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一年
年羹堯的馬車行至四貝勒府門前時,正趕上張保送隆科多出門。
“佟大人好走,”張保向隆科多一躬身,正好看到下了馬車的年羹堯,“喲,年大人您來啦。”
“張公公,”年羹堯拾階而上,與隆科多擦肩而過,兩人都微微偏頭,年羹堯先行垂首示意。
一個正值而立之年,官至二品鑾儀使兼正藍旗蒙古副都統的皇親國戚;一個二十出頭,滿腹風華,初露矛頭,得皇上賞識的大員之子;兩人雖都在宮廷行走,此番確是頭一次面對面。
年羹堯多少是知道些隆科多的,佟國維的三公子,孝懿先皇后的親弟,當今佟佳氏貴妃的兄長,曾在皇上身邊任一等侍衛,不久就被提為正二品鑾儀使,即便在佟佳氏滿門權貴中也是數一數二的人物了。
隆科多上了自家的馬車,臨行時,饒有深意地推開車窗,看了一眼隨張保進了四爺府的年輕人,一雙濃眉漸漸蹙起,“年羹堯……”
張保引著年羹堯進內院時,蘇偉正在為四阿哥順毛。不得不說因著佟國維的鬧騰,佟佳氏與四阿哥之間當真是剪不斷、理還亂。
隆科多對四阿哥較佟府其他人是多有照顧的,但如今為了自家的安穩,還是下意識地看低了四爺的門庭。不怪乎四阿哥生氣,蘇偉雖然也憋屈,但還是不愿四阿哥與隆科多鬧僵。
“主子,”張保弓身進門,“年羹堯,年大人來了。”
四阿哥抓下蘇偉在他太陽穴上亂摁的手,自己捏了捏眉心,“讓他進來吧。”
“奴才給貝勒爺請安,”年羹堯半跪于屋子當中,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禮。
四阿哥眉毛微挑,轉頭瞥了搖著尾巴的蘇公公一眼,“起來吧,剛回京就見你遞了帖子,爺也是這幾日才倒出空來。”
年羹堯起身拱手道,“奴才知道貝勒爺近來事物繁忙,本不想登門打擾。但日前家父從湖廣送了請安的信件,還捎了幾桶鮮活的烏鱧來,奴才不敢耽誤,才冒昧遞了帖子。”
四阿哥彎了彎嘴角,“年老在外任差不宜,你回去囑咐他,以后就不要在這些吃喝的小事上費心了。”
年羹堯聞言弓□子道,“年家深受貝勒爺知遇之恩,無以為報,只能在這些小事上略表心意,還望貝勒爺不要嫌棄。”
蘇偉在四阿哥身后無聲地撇撇嘴,撫了撫胳膊上起的一層雞皮疙瘩。
年羹堯走后,蘇公公得意了,翹著小尾巴高興了一整天。事實證明,那天他的下馬威確實起了作用。無論年羹堯的實際心意是怎樣,他這一趟就是來表忠心的,這說明此時的年家還不敢脫離四阿哥的庇護。最起碼,年遐齡對四阿哥是絕對忠心的。
佟府
佟國維鐵青著臉,負手站在窗前。
“大人,”門人姜明躊躇了半晌,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如今劉大夫失蹤,連家人都遷走了。基本可以肯定,公主的死沒有那么簡單。皇上現在雖然不追究,但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將這件事捅出來,尤其是劉大夫背后的人。”
佟國維隆起眉心,深深地嘆了口氣,“這是有人怕咱們佟佳氏擋路啊,是我疏忽了……”
姜明凝眉思索片刻,壓低聲音道,“大人以為是誰?雖然朝中與咱們府上有過節的人不少,但敢對公主下手,使出如此狠厲手段的人卻是不多了。”
“還能有誰,”佟國維露出一絲冷笑,“如今朝廷內外皆無大事,爭執最激烈的就是儲位人選了。索額圖、納蘭明珠都是半截身子入了黃土的人,這時候不爭一把,以后就只能望洋興嘆了。”
“大人的意思是?”姜明抬起頭。
佟國維冷下臉,沉聲吩咐道,“派人去給我查那個劉大夫的身家背景,他就算跑了也不可能一絲線索也無。”
“是,”姜明聞言立馬俯身領命。
“還有,”佟國維想起什么似的回過身子,目透微寒,“給我派人盯著四貝勒府,四阿哥扣著那個丫頭,尚不知在打什么主意。若是他想在皇上面前表表功,咱們也得有提前有動作才是。”
承乾宮
佟佳氏晉為貴妃已一年有余,在后宮一直未有大的響動,東西六宮的事兒主要還由宜妃、德妃做主。
但不得不說,貴妃料理的幾次大事,與眾妃的關系都處理的很恰當。漸漸地妃子們開始到承乾宮問安,對年輕的貴妃娘娘也帶了幾分敬重。
八月十五,后宮設家宴,皇上因朝政纏身,早早地離席而去,留下貴妃一人主持。
席上,四妃中只有宜妃、德妃在場,惠妃久居深宮已好久未曾露面,榮妃因著身子虛弱也推了家宴。
佟佳氏飲下庶妃們敬的酒,環顧一圈后,目光落在一直未出聲的德妃身上,“德妃姐姐的身子怎么樣了?本宮看著臉色還是不太好,可要再請太醫來看看?”
德妃看了佟佳氏一眼,目色微寒,“不勞貴妃娘娘擔心,臣妾只是些小毛病罷了。”
佟佳氏輕嘆了口氣,放下酒杯,“溫憲公主故去,是佟佳一族沒那個福分。姐姐也不要過分傷懷,免得傷了身子,公主走的也不安穩。”
德妃冷冷一笑,“貴妃娘娘說的哪的話,溫憲走得辛苦,但額駙還是額駙,佟佳氏也是正正經經與皇上結了親家的當朝權貴,少的不過公主住的一座府邸,想是佟老也不會在意,何來沒那個福分之說呢?”
佟佳氏微微一愣,斂眉未語,宜妃從旁看了看,終也沒有說話。
八月下旬,康熙爺頒布圣旨,欲在九月第四次南巡,太子胤礽,四阿哥胤禛,十三阿哥胤祥隨駕。這是四阿哥第一次隨皇上南巡,蘇偉著實激動了幾天。比起塞北連著看了十幾年的風景,南邊的景致更讓蘇偉新奇。
寶笙被蘇偉送到了李嬤嬤處,經李嬤嬤教導后,跟在了大格格茉雅奇身邊。溫憲公主的離世,在朝中似乎未掀起多大的波瀾,但是暗地里卻有幾股勢力交相查探公主的死因。
在寶笙的回憶下,溫憲公主起初只是著了涼,引發了咳疾。因病情不重,便沒有宣太醫,而是叫了佟府的劉大夫來看。劉大夫給公主開了丸藥,很是管用,只要吃下便不再咳嗽了。可是公主的傷寒卻一直不見好,長時間不用藥,就會咳的很嚴重。
后來宣了太醫,太醫說公主身子虛弱,需要調養,開的藥都十分苦澀,公主吃了幾幅便受不了了。劉大夫再次來看公主,又開了新的丸藥,公主病情好轉了一陣,可不久又病倒了。
如此反復幾次,公主與寶笙都漸覺不對,可這時已經找不到劉大夫了。公主想過向額駙求助,卻又想起那劉大夫便是佟府的家臣,如此這般,公主便懷疑是佟府的人想加害她,遂沒有跟額駙提起。恰在此時,太后讓公主伴駕往塞外避暑,溫憲公主便應了下來,想借此脫離佟府的勢力,卻沒想到,到了塞北不久便因暑氣病倒了。
四阿哥暗中派人尋找那劉大夫,一直未有消息,其中幾次與佟府的人擦肩而過,顯然對方也沒有任何進展,調查一時陷入膠著中。
蘇偉眨巴著眼睛,對寶笙的話前思后想了幾天,突然發現了一個關鍵性人物。
“太醫?”四阿哥蹙起眉心。
“對啊,”蘇偉****頭,“寶笙說,公主先吃了那劉大夫的藥,后來病情繁復就宣了太醫來看。若是那藥有問題,太醫怎么可能一**都察覺不到?照理說,太醫望聞問切,肯定會查公主近期服食的藥物。可寶笙說那太醫只是搭了脈,就說公主體虛,不是很奇怪嗎?”
四阿哥沉吟片刻,嘴角微微彎起,“說得有理,難得你聰明了一次。”
蘇偉撇撇嘴,他一直是大智若愚型的,爾等凡人豈能領會。
佟府
傍晚,正堂內廳,佟國維坐在一盤死棋前靜思。
“大人,”姜明頭一次冒失地徑直而入,“劉文有消息了!”
佟國維赫然抬頭,“什么消息?”
姜明垂首,“劉文年初在寶安當當了不少東西,當鋪的伙計和他閑談時,得知他是要離京投奔親戚,遂家中不方便帶的東西都折成了現銀。奴才讓人把東西都買了回來,其中有幾只古花瓶尤為名貴。”
“拿來給我看看,”佟國維沉聲吩咐道。
“是,”姜明俯身領命,讓一早侯在外面的家丁捧了幾只瓷瓶進來。
佟國維一一細看過,果真各個名貴,然古花瓶來源復雜,一時難辨,直到拿起最后一只青瓷繪鳳雙耳瓶時,動作一頓,青瓷瓶底有一個龍飛鳳舞的墨色大字,“容”!
姜明看佟國維變了臉色,便小心翼翼地湊過去看了一眼,隨即一驚,“這是諸河南體的書法,筆鋒上揚,是——納蘭性德的字!”
四爺府
衛秦進太醫院時間不長,但醫術還算高超,雖很少入宮,但常來往于皇親國戚府中。四貝勒特意宣他入府診脈時,衛秦還頗覺榮耀,但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進了府迎接他的不是伺候貝勒的太監,而是手拿刑具的侍衛。
衛秦被四阿哥交給了傅鼐,蘇公公經不住好奇心的強烈驅使,偷偷跑去傅鼐辦事的屋子窗下聽墻角,結果被屋子里的慘叫嚇得做了一晚上噩夢。
第二天,傅鼐的下屬又綁了幾個人入府,不到傍晚,衛秦就招供了。傅鼐向四阿哥呈上了衛秦的口供,四阿哥靠在椅背上看了半晌,一雙劍眉緊緊地鎖在了一起,“索額圖……”
作者有話要說:佟國維查的是納蘭明珠,四阿哥查的是索額圖,那么謀害公主的人到底是誰?
其實,我前面都告訴大家了,就是不知道大家注沒注意,(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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