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二年
直郡王府
納蘭明珠從袖中拿出幾封信遞給了大阿哥,“此前托合齊的事兒,老臣派出去的人有了不小的收獲。索額圖為太子籌謀大事,這來來往往中六部官員皆由牽扯。”
大阿哥將信紙抽出,挨個看了看,蹙著眉心思索了片刻道,“明相手里的這些都是索額圖與各個大臣勾結的證據,可是如今,索額圖已然伏法……”
“確如郡王所說,”納蘭明珠輕嘆了口氣,“皇上提了凌普,顯然是還不想動太子。老臣也在想著,如今即便將這些內情參奏上去,怕也牽連不到毓慶宮頭上。若是皇上一時心軟,都安給了索額圖,那咱們這一番功夫就著實白費了。”
大阿哥抿了抿唇,向椅背上靠了靠,“皇阿瑪心思不明,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明相手里有這些把柄,不怕日后沒有用武之地。索額圖就戮,太子從今以后就沒了擋箭牌,過上一段時間,若是再出什么風波,皇阿瑪就是想偏袒也得掂量掂量了。”
“郡王言之有理,”納蘭明珠**了**頭,“太子手中的勢力平白被削,想也是心中難平的,就算他能忍氣吞聲,也架不住朝臣的推波助瀾。只要咱們從中斡旋一二,大事當成。這些年來,太子與索額圖的動作皇上都看在眼里,可再一再二未必可再三再四,只要皇上動了心思,郡王高升一步的大門就開了一半了。”
大阿哥輕彎了彎嘴角,笑意卻未達眼底,“有明相的一番安排,本王自是成竹在胸的。其實,現成的筏子已經擺在咱們眼前了,只要略作引導,必定事半功倍。畢竟,這世上能身陷寶山而空手回的人可沒幾個。”
納蘭明珠雙眼微瞇,略一思索后恍然道,“直郡王是說……新任內務府總管凌普?”
四爺府
福晉院中,福晉與姜嬤嬤一起理著后院的賬冊,姜嬤嬤看了看福晉淡然的神色,沉了沉聲音道,“奴婢聽說,昨晚兒上,李格格想把他那個侄子塞給咱們弘暉阿哥做伴讀?”
福晉抬眉看了姜嬤嬤一眼,**了**頭,“她是一貫的自作聰明,仗著貝勒爺多看她幾眼,恨不得帶著全家扒上來。平日里,她動些個小心思,我也懶得跟她一般見識,如今兒個竟把念頭動到弘暉身上來了。”
姜嬤嬤蹙了蹙眉,略有踟躕,“可,之前福晉不是說貝勒爺想為李格格請封側福晉嗎?”
“那又如何?”福晉語態冷淡,“四阿哥是不沉湎女色,否則建府這幾年,后院的側福晉說不上有幾個了。如今她不過是稍得了貝勒爺的青眼,再過幾年年老色衰,說不定怎么回事呢。”
姜嬤嬤輕嘆了口氣,“可貝勒爺畢竟是屬意與她的,福晉也不該太駁她的顏面。昨晚的事兒,奴婢聽下人們說嘴,福晉是句句在理,可總歸鬧得太僵了。”
“我明白嬤嬤的意思,”福晉放下賬本,用帕子掩了掩嘴角,“我與四阿哥終歸也就這樣了,西配院的那些人愛怎么爭就怎么爭,只要不出亂子,我也樂得做個好人。但是,我決不允許有人把腦筋打到弘暉身上。李氏就是仗著四阿哥在場,以為我會不言不語,我若是如了她的意,日后怕就要蹬鼻子上臉了。”
“主子,”詩瑤邁進門檻,打斷了福晉與姜嬤嬤的話,“我已打發了小廝給家里送信兒去了。”
“好,”福晉揚了揚嘴角,“給弘暉的哈哈珠子必得精心選選才行,烏喇那拉氏家的孩子可不能比別人家的差。”
詩瑤咬了咬嘴唇,上前兩步道,“主子,貝勒爺那兒定也是挑最好的,咱們家里的對阿哥忠心就行,若要事事爭個出頭鳥,怕惹貝勒爺忌諱呢。”
“這有什么可忌諱的,”四福晉低頭理了理賬本,“貝勒爺當初的哈哈珠子不也有先皇后的娘家人嗎?弘暉的性子有他阿瑪的影子,以后用人也定然是任人唯賢的。我這個做額娘的,自然希望他身邊的人既中用,又可用。若只是沾親帶故,卻無能無德,還不如呆在家里做他們的少爺呢。”
十月末,西巡大營
顧問行從皇帳中出來,已是黃昏。
梁九功迎上來,微笑道,“顧公公一路趕來辛苦了,咱家備了**酒菜,咱們老哥倆喝上幾杯?”
“那敢情好,”顧問行笑了笑,“弟弟這一路上,肚子里的酒蟲都要鬧翻天了。”
兩位大公公說笑著,進了帳子,伺候的小公公暖上鍋子,燙了酒就俯身退了出去。
“顧老弟此番收獲可多?”梁九功敬了顧問行一杯。
顧問行仰頭飲下,嘆了口氣道,“我這活計可不好干,當主子的哪個是好相與的?想套出內里的實情比登天還難。費了半天勁,也不過是打聽些意頭想法,具體的計劃謀算還得等待時機。”
“誒,”梁九功拍拍顧問行的肩膀,“咱們跟了皇主子這么多年還不明白?要的就是意頭想法。圣上知道了他們的意頭想法,心里就有了自己的打算。這下面的計劃謀略,費了一大番心思,最后若是不得皇上的意,不還是白費功夫?”
東小院
四阿哥彎著身子畫一幅白虎嘯林圖,蘇大公公睡眼惺忪地托著下巴趴在旁邊看。
“主子,”張保掀簾而入,“鈕祜祿氏阿靈阿府上送來壽宴的請帖。”
四阿哥筆耕微頓,“送請帖的人是誰?”
“是阿靈阿府上的差役,”張保躬身道。
“先放著吧,”四阿哥垂□子,重又起筆。
“是,”張保俯身,復又略帶躊躇道,“來送請帖的差人說,阿靈阿大人今年是六十大壽,拜請京中各位宗親大員,成年建府的皇子俱在其列,還望各位王爺貝勒能多多賞臉。”
“聲勢倒不小,”四阿哥描了幾筆虎紋,“爺最近不想出門,回頭讓庫房那邊備下厚禮,到日子送過去就得了。”
“奴才明白,”張保領命而下。
蘇偉眨巴眨巴眼睛,見張保退下,精神了不少,“阿靈阿不是松甘的父親嗎?松甘做爺的哈哈珠子也有十幾年了,雖說建府后來往的少了些,但總歸是主仆一場,主子不用給松甘個顏面嗎”
四阿哥輕笑一聲,搖了搖頭,“松甘若是還把我當他的主子,這請帖就該他親自送來。派個差役來傳信兒,端的是世家大族的架勢,爺若是巴巴的湊上去,才是真的丟了主子的身份。”
蘇偉抿了抿嘴唇,不置可否,“阿靈阿是遏必隆的兒子,遏必隆生前是輔政大臣之一。孝昭先皇后、溫僖貴妃都是阿靈阿的姐妹,將比起來,他們家和佟佳氏也差不多了,也不怪乎擺個壽宴敢遍請皇親貴戚。”
四阿哥抬眉看了蘇偉一眼,彎了彎嘴角,“當初讓你抄拜帖還是沒白抄,虧你還記得阿靈阿的家世。”
“嘿嘿,”蘇偉傻笑著撓撓后腦勺,“遏必隆是輔政大臣之一,他的族人我有特別留意的。不過,阿靈阿是遏必隆的第幾個兒子來著?我怎么記得溫僖貴妃過世時,他好像遭到貶斥了?”
“阿靈阿是遏必隆的第五子,”四阿哥涮了涮毛筆,直起身子“早年世襲一等公,任鑲黃旗滿洲都統。后來溫僖貴妃病逝,因其與兄長法喀的爭斗,被皇阿瑪削職。不過沒經幾年,就又被啟用了。如今依然是一等公的爵位,任領侍衛內大臣兼理藩院尚書,確也是朝中數一數二的官宦世家了。”
“那……給他賀壽的人肯定不少,”蘇偉轉身坐到榻子上,“他是溫僖貴妃的弟弟,就是十阿哥的舅舅了,估計沒有幾個收到請帖的人會像爺一樣敷衍。”
“你倒聰明,”四阿哥用帕子擦了擦手,“老八、老九、老十素來交好,他們兩個肯定會到。至于其他人,估計也都各有企圖。索額圖剛死,阿靈阿就冒了出來,打的什么主意,大家都清楚。”
蘇偉扁了扁嘴,晃蕩著雙腳道,“那爺不爭取爭取嗎?咱們好歹有松甘這條路子啊。”
四阿哥瞥了蘇偉一眼,嘴角輕抿,“爺可不打算在這個時候淌這潭渾水,松甘這條路,就是要走也得平穩了再走。”
八爺府
八福晉端了兩本冊子邁進書房,“爺,給阿靈阿大人賀壽的禮品單子已經備好了。”
“給我看看,”八阿哥接過冊子展開。
八福晉秀眉微蹙,從旁輕聲道,“爺既然打算親往阿靈阿府上,這賀禮合個規矩就是了,何必這般奢侈呢?”
“福晉不必憂心,”八阿哥微微笑笑,“我與老九、老十有自小的情分在,這賀禮上自當豐厚些,旁人就是見了也挑不出毛病來。”
“妾身明白,”八福晉斂了斂眉目,“只不過,索額圖剛剛病死,這一牽扯到權臣貴胄的,妾身總是心驚。”
八阿哥放下單子,握住八福晉的手,“有爺在呢,你不要多想。爺與太子、大阿哥不同,生母身份低微,身后也沒有勢力支持,在朝堂上八面玲瓏些不過是生存手段。爺心里有數,斷不會拿府上的前途開玩笑。”
八福晉抿了抿唇角,略略地垂下頭,“爺說的,妾身相信。爺也不要妄自菲薄,如今封爵的皇子中,您年紀最小,卻屢次被皇上予以重任。朝臣里,揆敘大人、鄂倫岱大人都與您相交,我外祖那里對您也是青眼有加。爺若是有所心思,未必就是不可。”
八阿哥彎了嘴角,拍了拍八福晉的手,“福晉想得太多了,爺只想一生平平穩穩的,不敢有所奢求。這日子要一天一天過,路更要一步一步走。”
八福晉自書房出來,侍女金環迎了上來,“福晉,日前舅老爺提起的那位在直隸最善千金科的大夫,表少爺幫您請來了。”
“是嗎?”八福晉眼眸亮了亮,“讓他去偏廳等著,我換身衣服立刻過去。”
“是,”金環手腳輕快地行禮而下。
八福晉深吸了口氣,低頭輕摸了摸小腹,轉身往臥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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