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接云濤連曉霧，星河欲轉(zhuǎn)千帆舞。

    天色將明未明之際，海面上波濤萬頃一望無垠，幾羽早起的鷗鳥展翅翱翔，向著東方天宇飛快地遠(yuǎn)去。

    “轟——”一個大浪打來，如山崩地裂濤聲震耳欲聾，隱隱約約在那風(fēng)尖浪口之上有道人影宛若浮萍般載沉載浮。

    那是一個劍眉朗目的英俊少年，身上的黑衣破損不堪，紫色的長發(fā)散亂而又糾纏著浸在鼓蕩的海水里，古銅色的肌膚表面依稀泛起一層黑色的龍鱗，在月色下閃爍著幽幽冰冷的微光。

    “轟——”又是一道巨浪將他往前推送出數(shù)十丈，少年茫然張開雙目。

    第一刻映入眼簾的是滿天璀璨的星斗，星星點點猶如萬家燈火，星羅密布閃耀著神秘的光輝。

    “我這是在哪里？”少年神情迷茫，天旋地轉(zhuǎn)間只覺得自己頭痛欲裂，腦海里一片混沌，仿佛所有的思想與意識都化為了廢墟，根本記不起任何事。

    “轟——”一蓬巨浪隆隆轟鳴如小山般涌到，瞬間又將他的身影吞沒。

    剎那間，少年的眼前莫名地閃現(xiàn)出一幕奇異的景象……

    他看到自己從萬丈冰崖之上投進(jìn)茫茫滄海，一刀將個白袍道士劈得肢體橫飛血肉模糊。

    緊跟著海浪卷涌，他又一刀斬向沖向自己的另一個白發(fā)老者，刀鋒飲血老者黯然而退。

    “端午爺爺！”少年的心頭巨震，情不自禁脫口叫道。

    剛一張口海水涌來直灌入口中，少年猝不及防嗆得連聲咳嗽險些窒息。

    “轟隆隆——”四周濤聲澎湃，仿似來自于遙遠(yuǎn)的天外。

    他閉上眼，頭腦昏沉沉就像宿醉未醒脹痛難受，卻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夢里還是已經(jīng)醒來？

    漸漸地，漸漸地，他恍恍惚惚想起一些事來，可惜都支離破碎雜亂無章，始終無法清晰地串聯(lián)在一起。

    他看見一個黑色嬌弱的身影消逝在洶涌的大海深處，看見兩張無比熟悉親切的面孔正在向自己微笑，還看見遠(yuǎn)處冰川小屋前一道熟悉的身影默然佇立，遠(yuǎn)遠(yuǎn)眺望北海星空。

    驀然間復(fù)蘇的記憶如同身周的潮水一般從四面八方涌入他的腦海，少年豁然一醒睜開眼睛。

    只見身外倒影星辰搖動，海氣夜漫漫。

    自己顯然正漂泊在海上，被周圍的海水推送著不斷遠(yuǎn)去。

    他慢慢抬起右手，望見手背上凝結(jié)著一層霜甲般的黑色龍鱗，隨即眼前模模糊糊地又一次浮現(xiàn)出自己一刀劈傷端午的場景。

    “化龍！”

    少年凜然一驚，兩眼出神地緊盯著手背上的黑色鱗甲，不知不覺中皺緊了眉頭。

    自己為何會莫名其妙地變成眼前這般模樣，自己在失去意識的這段時間里又究竟發(fā)生過什么事？

    這種奇怪的境況早在他七八歲的時候也曾經(jīng)發(fā)生過一次，幸虧端午及時出手，助他鎮(zhèn)壓下沸騰的龍息，才使自己免以走火入魔。

    但這一次……他終究不能幸免，甚至在渾渾噩噩中拔刀劈向意欲救助自己的端午，最終神智淪陷直至此刻才稍稍恢復(fù)了些許意識。

    “咚、咚、咚咚——”

    他的耳畔聽到胸膛內(nèi)巨錘一樣砰然躍動的聲響，一記一記鏗然有力仿佛萬鼓擂響振聾發(fā)聵，不停沖擊震蕩著自己的心神，好似連三魂七魄都快要渙散出竅。

    躁動的龍息有如磅礴奔騰的江河在經(jīng)脈中鼓嘯運轉(zhuǎn)，不停地沖擊著體內(nèi)的小乾坤。

    他的大同真罡與邪無思神識雙箭齊發(fā)，如同一對鐵鉗極力遏制鼓動的龍息，全力抵抗其吞噬自己的心神。

    然而龍息在覺醒的萬年玄霜圣龍之心的推動煉化之下，愈發(fā)的雄渾盛大，就像一匹隨時可能脫韁的野馬肆意地咆哮。

    一旦大同真罡和邪無思神識抵御不住，他將將蘇醒的神智必然再次淪陷。

    一想到自己存在化龍的可能，以及由化龍而帶來的可怕后果，少年的心不由往下沉去，當(dāng)即去念存思默運神功，催動大同真罡與思無邪神識游走周天，鎮(zhèn)壓平復(fù)經(jīng)脈中鼓噪奔涌的玄霜龍息。

    不知不覺又是整整一天過去，等到他徐徐收功醒轉(zhuǎn)過來，恰見一輪冰盤般皎潔的明月從海面上緩緩升起。

    只見原先覆蓋在肌膚上的那層玄霜龍鱗已經(jīng)逐漸消褪不見，體內(nèi)狂暴的龍息重新被壓制住，心神較之昨天又清醒了不少。

    但少年的心情非但沒有因此感覺輕松，反而愈發(fā)沉重起來。

    眼下自己不過是勉力而為將龍息強行克制住，倘若假以時日玄霜龍息反客為主沖垮禁錮，又該如何是好？怎樣，才能保證自己不會因心情激蕩而重蹈覆轍，化作冷漠無情的狂暴兇獸？

    念及于此，少年尋思道：“看來我暫時回不去了，得先想個法子化解體內(nèi)的龍息躁動。不然萬一發(fā)起狂來，稀里糊涂一刀傷了身邊的人可怎生是好。”

    就在這時候他的心頭突然生出一絲警兆，目光一瞥就見到前方的海面沸騰如注，一道道排浪沖天掀起淹沒月色，從海中浮起一頭小山般的龐然大物，身軀接近十丈，通體雪白，兩只綠幽幽的小眼睛迸射駭人寒光，張開血盆大口露出密密麻麻尖刀樣的牙齒向自己咬來！

    “雪羅鯊！”少年一眼認(rèn)出這頭海怪的來歷，心下無暇細(xì)想身形遽然縱起，倏地掠過雪羅鯊的頭頂。

    雪羅鯊乃海中魔物性情殘暴，一擊不中并不罷休，兩眼灼灼放光從口中噴吐出一蓬腥臭刺鼻的銀白色氤氳之氣，如寒霧潮涌迫向黑衣少年。

    “嗤嗤嗤……”銀白色的寒霧所過之處周天澈寒，空中飛濺的浪花陡然凝結(jié)成一根根晶瑩閃爍的冰棱，無數(shù)水珠化為漫天冰雹密如蝗雨噼啪砸落。

    “嗬——”剎那間少年恍然聽到胸膛深處萬年玄霜圣龍之心爆發(fā)出一記怒吼，頓感血脈賁張龍息噴薄，狂烈的殺意突破神識的封鎖，不可抑制地涌上心頭。

    他的雙眼登時綻放出妖異的黑色冷光，有若實質(zhì)洞穿虛空，像鋒銳的長矛般直刺入雪羅鯊的腦際。

    雪羅鯊的眼中立時涌現(xiàn)驚懼之色，只感到一股無從抗拒的恐怖威壓如山如海，竟令它肝膽俱裂魂不附體，滔天的兇焰轉(zhuǎn)瞬間化為烏有。

    “噗！”少年的身形穿越過銀白色的狂瀾好似絲毫不受徹骨寒毒的影響，鋒利的冰冷刺在身上，被體內(nèi)生出的玄霜龍甲遮擋，發(fā)出“叮叮”脆響爆濺飛彈，根本不能傷到他毫發(fā)。

    他凌空飛縱步罡踏斗，右手指間驟然突生出四根森寒耀眼的黑色龍爪，切開雪羅鯊的頭頂直插入內(nèi)，勢如破竹穿透過厚實堅硬的皮肉，已深入它的腦中。

    “嗚——”雪羅鯊死命掙扎，碩大絕倫的身軀在海中翻騰激得四周驚濤駭浪此起彼伏，天昏地暗日月無光。無數(shù)魚蝦驚恐逃竄，以為又是山崩海嘯。

    少年的雙腳紋絲不動矗立在雪羅鯊的頭上，全然不把這橫行滄海兇威赫赫的巨無霸放在眼里，右臂一振龍爪從它的腦中拔將出來，“噗”地帶起一束綠色血箭如泉噴涌直沖起數(shù)丈高。

    少年緩緩將右手?jǐn)傞_，掌心里赫然多了一顆潔白圓潤的雪珠，大小有若龍眼，正是雪羅鯊數(shù)百年道行修煉所凝的神識結(jié)晶。

    “轟！”數(shù)萬斤重的雪羅鯊猛然躍出海面，碧幽幽的雙眼霎間黯滅，墨綠色的血水從口中狂涌而出，下一瞬又重重砸落到了海里，濺起十?dāng)?shù)丈高的狂浪。

    少年冷冷地看了眼迅速沉入海中的雪羅鯊尸首，查覺到手心中那顆雪珠有絲絲縷縷清涼溫潤之氣自內(nèi)核之中散發(fā)而出，心頭為之一動，抬手將雪珠含入嘴中，譬如春風(fēng)化雨悄無聲息地，那股溫涼滲透進(jìn)經(jīng)脈及血肉五臟六腑之中。

    不用多一會兒，動蕩的靈海識天慢慢地開始平息，被壓抑的大同真罡和思無邪神識復(fù)蘇過來齊齊升騰，如蛟龍盤繞鎖定龍息，重新穩(wěn)固住小乾坤。狂暴的玄霜龍息徐徐消融，宛如抽絲剝繭般被煉化成一縷縷真元納入小乾坤的紫府之內(nèi)，滋潤元嬰壯大神識。

    少年星眸中的黑色異光亦如潮水褪落，恢復(fù)了原本琥珀色的清明。躁動的萬年玄霜圣龍之心就似沐浴在一泓溫泉里，漸漸地平靜下來。

    他不由自主松了口氣，想到《十萬巫典》中有一篇關(guān)雪晶珠的記述，對澄清心神有不可思議的奇效，所說的，應(yīng)該就是這個了。自己這次能懸崖勒馬僥幸保住靈智不滅，實屬運氣。

    可惜這法子治標(biāo)不治本，依他估計，雪晶珠中所蘊含的靈氣至多只夠吸納十余日，更無法徹底化解玄霜龍息反噬之害。十余日之后又當(dāng)如何，不得而知。

    但好歹這也是一線希望，至少，雪晶珠雖然稀少，卻并非不可得。只要肯花功夫找，總也能維續(xù)一些時日。

    念及至此少年平復(fù)心緒，抬起頭觀察星空須臾辨明方位，隨即乘風(fēng)破浪向南而去，他的背影在月光里漸行漸遠(yuǎn)，1148(83中文網(wǎ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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