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五年
八月初三深夜,雍親王府
“辛苦錢姑娘了,”周院判沖跪在腳榻上的錢氏拱了拱手,“我們已經備好了藥桶,只等王爺身上的膿水盡數擠出,便可入浴。品書網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以藥蒸的法子為王爺散去余毒,也能更穩妥些。”
“大人放心,王爺身上的皰疹并不算多,很快就可以結束了,”錢氏微微低頭道。
周院判點了點頭,轉身讓人將木桶抬進屋內,寢殿中一時水氣裊裊。
錢氏并未受影響,她的手很巧,一手捏著金針,一手按著棉帕,只額鬢沁出些汗珠,臉龐微微發紅。
四阿哥在混沌中浮浮沉沉,睜開眼睛時,對眼前的情景還有些迷糊,征愣了半晌才沙啞著嗓子道,“你是誰?”
錢氏一時驚愕,手上略一停頓,沖四阿哥躬下身子道,“奴婢錢氏,因在家鄉時偶然得知此種時疫的醫治方法,特稟明了幾位小主,來協助太醫為王爺治病的!
四阿哥閉了閉眼,只覺得身上還是虛弱的很,蓄力了半天,才又開口道,“蘇培盛呢?”
“奴婢不知,”錢氏低下頭,“王爺好好休息吧,太醫大人為王爺備了藥浴,一會兒可得費些體力呢。”
四阿哥抿了抿唇,卻也實在支撐不住了,便又閉上眼睛沉入黑暗之中。
時至三更,傅鼐等人將四阿哥抬進了藥桶里,錢氏侯在一旁,看著四阿哥精壯的身子慢慢地滲出汗液。
外廳中,年氏、鈕祜祿氏、詩玥坐在堂下,神色都頗為緊張。
“也不知這個法子管不管用,”鈕祜祿氏轉著手上的帕子,“會不會對王爺的身體造成什么害處啊?”
“別胡思亂想了,”詩玥拍拍鈕祜祿氏的胳膊,“丁芪他們也都研究了,說這個法子可行。再說,依王爺的病情,總比一直拖著強!
“那倒也是,”鈕祜祿氏勉強地鎮定了些許,轉而沖年氏道,“也是咱們王爺命好,這個錢氏莫名其妙地就冒出來了。否則,只依靠太醫院那些廢物,咱們王爺還真不知什么時候能康復呢?”
年氏抿了抿唇,眸色微微發暗,沉吟了片刻轉頭吩咐凌兮道,“你派人去查查那個錢氏的底細,看她說的都是不是實話?”
“是,奴婢這就去,”凌兮福了福身,領命而去。
鈕祜祿氏看著凌兮走出門口,轉頭道,“側妃是懷疑那個錢氏來路不明?”
“來路不明還是小事兒,”年氏端起茶碗輕抿了一口,“我是怕她跟謀害王爺的人有所勾結。”
詩玥聞言擔心地望向內室,“有傅鼐他們守在外頭,王爺不會有事兒吧,那個周院判一口一個維護大局,咱們也不能冒冒然地進去!
“有那么多雙眼睛看著呢,”年氏放下茶碗,“若真是想害死王爺,何必還多此一舉,城西的那些病人不是都不治而亡了嗎?這個錢氏若真是有些人故意安排進來的,必然別有所圖。不過眼下,我們順水推舟,讓她治好王爺才是緊要!
皇宮
蘇偉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連忙蹦跳著吵醒一個院子的人,準備直接殺到宮門口去,卻在半路被人截住了。
“毓慶宮小初子見過蘇公公,”微胖的小太監沖蘇偉拱了拱手。
蘇偉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再三確認了這個小初子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小初子,才壓下滿心的異樣回禮道,“不知可是太子有所吩咐?”
胖小初子點了點頭,把蘇偉拉到一旁,“殿下讓我口述給您聽,您記好了!
“哦,好,”蘇偉連連點頭,把耳朵湊到小初子嘴巴旁邊。
胖小初子像背劇本一樣地背誦道,“順天府抓到的匠人在兵部任職時與尚未升任兵部尚書的蕭永藻相識,后由蕭永藻推薦給納蘭揆敘,這名匠人曾數次暗中出入八爺府的后院,與一名叫繡香的丫頭來往密切。四弟只須順藤摸瓜,便可查出真兇。而今,四弟身染重疾,二哥甚為心痛,指使此事之人居心叵測,還望四弟洞清時事,不與二哥離心。待此間事了,二哥定與四弟攜手,使那為非作歹之人付出代價!”
蘇偉一時愕然,在原地征愣了良久,猛地一拍胖小初子的肩膀道,“好兄弟,你記性真好,等回頭我們王爺康復了,兄弟再來請你喝酒!”說完也不等小初子反應,便一揮手帶著一堆剛從慎刑司出來的手下呼啦啦地往宮門去了。
胖小初子撓了撓后腦勺,對這位傳說中的蘇公公倒是很生好感,抬頭看了看冉冉升起的朝陽后,連忙腳步匆匆地回毓慶宮去了。
寢殿中,太子正在洗漱,侍衛統領衛敏跪在一旁,向太子稟報調查來的情報。
“這么說,”太子拿起沾濕的布巾擦了擦手,“那封信真是十四使人送來的?”
“是,”衛敏低了低頭,“十四阿哥在這之前也確實見過蕭永藻。”
太子輕聲一笑,將布巾遞回太監的手中,“這還真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啊,一轉眼老十四都長大了!
“殿下,”衛敏起身跟著太子出了內廳,“十四貝子擺明了是站在雍親王身后的,若讓他收了蕭永藻,這雍親王的勢力就更不可估量了。”
“老四現在還生死未知呢,”太子轉身坐到榻上,“就算他能熬過這關,有胤禵調查出的情報,老四跟老八也是不死不休了,本殿又何必杞人憂天呢?”
“可,”衛敏蹙了蹙眉,“眼下圣上對雍親王是越來越看重了,這回雍親王重病,萬歲爺對雍親王的態度讓朝臣們都開始動搖了。托合齊大人他們也怕,夜長夢多啊!
“再怕又能如何?”太子端起茶碗刮了刮茶末,“之前本殿失敗的還不夠多嗎?眼下還不到時候,讓托合齊他們安分點兒!
衛敏抿了抿唇,躊躇了半晌,終是俯下身子道,“是,奴才領命。”
蘇偉等人回到王府時,天已大亮,吳書來早早地等在門口,看見蘇偉等人立時分奔過來大喊道,“師祖,師父,王爺的病有起色了!”
“真的?”蘇偉身子一晃,張起麟還沒來得及扶住他,眼前已經沒了人影。
正院外一片忙碌的身影,奴才們正在灑掃庭院,去除晦氣,祈禱王爺的身子早日恢復健康。
蘇偉一路飛進寢殿,正想直接奔去四阿哥床前,卻不得不在外廳猛地停住腳步,向屋子中的幾位小主請安。
“蘇公公請起吧,”年氏坐在正中,“也是辛苦你了,受了罰還趕著來伺候王爺!
“這都是奴才該做的,”蘇偉俯了俯身,有些詫異地瞄了一眼跪在屋子當中的陌生人影。
詩玥暗暗地觀察了蘇偉一番,試探地開口道,“蘇公公沒事兒吧?王爺的病情已經漸好,蘇公公也不用急在一時!
“小主放心,”蘇偉緊忙沖詩玥拱了拱手,“奴才并未受大刑,休息了一晚已經沒事兒了。”
“還是蘇公公老練,進一趟慎刑司都能全身而退,”鈕祜祿氏彎了彎唇角道,“王爺該醒了,蘇公公進去吧。”
“是,”蘇偉俯了俯身,又看了一眼跪在堂中的臉生女子,轉身進了臥房。
四阿哥果真醒著,只是臉色不太好,看見蘇偉進了屋子,才略微緩了神色道,“我就猜你是被敬事房帶走了!
蘇偉撓了撓后腦勺,走到床邊傻傻一笑,“顧問行沒想為難我們,慎刑司還有焦進朝,我們就是進去裝了個樣子,倒是順手把趙啟治了,也算沒浪費這一晚!
四阿哥瞪了他一眼,眸色微暗,神情上有些蔫蔫的,但蘇偉能看出四阿哥確實脫了病氣了。
“昨晚是發生了什么?周院判他們又研究出了新的藥方嗎?”蘇偉掀開四阿哥的被子往里面瞅了瞅,這一瞅不要緊,立時嚇了一大跳,“你身上怎么了?怎么皰疹都癟了?”
“爺沒事兒,”四阿哥按住蘇偉的手,“是有人曾經見過這種病,恰巧知道治療的法子,昨晚幫爺挑破了身上的疹子,擠出了膿水,爺才能好得這樣快!
“是嗎?是誰?”蘇偉瞪大了雙眼,“得好好的賞人家才行,人在哪兒呢?”
四阿哥癟了癟嘴,把頭轉到床里,悶了半天才道,“別提了,爺惡心著呢,讓年氏她們處置吧reads;。”
蘇偉愣了愣,隨即有些地恍然道,“是外面跪著的那個姑娘?她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嗎?為什么要處置人家?”
“別問了,”四阿哥不爽地動了動身子,“你們幾個不在,都沒有人好好伺候爺,爺喉嚨都冒煙了!”
“哦,我去給你倒水,”蘇偉連忙起身奔水壺去了,這邊四阿哥長長地吐出口氣,臉色還是黑黑的。
“對了,我還有件事兒沒跟你說,”蘇偉端著茶碗回來,等四阿哥一口口地喝進去,將太子的話轉述給了他,“除此這外,焦進朝也跟我說,那個烏喇那拉氏格格在你發病前后突然失寵,而后一直派人打聽你的病況!
“竟然是她?”四阿哥抿緊了嘴唇,“這件事果然是胤禩指使的,為了離間我跟二哥,他也算煞費苦心了。”
“可是,”蘇偉蹙了蹙眉,“烏喇那拉氏一個外嫁之人是怎么把力氣使到你身上的?我覺得比起她,小遠子幾率還大點兒!
四阿哥微微閉了眼睛,沉思片刻后嘆了口氣,“你忘了,咱們府上不是也有個烏喇那拉氏嗎?”
“你說福晉?”蘇偉瞪大了眼睛,隨即猛地搖頭道,“不可能啊,福晉有什么理由害你?就算看在孩子的份上,福晉也不能犯下這種抄家滅族的大罪啊!
“福晉該是不知情的,”四阿哥一手放在額頭上,“爺記得,病發前幾天,爺往福晉的屋里去過一次……對了,是那盤白糖糕啊!
蘇偉鼓起了腮幫子,“八阿哥一早安排了小遠子頂罪,是拿捏著咱們沒有證據,不敢查到他府里嗎?”
“他安排的確實巧妙,”四阿哥敲了敲太陽穴,“你別看二哥查出了他是背后主使,好像他的陰謀沒有得逞。但是我與二哥,卻到底是起了隔閡。老八肯用這一招,是明擺著告訴二哥,我早已知道了托合齊、齊世武、耿鄂都是他的人。從今以后,我與二哥,是再難復從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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