其不意在后,可是他的影獸此時都撲出去了,封容居然沒動手?!意念閃動不過一瞬,林映空想收回影獸的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了,形如惡虎的黑影就穿過……嗯?穿過了一團空氣?
林映空愣住了,他的影子也茫然地繞著還在持續(xù)發(fā)出哭聲的地方打轉(zhuǎn),甚至伸出爪子撩了撩,就是什么都碰不到,他的臉色立時變幻莫測,“部長,那里有什么?”除了哭聲之外其實他什么都感應(yīng)不到,更不用說攻擊了,究竟是什么東西能夠避開他的靈識查探?!
封容皺著眉看著那座假山下抱膝哭泣的小女孩,再側(cè)頭看向林映空,剛才他的影獸的確就像是攻擊一團空氣一樣從小女孩身上穿過,而后者毫無所察,“那里有個人……不,可能不是人。”
短襖襦裙、一身古裝的小女孩被他們說話的聲音驚動,抬起了一張沾滿淚水的臉,她費力看了看不遠處四個陌生人的樣子,然后就跟見到救星似的站起來跌跌撞撞朝他們走去,一邊抽噎著一邊道:“求……求求你們,幫幫我……”
獨屬于年幼女孩的童音在這種情況下當(dāng)真聽得人有些毛骨悚然,她看起來也就七八歲的模樣,踩著繡鞋三下兩下就沖到了仄徽面前,仄徽還沒后退就眼睜睜看著對方動作敏捷一把往他的胳膊抱去……抱了個空,小女孩也完全沒有反應(yīng),就這么虛虛地抱著空氣哭求著:“阿姐死了,我知道的,阿姐是被害死的……求求你們,幫我把兇手找出來,我不能讓阿姐死不瞑目……”
仄徽愕住,試探性地伸手碰了碰這個小女孩,卻看到自己的手毫無障礙地沒入小女孩體內(nèi)——就跟觸碰空氣一樣自然!
封容瞇起了眼,這才把剛剛給林映空的回答補充完整:“不是真人,是……全息投影。”
——他和仄徽、劉茜蕓就是因為完全沒有感應(yīng)到這是個生靈才怔住的。
“……”林映空腦子里飛掠而過的靈異學(xué)界奇特生物大全瞬間崩塌,他難得被噎住了:“……奇恩果然別出心裁。”
等小女孩抽抽噎噎地把她姐姐突然去世、結(jié)果所有人都當(dāng)她是自殺的故事說了一遍之后,林映空的眼角跳得更厲害了——這是妥妥的NPC交代故事背、景的節(jié)奏啊……
背、景交代完畢,小女孩就自行消失在空氣之中,眾人在周圍找了一輪都沒找到投影的儀器,也沒弄懂這其中運作的原理,只好作罷。
林映空沉吟道:“看來這就是鬼屋的謎題了。”
劉茜蕓問:“我們現(xiàn)在是要去找兇手么?”
依舊是封容做決定,言簡意賅:“找。”
不過,十分鐘之后,封容和劉茜蕓、仄徽默默地看著林映空直接從一個丫鬟打扮的少女身上穿過:“……”
察覺到他們突然一頓的腳步,林映空苦笑:“我又撞上‘人’了?”
此時他們還是在鬼屋宅子里,只是周圍開始陸陸續(xù)續(xù)出現(xiàn)一些穿著古裝的仆人,面帶悲色地走來走去準備喪事,有一點倒是跟剛才那個小女孩不同,這些仆人完全對他們視若無睹,該走該停順心自然,這可讓林映空無奈了,靈識和影獸對全息影像壓根沒效,人一多起來,封容他們?nèi)齻都被這冷不丁就冒出來的人嚇過幾次,抓瞎的林助手更不用說了,老是不知不覺就從那些仆人身上穿過去了,雖然只是個影像而已,但感覺還是怪怪的,而且依著奇恩那破性子,天知道他會不會突然弄出個真的幽魂鬼怪在全息影像里渾水摸魚。
平時里大有啥事兒都游刃有余的姿態(tài)的自家助手難得露出這般情態(tài),封容疼惜之余又覺得好笑,用鼻音應(yīng)了他一聲,眼角便有一分笑意彌漫而出,將他鋒銳的眼神化去大半,仄徽不經(jīng)意間瞧見這威名遠揚的靈執(zhí)法部部長稍縱即逝的冰雪消融,三分驚詫浮于表面,剩余七分盡是艷羨,不由自主地又去看劉茜蕓,后者平靜地回視他,那淡淡的目光就跟一盆冷水似的,嘩啦就把他的恍惚打得七零八落了。
七拐八彎走了一通,在走到接近大堂的前方空地時,這里甚至有絡(luò)繹不絕前來拜祭的人,場面逼真至極,一個年輕的富家公子披麻戴孝,似乎是此間主人家,滿面愁郁地在招呼來客,目光一掃居然停頓在了與古宅格格不入的四人身上,走開兩步迎了上來,有些不解地問道:“幾位大人怎么突然……”話音未了卻忽然一頓,他有些傷感地壓低了聲音:“我真是糊涂了,家姐這死得不明不白的,幾位大人來看看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模瑏恚@邊請。”
家姐?那這個男人不就是剛才那個小女孩的哥哥,亡者的弟弟?現(xiàn)下情況不明,林映空一行人互相對視一眼,靈識試探過去沒看出不對,就一言不發(fā)的跟上去了,還沒踏上臺階,一個跪在門口的老婦就猝不及防撲了過來,惡狠狠將那年輕公子撞到一旁,撲到封容腳邊,張口就哭道:“幾位大人要為我家大小姐做主啊!老爺疼惜大小姐,去世之前將大半家產(chǎn)留給了她作嫁妝,盼著她今年能風(fēng)風(fēng)光光出嫁,可老爺這前腳剛走,大小姐就沒了,定是大少爺他見財起意,謀害了大小姐!”話到最后,老婦瞪向那年輕公子,眼神怨毒得能把人剝下一層皮來。
年輕公子驚了一跳,當(dāng)下就沉下臉色叫人把老婦拖走,然后對著封容他們拱手為禮,“秦嫂是家姐的奶娘,她們感情頗深,秦嫂這會兒也是失了分寸了……”他苦笑道,“至于謀逆家產(chǎn)一事更是無稽之談,我再荒唐也不可能害了自己的親身姐姐,倒是、倒是……”
他忽然欲言又止起來,林映空通過聲音來源判斷了他的位置,“看”向他,問道:“倒是什么?”
年輕公子有些忌憚地打量了一下四周,隨即才道:“也不是我編排亡者,只是有些事不得不說,家姐的未婚夫婿是我爹在世時定下的,那人窮是窮,勝在人品相貌不差,口才也討家姐喜歡,說起來,我爹其實看不上他,是家姐非他不可,早早跟他訂了婚約……”他的表情漸漸變得憤懣,“可那人另有所愛,對這個婚約萬分不滿,我爹一走,就沒人壓著他了,家姐前些天才跟他吵了一架,一轉(zhuǎn)頭就出事了……我看啊,就算家姐是真的自殺了,那也必定和那人脫不了干系!”
年輕公子說罷之后還給他們指了指誰是死者的未婚夫婿,那男子一身素衫,就在大堂里跪著燒紙錢,只不過面上麻木,沒有分毫悲傷之意。
封容頓時就納悶了,這死者怎么那么可憐,身邊盡是想讓她死的親友啊。
也不知是不是提前設(shè)定好的,年輕公子解釋完之后便領(lǐng)著他們?nèi)タ词w了,死者的棺木就擺在大堂上面,只是用一層慘白的白紗高懸,將其圍住,甫一靠近,他們幾人就驟然發(fā)覺不對,封容皺著眉跨前一步,右手化出長鞭,左手猛地就將一片白紗拽了下來,那片白如那飄飛的紙錢、折翅的枯蝶般飛墜下來,半遮半掩幾乎迷了他們的視線,可從那縫隙之間遺漏出來的場景還是讓封容幾人都愣住了。
白紗落地,還未蓋棺的棺木盡數(shù)現(xiàn)于人前,之前和他們分開的第三組的胡輝半跪在旁邊,單手執(zhí)著匕首伸進棺木里,刀尖已經(jīng)沒入那有著姣美容顏的尸體腹部,他抬起頭,就跟上回和蘭劍凝打完架之后一樣,嘴角勾出近乎妖異的笑容,吐字輕忽,眼神如夢如幻,“呀,又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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