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七年
三月十八,太樸軒
蘇偉被駕到凳子上趴下時,腦子還有些懵懵的,左右看了看,從三阿哥到十四阿哥幾乎所有隨侍太監(jiān)都在場了。
侍衛(wèi)們舉著板子兩個一組站好,蘇偉心里很是肝兒顫,雖說不是第一次挨打,但是實打?qū)嵉奈迨蟀灏。诨噬涎燮さ紫拢侨握l也不敢隨便耍滑頭的,今天恐怕是真要屁股開花了。
四阿哥跪在三阿哥身旁,幾乎用盡全部自制力才控制住自己沒有轉(zhuǎn)頭望過去。他知道,越是這種時候,他越不能動,一旦讓皇阿瑪察覺了什么,蘇偉就真的沒有活路了。
“奉旨杖責(zé)五十,打!”
唱數(shù)的太監(jiān)一個長音兒開始,四阿哥閉上了眼睛,隨著耳旁一陣噼里啪啦的板子聲,背后浮起了一層冷汗。
蘇偉咬著牙挨了半天,突然覺得不對勁兒,這怎么能沒聲呢?皇上說是要打太監(jiān),可實際教訓(xùn)的是各皇子啊。這時候不認錯,還真挨到最后啊。
“圣上息怒,奴才知罪,啊,圣上息怒,啊——”
蘇偉一疊聲叫出來,十四阿哥的貼身太監(jiān)呂瑞最先反應(yīng)過來,連忙跟著喊道,“奴才知罪,奴才知罪——”
其余的太監(jiān)們見狀也是有樣學(xué)樣,“奴才們知罪,皇上饒命!”
四阿哥聽到了蘇偉的聲音,牙關(guān)一咬,一頭叩到地上,額頭頓時腫起了一塊兒,“兒臣知錯,請皇阿瑪息怒。”
“兒臣知錯,請皇阿瑪息怒——”
眾皇子齊齊磕頭認錯,康熙爺這才緩緩?fù)鲁隹跉猓梢廊粵]有叫停。
蘇偉紅著眼眶,一路挨到了二十幾板,門口又傳來腳步聲。貴妃佟佳氏帶著眾位嬪妃趕到了,既然康熙爺在太樸軒教導(dǎo)皇子,那當(dāng)額娘的怎么能不在呢。
見到院內(nèi)的情況,眾嬪妃紛紛下跪。佟佳氏沒有子嗣,榮妃、德妃、宜妃便跪在頭前。
“皇上日理萬機,是臣妾教導(dǎo)不善,請皇上處罰,”榮妃叩首道。
“皇上身系社稷,請皇上務(wù)必保重龍體,臣妾愿意領(lǐng)罰,”德妃也垂首道。
宜妃心焦地看了兩個兒子一眼,也回頭道,“請圣上息怒,讓皇子們戴罪立功,由臣妾們領(lǐng)罰吧。”
康熙爺看了看跪了滿地的皇子和妃嬪,終于擺了擺手,噼里啪啦的板子聲總算停了下來。
四阿哥還沒來得急舒出口氣,突然聽見有人稟告,“啟奏圣上,有個小太監(jiān)沒挨住,死了!”
四阿哥猛地回過頭去,正看到一個灰藍色的身體軟塌塌地從凳子上滑下來,掀上去的袍擺下血跡斑斑。
“小——”四阿哥身形一晃,腦中轟然炸響,身子已經(jīng)不受控制地正要往起站,突聽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奴才謝皇上開恩!”
蘇偉跪在小太監(jiān)中間,頻頻朝四阿哥使眼色,他雖然屁股腫的老高,但只是外傷。行刑的侍衛(wèi)手上很準(zhǔn),將近四十個板子都落在了肉厚的地方。
四阿哥這才發(fā)現(xiàn),死的太監(jiān)不是蘇偉,連忙鎮(zhèn)定下來,重新跪好,卻不想回過頭時正碰上康熙爺?shù)囊暰。
“皇上,死的是八貝勒的貼身太監(jiān),榮安,”梁九功垂首道。
康熙爺沒有言語,只輕飄飄地瞥了八阿哥一眼,跪在佟佳氏后頭的良妃倒是身子一軟,差點昏死過去。
“既然有你們的額娘求情,又有奴才受過,今天就暫且到此。朕希望,你們回去能好好思量朕今天說過的話,”康熙爺把手背到身后,徑自出了太樸軒。
四阿哥從地上爬起來,幾個快步走到蘇偉跟前,剛要伸出來的手被蘇偉一個凌厲的眼刀又瞪了回去,只好干干地站在原地,看著蘇偉被兩個小太監(jiān)扶起來。
“奴才今天恐怕不能伺候主子了,”蘇偉低下頭。
“先讓人把蘇培盛送回你的園子吧,”德妃走到四阿哥身邊,抓起四阿哥的手臂,看了看他的額頭,“你跟額娘去上點兒藥吧,這額頭都腫起來了。”
“是,”四阿哥低了低頭,又不由自主地看向蘇偉。
蘇偉沖他眨了眨眼睛,略一俯身道,“奴才先告退了。”
另一邊,八阿哥一步一步走到榮安的尸體前,榮安還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嘴角都被咬爛了。
良妃撐著侍女的手臂,小心地走到八阿哥身后,“到額娘那兒坐一會兒吧,額娘讓侍女給你敷敷膝蓋。”
“不用了,”八阿哥的嗓音意外的沙啞,“兒子先回園子去了,額娘也早些歇息吧。”
蘇偉被兩個小太監(jiān)架著走了幾步,突然發(fā)現(xiàn)挨打的其他人好像傷的都比他重,不是被拖著的,就是被抬著的,連一向樂天派的呂瑞都趴在人背上,□□不止。
腦子一轉(zhuǎn)彎后,蘇大公公立馬雙腿一軟,把自己整個掛在兩個太監(jiān)身上,一路哼哼唧唧地被拖出了太樸軒。
暢春園內(nèi)的消息傳得還是很快的,蘇偉沒用兩個小太監(jiān)拖出太遠,就看到張保、小英子幾個匆匆趕來。
“師父,您怎么樣了?”小英子一看到蘇偉就紅了眼眶,“您上小英子背上來,小英子背您回去。”
“不用,我還能走,”蘇偉把胳膊搭到張保脖子上,回頭沖扶他的兩個小太監(jiān)道,“辛苦兄弟們啦,改天咱家請客。”
“蘇公公客氣了,”兩個小太監(jiān)拱了拱手,轉(zhuǎn)身回去了。
“師父,”小英子扶起蘇偉另一只胳膊,抽著鼻子就想哭。
“瞅你那點出息,你師父我命硬著呢,”蘇偉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了兩步,又轉(zhuǎn)頭對張保道,“再派幾個人去伺候主子,主子額頭磕破了,在德妃娘娘那兒呢。”
“張起麟帶人過去了,”張保嘆息一聲,伸胳膊架住蘇偉的腰,讓他走的再輕松一些,“你也真夠運氣的,十天八天不去一回,這都能給你趕上。”
蘇偉扁了扁嘴,一腳把地上的石塊兒踢飛了,結(jié)果扯到了傷口,立時又唉喲個不停。
四阿哥回到圓明園時,蘇偉已經(jīng)上好了藥,正趴在榻子上吃飯。
“你傷的怎么樣?”四阿哥朝服也沒換,直接坐到榻子上,掀開被子就要看。
“沒事兒,沒事兒,你別看了,”蘇偉手忙腳亂地捂住被子,因為屁股太腫,他什么都沒穿,里面光溜溜的呢。
“讓爺看看怕什么的?”四阿哥皺起眉頭,“一會兒召丁芪來把把脈,再開點消腫止痛的藥。”
“嗯,”蘇偉咕噥了一聲,抬手拿掉四阿哥的帽子,里面裹著一圈雪白的紗布,“你額頭怎么樣了?上好藥了嗎?”
“已經(jīng)讓太醫(yī)看過了,沒大礙,”四阿哥這時候才想起解開腰帶,脫下朝服。
蘇偉扁起嘴,頗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四阿哥一眼,“你什么時候那么實在了?裝裝樣子就行唄,你看其他阿哥哪有把額頭磕破的?”
“爺這是為了誰啊?”四阿哥手上一頓,抬起頭瞥了蘇偉一眼,“你那邊噼里啪啦的,爺?shù)男亩伎鞆纳ぷ友劾锉某鰜砹恕!?br />
“切,我又不是第一次挨打……”蘇偉嘟囔著爬回炕桌前,捧起粥碗喝了一口,“飯都還熱著呢,讓小英子給你也盛一碗吧。”
八爺莊園
天色漸黑,八阿哥坐在竹林中的亭子里,手邊是斟的滿滿的酒杯。
“何大人,貝勒爺就在那兒,”門房將何焯引到了林子邊。
“先生來了,”八阿哥抬手給何焯倒了杯酒,“坐下陪我喝一杯。”
“是,”何焯拱了拱手,坐到了石凳上,“榮公公的事兒,屬下已經(jīng)聽說了,還請貝勒爺不要多想。萬歲爺再怎樣生氣,也不至于拿一個太監(jiān)撒氣,不過是底下的奴才們自作主張罷了。”
八阿哥微微抬頭,嘴角輕輕翹起,略帶醉態(tài)地道,“多謝先生勸慰,胤禩心里明白。其實,奴才們敢自作主張,也是因為摸透了主子的心意,有恃無恐。這么多年了,胤禩不能再靠自我安慰來振作前行了。有些事兒,早些看清也好。”
“貝勒爺千萬不要妄自菲薄,”何焯放輕了嗓音。
“妄自菲薄?”八阿哥揚起眉梢,“不,誰會妄自菲薄,我都不會!我能走到今天這一步,靠的全是我自己。我不用他的偏愛,我也不屑于他的看重!”
胤禩搖搖晃晃地站起身,看著逐漸蒼茫的天空,“總有一天,我會讓他自己承認,我才是最適合儲位的皇子,我才是能承繼大清天下的一代明君!”
入夜,圓明園
蘇偉被屁股的一陣脹痛從睡夢中喚醒,掙扎地從枕頭上爬起來,四阿哥還睡的很沉。
蘇偉撐著下巴,看了四阿哥一會兒,伸手摸了摸他頭上的紗布。
“你這個傻瓜……”蘇偉嘟囔了一聲,往四阿哥身邊蹭了蹭,把腦袋埋進他的頸窩里。片刻后,突然抬起頭,“胤禛?”
四阿哥的眉頭輕輕動了動,卻并沒有睜開眼睛。
蘇偉有了不好的預(yù)感,把手伸進四阿哥的衣服里,摸了摸他的腋下,一片滾燙。
“來人啊,宣太醫(yī)!”
丁芪因下午剛給蘇偉看過傷,晚上就留在了圓明園,剛?cè)胨瘺]多久,又被張起麟從床上挖了起來。
蘇偉挺著紅腫的屁股,披著衣裳站在床邊,看丁芪給四阿哥診脈。
“怎么樣了,丁太醫(yī)?”見丁芪檢查完,蘇偉連忙問道。
“驚悸郁心,虛寒入體,這病來得快去得也快,但要注意休養(yǎng)才行,否則會有損王爺元氣,”丁芪拱手道,“我先抓幾副藥給王爺吃著,等體熱退下去了,再用藥方調(diào)理體質(zhì)。蘇公公得勸著王爺放松心情,多多休息才是啊。”
“我知道了,有勞丁太醫(yī),”蘇偉微微低頭,神情很是沮喪。
張保將丁芪送出門,小英子端來熱水,扶起蘇偉的胳膊道,“師父,你先去歇著吧,我把床都鋪好了。王爺這兒,有我們伺候著。”
“不用了,”蘇偉把衣裳搭到一邊,又手腳并用地爬上了床,“我在這兒陪著他,出去我也睡不著。”
四阿哥再次清醒時,天已經(jīng)大亮了,“什么時辰了?”
“巳時了,”蘇偉趴在枕頭上,瞪著一雙無神的大眼睛。
“什么?你怎么不叫我!”四阿哥剛想翻身下地,眼前卻一陣模糊。
“你老實兒躺著!傅鼐已經(jīng)給你告假了,你不用上朝了!”蘇偉把四阿哥扳回床上,“自己病了都不知道,昨晚燒的跟煮熟的螃蟹似的,現(xiàn)在還亂動!”
“病了?”四阿哥揉了揉眉心,勉強睜開眼睛看向蘇偉,“你臉色怎么這么不好?一夜沒睡?爺沒什么大事兒,休息一天就好了。”
“你——”蘇偉鼓起腮幫子,突然一個轉(zhuǎn)身趴回被子里,只留了個后腦勺在外頭。
“這又是怎么了?”四阿哥伸手去掀蘇偉的被子,被蘇偉一巴掌拍走,“是不是屁股疼了?爺給你揉揉?”
“我全身都疼!”蘇偉猛地抬起頭,“人家挨了四十大板都沒怎么樣,你就磕了兩個頭就病的要死要活的,你怎么那么不讓人省心啊!天天就忙來忙去,算計來算計去的!不就一張破椅子嗎?有什么好的?白給我,我都不稀罕!”(穿成蘇培盛了..55714)--
( 穿成蘇培盛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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