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三十九年
六月末御門聽政
康熙爺高坐在龍椅上,時不時地揉著眉心。
諸大臣在稟奏他事后,又就東岳廟一事開始唇槍舌戰。
宗人府左宗正蘇努在與納蘭明珠對視一眼后,站出隊列道,“啟稟圣上,臣以為,興修東岳廟事關民心走向,大阿哥剛助修永定河,在民間聲望頗高,主持此事再合適不過。”
任工部侍郎的索額圖族弟法保上前一步道,“啟稟圣上,興修東岳廟勢必要觸及廣善庫,關乎八旗民丁生計大事,臣請由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主持,以安八旗民心。”
康熙爺掃了兩人一眼,偏頭道,“這一事,佟老怎么看?”
佟國維略一思索,拱手道,“啟奏圣上,大阿哥已近而立之年,所承差事諸有成效,臣以為堪當此任!
康熙爺略略地**了**頭,一雙濃眉卻蹙在了一起。
巳時退朝,大臣們魚貫而出,三阿哥趕上走在前頭的四阿哥,搖著扇子道,“又白聽了一天的熱鬧,這么一件事兒拖了半個月了!
四阿哥笑笑,未有言語。
三阿哥歪著頭看向四阿哥,語帶好奇地道,“四弟就沒想過爭一爭這差事?或者,再向皇阿瑪求一個學習的名額?”
“三哥說笑了,”四阿哥彎彎嘴角,“弟弟年輕識淺,怎敢有跟大哥爭奪之心?三哥學富五車,這事兒要輪也該先輪到三哥才是。”
“三哥就更沒那個資格了,”三阿哥偏頭看到身后相攜而來的兩位權臣,微微一笑道,“這事兒咱們是不好直接開口的,總得有人舉薦才行。不過,四弟這兒真是可惜了。也不知佟大人怎么想的,之前那般使力地為四弟請封親王,如今怎么連個差事都不給四弟說一句呢!
走在后頭的納蘭明珠與佟國維對視了一眼,佟國維的神色不太好,明珠簡單一笑道,“今兒個多謝佟老的仗義執言,以后前朝之事有佟老幫襯,老夫也能放心地卸甲歸田了。”
“明相客氣了,佟謀一向從心做事,實不敢當明相的夸獎,您是肱骨之臣,還得您辛苦才行,”佟國維向明相略一拱手道。
然話音未落,兩個乾清宮的太監匆匆而過。
“四阿哥,四阿哥留步!”
兩位公公急匆匆地趕上正要下臺階的四阿哥,俯身行禮道,“四阿哥,皇上召您回去。”
四阿哥一愣,垂首道,“胤禛領命,請兩位公公帶路!
三阿哥站在原地,看著四阿哥走遠。
四阿哥與明相、佟國維擦肩而過,略略地**了**頭,佟國維拱了拱手,眉頭微蹙。
蘇偉等在乾清門外,直到各位大臣都走光了也沒見到自家主子。
“蘇培盛,”一個頗為熟悉的聲音響起。
蘇偉循聲一看,“浣月姑姑!
浣月笑笑,拎著個大包袱向蘇偉走來,“你怎么一個站在這兒?”
蘇偉撓撓后腦勺,“我跟主子來上朝,可主子到現在也沒出來,可能是被皇上召見了。”
“原來如此,對了,”浣月將手里的包袱打開,拿出兩雙鞋墊遞給蘇偉,“天熱了,這鞋里總是汗津津的,我特地托成衣局的姐妹做些麻布鞋墊。你也拿兩雙去,換著穿。這本來是是給劉裕的,大小不合適你就減一減!
“謝謝浣月姑姑,”蘇偉接過鞋墊,又看看浣月拎著的大包裹,略有不安地左右看看道,“唉,府里的奴才都在神武門等著呢,我又不能走開,要不送您回去了。您拎這么重的東西,怎么也不帶個人呢?”
浣月笑笑,“沒事兒,我都習慣了。小主現在是庶妃,屋里人本來就少,我和劉裕不能都離開。再說,我這腿也應該多鍛煉鍛煉,拎這**兒東西不算什么!
蘇偉抿著嘴,**了**頭,略略地壓低聲音道,“出了上次的事兒,主子實在不放心,特地托了德妃娘娘照顧小主,這一陣,小主過得可舒心些了?”
“放心吧,”浣月彎彎唇角,“有了德妃娘娘的庇護,沒人再敢光明正大地找我們麻煩了。只不過,這在宮里過日子總不能事事靠別人,德妃娘娘能關照的有限,我們還是得靠自己才行。也還請你轉告四阿哥,不要再為我們費心了,若是自己站不住腳,靠誰庇護都沒有用!
佟國維坐在回府的馬車上,門人姜明開口道,“大人說皇上召了四阿哥,莫不是皇上有意將東岳廟之事交給四阿哥?”
佟國維嘆了口氣,緩慢地搖搖頭,“不一定,若是皇上已下決議,朝堂之上直接下令就是,何必再費周章。”
馬車在佟府門口停下,佟國維邁入大門,沒走幾步,就聽到一陣鑼鼓喧天的鬧聲,“怎么回事?”佟國維皺著眉問一旁的隨從道。
隨從低下頭,“是三少爺召了戲耍班子來!
“胡鬧,”佟國維一甩袖子進了正堂。
姜明跟在佟國維身后,規勸道,“隆科多少爺在皇上面前是頗受重用的,如今已被提拔為正藍旗蒙古副都統,平日不免公務繁忙,好不容易回家來休息,想熱鬧熱鬧也是應該的。”
佟國維冷哼一聲坐下,“他是我兒子,他在想什么我最清楚,憑他去鬧吧,我看他能鬧出什么花樣來!
“主子!”蘇偉蹲在墻角覺得自己快長蘑菇時,才見四阿哥出來,“您怎么這么慢,我還以為我自己被扔下了。”
四阿哥勉強一笑,“我們先回府吧!
馬車上,蘇偉疑惑地盯著四阿哥看,“主子,您怎么了?皇上找你有事兒嗎?好事壞事?”
四阿哥深深地喘了口氣,“我也不知是好事壞事,皇阿瑪問我怎么看東岳廟的差事?若是我來主持,能不能做好?”
蘇偉眨眨眼睛,“皇上不是想讓您縮在幕后,當個閑散王爺的嘛,為什么又突然問這些?”
四阿哥搖了搖頭,“如今朝堂的平衡形勢一觸即破,連我都看出來了,皇阿瑪怎會不知道。不過與其說皇阿瑪看重我,不如說想禍水東引,讓東岳廟的事兒遠離大阿哥與太子的爭斗!
“那,主子怎么拒絕的?”蘇偉歪著腦袋問。
四阿哥驚訝地看著他,“你怎么知道我拒絕了?”
蘇偉咧咧嘴,“主子一臉可惜相啊,一副想接卻不能接的樣子!
四阿哥無奈一笑,“皇阿瑪畢竟沒有直接下旨,心里肯定多少有些猶豫,我只要裝裝傻,表明我完全沒有心思做這些事,皇阿瑪也就沒有往下提。不過,未免萬一,我已經向皇阿瑪請奏去莊子住一段時間了。所以,咱們回府后,你就趕緊安排,這次將孩子們也都帶著!
“好,”蘇偉****頭,彎了彎嘴角,又能出去玩了,嘿!
蘇公公的行動還是很快的,隔天,四爺府的車架就駛出了大門。
一墻之隔的八爺府,大門洞開,八阿哥站在門旁,看著四阿哥的馬車匆匆而過。
八福晉端著湯碗進了書房,八阿哥正專注地在一張圖紙上勾勾畫畫。
“爺,這是什么?’八福晉將湯碗放下。
八阿哥微微笑笑,“這是咱們京郊的一處糧莊,只不過這里不太適合種糧,我打算把這里改成一處小的獵園,以后可以招待九弟、十弟他們去玩!
八福晉抿了抿唇角,看向八阿哥道,“爺,近來就不想謀份差事?我外祖家的舅舅們捎口信來問,爺想不想接東岳廟的差事,若是想,舅舅們可以在朝堂上為爺保奏!
八阿哥笑笑,靠在椅背上端起湯碗,“索相、明相皆在為皇子請奏,昨兒個連佟老都出聲了,皇阿瑪依然沒有做決定。胤禩不才,在皇阿瑪眼里只那一**兒分量,就不勞舅舅們為我費心了。否則弄巧成拙,反倒耽誤了你外祖家的仕途!
八福晉嘆了口氣,“爺不要妄自菲薄,爺年紀輕輕就受封貝勒,和四阿哥、五阿哥同等的爵位,怎么會不得皇阿瑪看重呢?”
八阿哥彎彎嘴角,喝了一匙參湯,“恩,味道真好,一定是福晉親自為我煲的。”
八福晉笑笑,臉色微紅地垂下頭。
四爺莊子
大院里一片叫好聲,兩位小格格、帶著小阿哥弘暉圍著踢毽子的蘇偉直轉圈。
“蘇公公加油,”伊爾哈拍著手道,“就快三十個了!
茉雅奇拽著總想往上沖的弘暉,小臉一片粉紅,眼神隨著蘇偉踢的毽子一上一下。
“二十六,二十七,”伊爾哈轉著圈數數,弘暉在原地又蹦又跳。
“二十八,二十九,啊……”
偏偏第三十個掉了下來,蘇偉頓時一臉挫敗地蹲在地上。
“就差一個了,”伊爾哈氣得直跺腳。
“蘇公公,蘇公公”弘暉沖上來,撿起毽子,“蘇公公教我,弘暉也要玩。”
“我也玩,我也玩,我額娘也會踢毽子,”伊爾哈也圍了上來。
“好,奴才來教你們,”蘇偉站起身,拍拍胸脯,活動活動筋骨,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頭道,“大格格,近著**兒來,奴才踢給您們看!
茉雅奇絞著手指,往院門看看,又看看蘇偉,一步步走到伊爾哈身邊。
蘇偉笑笑,拿起毽子道,“奴才開踢啦,小主子們看好!
傍晚
四阿哥書房里,傅鼐拱手道,“主子,佟國維近來與納蘭明珠確實走得很近,隆科多那里暫時打聽不到什么。”
四阿哥****頭,“孝懿皇后一去,佟國維是明擺著往大阿哥那邊兒靠了。不過也對,以往索額圖若是不看著孝懿皇后的面子,和佟佳氏是怎么也合不到一塊兒去的!
傅鼐****頭,復又想起什么似的道,“主子,近來毓慶宮有一事兒挺奇怪!
“什么事兒?”四阿哥抬頭道。
“奴才聽宮門值守的兄弟說,幾天前,有一輛擋著簾子的馬車進了皇宮,車里的人手持太子的令牌,還帶了一名太監,據車夫說是外面調回來的太監!
“太監?”四阿哥微微挑眉。
“是,”傅鼐垂首道,“許不是什么大事兒,但奴才想還是跟主子稟報一聲為好!
四阿哥****頭,“你做得對,皇宮里沒有什么事兒是小事兒。”
傅鼐告退,四阿哥舉步邁出書房,晃了晃脖子,問一旁的張保道,“蘇培盛呢?”
“蘇公公在隔壁院子跟幾位小主子踢毽子呢,”張保垂首道。
四阿哥微微一笑,舉步往隔壁而去。
“大姐真厲害,”還未邁進大門,四阿哥就聽到弘暉一聲清脆的歡呼。
茉雅奇站在院子中央,輕巧地踢著一只花花綠綠的毽子,弘暉、伊爾哈圍在四周數著數,偶爾被一兩個驚險的動作嚇得咋咋呼呼。
蘇偉抱著胳膊站在最外面,嘴角帶笑地直**頭。
四阿哥看了一會兒,微笑著走上前,“爺的孩子都被你帶淘氣了!
“阿瑪!”伊爾哈最先看到四阿哥,茉雅奇一驚,毽子掉到地下。
“阿瑪,阿瑪,”弘暉跑到四阿哥旁邊,“大姐可厲害了,比蘇公公還厲害!
“是嗎?”四阿哥挑挑眉看向身旁,蘇偉傻笑著撓撓頭。
“是,是,”伊爾哈也跑了過來,“蘇公公才踢二十幾個,大姐能踢三十幾個!
茉雅奇有**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四阿哥笑笑,“那你們兩個多跟茉雅奇學學,別跟蘇公公學,蘇公公太笨!
“哪有,”蘇偉不服氣地抗議道,“大格格也是奴才教出來的,主子這是過河拆橋。”
四阿哥一時語塞,作勢踢了蘇偉一腳,幾個孩子見狀一通大笑。
別院里亮起燭光,伺候大格格的馮嬤嬤正皺著一張老臉給茉雅奇換衣服,“我說格格啊,您怎么能跟一個太監胡鬧成這樣呢?您看這一身又是土又是泥的,回頭要是讓主子知道,準得訓斥你!
茉雅奇微微垂下頭,沒有說話。
馮嬤嬤嘆了口氣,繼續道,“不是嬤嬤管的多,您可不能跟二格格學,二格格的母親是小門小戶出身,把女兒教成那樣,以后嫁出去得多丟人啊!
茉雅奇微微嘟起嘴,馮嬤嬤搖了搖頭,“格格快睡吧,明天就呆在屋里,別出去了。”
“知道了,”茉雅奇應了一聲,躺到床上,馮嬤嬤放下帳子收拾衣服去了。
茉雅奇抿了抿嘴角,偷偷地掀開褥子,拿出一只被壓得亂七八糟的毽子,把在手里玩了會兒。
入夜的紫禁城,原本一片寂靜,忽然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伴著成串的燈籠從甬路上疾行而過。
永和宮正殿內廳亮起燭火,德妃披著衣服坐到榻子上,往窗外看了看,“過去幾批了?”
“三批了,”清菊將燭臺放在炕桌上,“毓慶宮一批,寧壽宮一批,乾清宮一批!
德妃抿著唇笑笑,“終于到時候了,這后宮的天可不是誰都能坐得住的!
清晨
翊坤宮
宜妃坐到鏡前,理了理鬢邊。
珠兒端著木盒走過來,“娘娘,您看今兒個用哪些簪發?”
宜妃彎著嘴角看了看,“用那只紅翡滴珠海棠金步搖,配上兩根碧玉棱花雙合長簪,再簪一朵芍藥珠絲花!
“是,”珠兒一俯身,將盒子遞給梳妝的宮女,“娘娘好久沒打扮的這般鮮艷了!
宜妃笑笑,“心情好,自然要打扮的鮮艷些,你們手頭都麻利**兒,咱們得早**去寧壽宮給太后娘娘請安,這去晚了就看不到好戲了!
作者有話要說:又熬夜了,覺得自己萌萌噠,再不辭職偶可能得過勞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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