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九年
七月初,咸安宮
李佳氏從偏門處回到院內,正好二阿哥站在廊下侍弄花草。
“爺今兒精神倒似很好,可見太醫也不都是欺世盜名之徒,”李佳氏走到二阿哥身后,輕輕福了福。
“也不能總在屋子里悶著,”二阿哥回頭看了李佳氏一眼,“又去遣人給孩子們送東西了?”
李佳氏淺淺一笑,“只是幾件衣裳,怕他們身邊人想不周到,其實也未必就缺。聽外頭的小太監說,弘皙近來很得圣上喜愛,衣食住行無一不足。”
胤礽手上一頓,一根好好的花枝被連根剪下。
“殿下不要過分憂心,圣上身邊還有個十四爺呢,弘皙再怎樣也只是個孩子,”李佳氏撿起地上的花枝,眼圈微微泛紅,“再說,父母不在身邊,有個依靠總歸是好的。”
胤礽低頭輕輕嘆了口氣,“會飲的案子有結果了嗎?”
李佳氏躊躇了片刻,壓下嗓音道,“左了還是那套說辭,托合齊改擬凌遲,其子擬絞監候,只是皇上一直未批復,暫且留中了。”
“留又能留多久……”胤礽放下手中的剪刀,將掉落的枝葉一片一片撿回花盆里。
七月初九
康熙爺大加封賞宗親貴胄,其中,誠親王、雍親王、恒親王、淳郡王、敦郡王得銀五千兩,多羅貝勒胤禩,固山貝子胤禟、胤祹、胤禵各得銀四千兩,鎮國公景熙、吳爾占等得銀二千兩,另有領侍衛內大臣,近御侍衛等得銀一千至幾百兩不等。
早朝過后,富寧安與四阿哥一同走出日精門,“這一次,皇上也算論功行賞,太子這一派是徹底走向湮滅了。”
“這說不定,正是二哥想看到的,”四阿哥緩緩吐出口氣,慢步向前走,“此番,托合齊被擬判凌遲處死,朝中可有不滿之言?”
“不滿之聲日日有之,王爺不必太過理會,”富寧安微微低頭,“只是,朝臣對王爺多少還有些懼怕,尤其宗親之中,紈绔子弟甚多,這也與王爺多年來的行事風格有關。”
四阿哥冷聲一笑,目光漂向遠處,“本王不屑沽名釣譽之舉,若非行止有虧,何必擔驚受怕?什么賢德寬仁、恭謹謙遜,不過幾句空話,誰愿意要就給誰去吧。”
七月中旬,雍親王府
蘇偉跟四阿哥由外歸來,還未走進東花園就聽見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沈佳氏一席粉紅色碎花筒裙,在草叢中翩翩起舞。年氏坐在涼亭里,石桌上擺著古琴,一樂一舞,相得益彰。
待得四阿哥走近,兩人上前行禮。四阿哥擺了擺手,目光掃過年氏,停在沈佳氏的頭頂上。
沈佳氏微一征愣,隨即反應過來,慌忙摘下一頭的野花,嬌俏的臉龐爬上一層紅暈,俯下身對四阿哥道,“讓王爺見笑了,妾身見花園的花開得好,一時沒忍住……”
身后傳來小丫頭們的輕笑,沈佳氏的臉更紅了,一股微風吹過,幾人間蕩起一陣誘人的馨香。
四阿哥還未張口,突然,“啊湫,啊湫——”
四阿哥轉過身,只見蘇大公公漲紅了一張臉,捂著鼻子噴嚏連連,怎么也停不下來,“啊湫,啊湫,主子,奴才,啊湫——”
“好了,好了,快回屋子里去,”四阿哥蹙起眉心,臨走時看了沈佳氏一眼,“以后別用這么刺鼻的香料!”
沈佳氏慌忙俯身請罪,微紅的臉瞬間變得慘白。
年氏未著一語,深沉的目光隨著噴嚏不斷的某人逐漸飄遠。
“側福晉——”沈佳氏小心地上前。
“你先回去吧,”年氏看也沒看她一眼。
沈佳氏抿了抿唇,沖年氏福了福,轉身出了東花園。
“小主,”凌兮上前扶住年氏的手臂,壓低嗓音道,“也是這個沈佳氏太沒用了,一個噴嚏就被人擋了回來。”
“我本來也沒指望她,”年氏輕輕嘆了口氣,“只是沒想到,所謂如花美眷,竟還不如人家一個噴嚏。”
東小院
“快快,這些都搬走!”小英子指揮著幾個小太監把正堂窗臺下的花盆都搬到了院外。
內廳里,蘇偉用草紙堵著兩個鼻孔,想打噴嚏打不出來,癢的滿地亂轉。
“你小心撞到!”四阿哥攬過蘇偉的身體,“胳膊才剛剛好,老實呆著,張保拿薄荷油去了,聞一聞就好了。”
“難受,”蘇偉原地蹦三蹦,眼淚都憋出來了。
四阿哥又心疼又想笑,固定住蘇偉的身體,看著他紅紅的眼眶道,“誰知道你又添了這么一個毛病,以往也沒見你對香料多么敏感啊。”
蘇偉氣急敗壞地打了四阿哥一拳,使勁揉了揉鼻子,還是難受的緊。最后干脆扔掉草紙,一頭埋進四阿哥懷里,打算鼻水不流外人田,讓四阿哥跟自己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可誰知,熟悉的氣味飄進鼻孔,竟讓叫囂的鼻腔逐漸平靜了下來。蘇偉眨了眨眼睛,抱著四阿哥深深吸了口氣,鼻子微微有些癢,卻再未打出噴嚏來。
四阿哥抱著蘇偉,讓他把頭放到自己肩膀上,輕輕笑了笑,“看來,爺要比薄荷油管用的多啊。”
拿著薄荷油剛要進門的張保,看見門內的情形,無聲無息地退了出去。
蘇偉吸了吸鼻子,長長地吐出口氣,“人家用香是讓你聞的,怎么倒霉的卻是我啊。”
“看來上天也是可憐我的,”四阿哥彎起嘴角,“爺倒是想多看你倒霉兩回……”
西配院
沈佳氏回到自己的臥房,氣沖沖地往梳妝鏡前一坐,侍女梅香慌忙跪到地上。
“你還有臉跪!”沈佳氏一把把桌上的木盒摜到地上,“什么引蝶香!我連一只蝴蝶都沒看見,反倒惹了一身腥!”
“小主恕罪,”梅香瑟縮著肩膀,聲音不住地發抖,“奴婢是讓人糊弄了,奴婢明天就去找調香的理論——”
“理論?”沈佳氏反身站起,抬手就是幾巴掌,“我讓你理論!你去跟誰理論?你就是要氣死我!”
“小主,小主,”侍女蘭香聽見動靜跑了進來,攔住沈佳氏道,“小主,咱們現在是寄人籬下,要是讓側福晉聽到了——”
“她聽到了又怎樣?”沈佳氏雙眼通紅,完全沒了平時的嬌俏可愛,“不就是個側福晉嗎?漢軍旗出身,又比人高貴到哪兒去了?還敢對我指手畫腳的,等本小姐獲得王爺的寵愛,一定讓她百倍奉還!”
“小主暫且息怒,咱們進府的時間畢竟還短……”蘭香小聲安撫著沈佳氏,一邊向梅香使了使眼色。
梅香顫抖著爬起來,剛想俯身告退,突聽沈佳氏冷聲道,“去給我弄些催情的香料來,別讓旁人發現了。這回再搞砸,你就到井里去和菊香作伴吧!”
七月末
在外潛逃的前毓慶宮侍衛統領得麟被其父抓回,康熙爺念及阿哈占年老,另其將得麟帶回盛京教導。
與此同時,康熙爺對二阿哥長子弘皙格外看重的言論在朝野之間逐漸蔓延開來。
八月初三,升平樓
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誐迎著一位油頭粉面的年輕人進了二樓包廂。
天和大掌柜楊泰也剛接手了升平樓,聽聞九阿哥要宴請貴客,特來伺候著,沒想到剛將幾位主子送進包廂,回頭就看到了另一位“貴客”。
自打知道升平樓背后是九阿哥,蘇偉就很少光顧了。今日也是趕巧,兩位新結交的掌柜正好把筵席定在了升平樓。蘇偉心道,應該不至于一次就碰上,遂前來赴約,沒想到今年的蘇大公公是真的撞太歲了。
包廂里,九阿哥、十阿哥宴請的貴客正是康熙爺身邊新得寵的大太監——魏珠。
“魏公公如今是皇阿瑪眼前的頭一個,還望不要嫌棄我們兄弟的一點心意。”
九阿哥將一只錦盒推到魏珠眼前,魏珠連看也沒看就讓身后的小太監收下了,“兩位阿哥太客氣了,奴才能得郡王和貝子的青睞實是三生有幸。”
“我們兄弟也是與魏公公投緣,”九阿哥淺笑一聲,“皇阿瑪年紀大了,我們卻不好時時進宮伺候,若是御前有什么沖撞,還請魏公公多多提點。”
“請兩位阿哥放心,奴才自然知道該怎么做,”魏珠微微低頭。
“主子,”楊泰躬身進門,在九阿哥耳邊低語了幾句。
胤禟慢慢揚起嘴角,冷聲一笑道,“今天倒是個好日子啊,楊泰,去請蘇公公過來。”
“是,”楊泰領命而去。
十阿哥胤誐皺起眉心道,“蘇公公?是那個蘇培盛?”
胤禟點了點頭,胤誐一巴掌拍到桌面上,震得茶碗一響。
“奴才給兩位阿哥請安,”蘇偉被楊泰領進了包廂,一路上把那兩個不會辦事兒的掌柜罵了個透心兒涼。
“咱們和蘇公公是真有緣啊,”九阿哥一聲輕笑,“不知蘇公公和魏公公可有交情?見面不打個千兒嗎?還是,在蘇公公眼里,只有梁九功和顧問行啊?”
蘇偉抬起頭,看見筵席當中的魏珠,心里一陣疑惑。
魏珠看到蘇偉的眼神,嘴角溢出一絲輕笑,“蘇公公是六品大太監,進宮的時間也比咱家早,自然是不用給咱家行禮的。”
十阿哥一聲冷哼,目光深沉地瞪向蘇偉,“誰說不用?本郡王說用就得用!蘇培盛,去給魏公公行禮,行大禮!”
蘇偉看了十阿哥一眼,嘴角一揚道,“是,既是郡王的吩咐,奴才哪有不遵從的道理。”
說完,蘇偉繞過圓桌走到魏珠身邊,剛拍了兩下袖子,就一胳膊肘撞飛了捧著錦盒的小太監,一盒子的銀票頓時飛的滿屋都是。
“蘇培盛!”九阿哥胤禟一拍桌面站了起來。
“奴才知錯,奴才知錯,奴才這就撿,”蘇偉弓下身子,滿地撿銀票,撿到魏珠腳底下時,突然低聲一笑,“魏公公好大的胃口啊,您說這要是讓皇上知道了……”
“你敢威脅我?”魏珠目光一寒,“你信不信我讓你走不出這道門?”
“唉,”蘇偉輕嘆一聲,繞到魏珠另一側,避開九阿哥的視線,壓低嗓音道,“小的賤命一條,死不足惜,就怕耽誤了魏公公的另一條財路啊。”
魏珠眉頭一擰,趁著滿屋子奴才找銀票的亂勁兒,彎下身子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蘇偉淺淺一笑,把撿來的銀票放到魏珠手上,又從懷里套出了一疊更厚的,“一只羊也是趕,兩只羊也是放,您說呢?”(穿成蘇培盛了..55714)--
( 穿成蘇培盛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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