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七年
八月初三,升平樓
楊泰本以為,蘇培盛不被扒掉一身皮是出不了九阿哥的包廂的,誰想到,前后不過一刻鐘,這位傳說中的蘇大公公就完好無損地走了出來,見到他還心情很不錯地賞了兩個銅板。
“楊掌柜,”糜仁學走到楊泰身后,沖蘇偉的身影揚了揚下巴,“怎么樣?這個蘇公公有幾分能耐吧?”
楊泰拋了拋手中的兩枚銅板,嘴角輕輕一揚,“倒還真有點兒意思了……”
東小院
蘇偉剛剛回到王府,得到消息的四阿哥就匆匆而歸,“你怎么樣了?有沒有吃虧?”
蘇偉張著雙臂,原地轉了一圈,咧開嘴道,“除了破點財,其他倒沒損失什么。”
四阿哥吐出口長氣,有些脫力地坐到榻子上,“怎么回事兒?吃頓飯也能叫老九、老十碰上!”
“我也不清楚,”蘇偉懊惱地撓了撓后腦勺,“興許我該找個廟拜拜了,今年真是什么倒霉事兒都讓我撞著了。”
四阿哥蹙了蹙眉,轉頭吩咐張保道,“叫人查查那個升平樓!”
“嗻!”張保領命而去。
蘇偉左右瞅瞅,神秘兮兮地湊到四阿哥身邊道,“你猜我今兒在九阿哥的包廂里,還看見誰了?”
“誰啊?”四阿哥向后靠到軟墊上,一手攔住蘇公公的腰。
“皇上新寵幸的大太監,魏珠!”蘇偉摘下腦袋上的瓜皮小帽,放在手里直呼扇,“我看九阿哥、十阿哥的樣子,對那個魏珠很是恭敬呢。”
“混賬!”四阿哥眉頭一揪,目露怒意,“御前伺候的人怎可明目張膽地勾結皇子?如此置皇阿瑪的面目于何地?”
蘇偉癟了癟嘴,眼神異樣地看向四阿哥道,“那你,不打算也借這個魏珠探聽探聽消息了?咱們當初和梁公公的關系也不錯啊。”
“那怎么一樣?”四阿哥瞅了蘇偉一眼,“梁九功辦事自有章法,他雖受皇額娘恩助,對咱們多有照顧,但從不以出賣皇阿瑪為手段。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沒人比他更清楚了。那個魏珠就不同了,剛得寵沒多久,就在宮里橫行無忌,如今更和皇子黨爭牽扯到一起。利用他?沒得沾上一身腥。”
蘇偉聽了四阿哥的話,漸漸鼓起腮幫子,“那你不早說!白瞎我兩千兩銀子了!”
“怎么算白瞎呢?”四阿哥趕緊把要暴走的某位小氣公公摟到懷里,“你能好好地不吃虧,花再多銀子都不算白瞎——”
“你說的倒輕巧,”蘇偉漲紅了一張臉,“那銀子是我自己賺的!要不你賠我,你賠!你不是剛得了五千兩的賞嗎,分我兩千兩!”
“爺的賞銀有內務府刻印的,拿出去你也花不了啊,”四阿哥拍著蘇偉的背,討好一笑,“再說,咱們蘇大財東還差這幾兩銀子嗎?”
駛出升平樓的馬車上,跟著魏珠的小太監盯著手中的錦盒,兩眼直冒光,“沒想到,那位蘇公公出手比九爺、十爺還大方,我就說師父干嘛勸九爺放了那位蘇公公,原來他才是大金主啊。”
“你個蠢貨,”魏珠瞪了小太監一眼,嘴角輕揚道,“蘇培盛也不過是個奴才,能出多少銀子可不是他說了算的,真正的金主是王府里的那位。”
“師父說的是,”小太監頻頻點頭,“不過這事兒可不能讓九爺、十爺知道,否則——”
“否則怎樣?”魏珠眼仁一翻,“只要你師父我還在這個位子上,那兩位小阿哥就得忍我、讓我、溜須著我。倒是雍親王府那位,確需小心應付才是啊……”
八月十五
四阿哥與福晉從宮里回來,在后院也設了家宴。
李氏帶著郭氏往福晉院里走時,見她低眉順眼的樣子,不禁沉聲道,“我可聽說,那個沈佳氏早半個月就開始各種折騰了,怎么沒見你準備什么啊?”
郭氏抿了抿唇,兩手輕輕攥在一起道,“妾身蠢笨,不如沈妹妹多才多藝,只做了兩身衣服,只要王爺別嫌棄就好。”
李氏一聲輕笑,手上的帕子帶出一陣香風,“那你可是要白費工夫了,王爺的衣食住行都有專人管著,等閑是不許旁人伸手的。”
郭氏聞言低下頭,再未開口。
福晉院里少有的熱鬧,幾個小阿哥被抱到一起,嘰嘰喳喳地吵成一團。
茉雅奇和伊爾哈照看著三個弟弟,也時時笑語殷殷。
“王爺、福晉,看他們兄弟玩得多好,”鈕祜祿氏彎起眉眼道,“弘盼略微大些,只是如今還不懂怎么當兄長呢。”
福晉也彎起嘴角,目光追隨著自己兒子踉蹌的背影,“弘盼生性活潑,倒是弘昀格外沉穩些,總像個小大人似的,我看弘時還是有些單薄,但精神倒不錯。”
耿氏笑嘆一聲,看著福晉溫言道,“弘時讓妾身養的嬌氣了,等閑的飯菜不肯吃,非得餓一餓才好。”
“哪能餓著孩子呢,”鈕祜祿氏接過話茬道,“姐姐要是放心,就把弘時跟弘盼放到一起,管保一個月就胖上一圈。”
屋內頓時一陣哄笑聲,可憐幾個小娃娃全不知自己成了人家的笑料。
四阿哥也揚起嘴角,放下茶碗道,“你們幾個都過來,讓阿瑪好好看看。”
茉雅奇和伊爾哈領著三個小的走到四阿哥身邊,弘昀規規矩矩地站著,弘時有些膽小地往茉雅奇身后躲,最無法無天的當屬年紀最大的弘盼,蹬著小短腿就往四阿哥身上爬,一邊爬還一邊抻頭往四阿哥身后看。
“弘盼這是找誰呢?”四阿哥拖住這個小胖墩,心情很好地墊了墊。
弘盼站到四阿哥腿上,摟著四阿哥脖子,聲音糯糯地,話卻說的很清楚,“蘇公公,蘇公公不在。”
一直沒吭聲的年氏,手上微微一頓,只聽四阿哥語帶笑意地道,“弘盼很喜歡蘇公公啊?”
“恩,”弘盼用力地點了點頭,“蘇公公抱,跟弘盼玩,還給好吃的……”
“你看,我說什么來著,”鈕祜祿氏一臉無奈地接過話茬,“這孩子,整天就知道就往吃上使勁。”
眾人又是一通哄笑,四阿哥捏了捏弘盼的臉蛋,彎著嘴角道,“那好,明兒個就讓蘇公公接你去東小院,給你準備好吃的、好玩的。”
“王爺也別太寵孩子了,”福晉看看弘盼,又低頭看向弘昀道,“跟你阿瑪說說,最近都識了什么字,背了什么詩?”
“弘昀阿哥還這么小,就會識字背詩啦,”沈佳氏滿臉贊譽地道。
弘昀紅了一張小臉,往四阿哥身前走了兩步,聲音有些小,“兒子最近,學了千字文,背了——”
“大點兒聲!”福晉的語氣帶了幾分嚴厲,弘昀小身子一抖,一時竟記不起該說什么了。
“孩子還小,”四阿哥蹙了蹙眉,矮身放下弘盼,將弘昀抱進懷里,“爺不喜孩子們過早開蒙,幼時本就該多玩玩、多鬧鬧,福晉也不要太過逼迫了。”
“是,”福晉面色微變,略略低了低頭。
李氏見狀,從旁插嘴道,“就顧著幾個小阿哥了,王爺是不是忘了咱們府上還有兩顆掌上明珠啊。伊爾哈最近學了月琴,等宴席過后,讓她彈給王爺聽聽。”
“哦?”四阿哥眉梢一揚,眼帶笑意地看向伊爾哈道,“咱們家二格格也有個大姑娘樣了。好,就彈給阿瑪聽聽。”
“女兒才學沒多久呢,”伊爾哈沖四阿哥嘟了嘟嘴,又回頭瞪了李氏一眼,一派嬌嗔,“要是彈得難聽了,阿瑪可不許笑話我。”
“好好好,”四阿哥連連答應著。
茉雅奇看著伊爾哈笑了笑,察覺到弘時越發往自己身后躲,連忙矮身將他推到四阿哥眼前,“阿瑪快看看弘時,別看小人兒一個,平時可精明著呢。”
弘時兩只小手絞到一起,低下頭不敢看四阿哥。
四阿哥只是笑笑,將弘昀放下將他抱起,“弘時怎么精明啦,跟阿瑪說說。”
弘時嘟囔了兩聲,話說的還不利索,伊爾哈接過話茬道,“甭管什么東西到了弘時手里,那是絕對要不出來的。上次女兒想用塊兒綠豆糕換他手里的半塊白饅頭,硬是不干。最后挨個嘗了一口,才跟女兒換。”
眾人聞言,又是一通哄笑,耿氏捂著帕子都快抬不起頭來了,弘時倒知道是笑他,直接扎進四阿哥懷里,死活不出來了。
有小兒們的趣事兒佐餐,這頓家宴倒頗為和諧。
用過正餐,福晉讓人上了瓜果茶點,大家一起挪到院子里賞月。
沈佳氏換了一身杏紅色鳳尾羅裙,手上一只五彩羽毛扇,伴著月色款款而來,沖四阿哥微一俯身道,“今兒是中秋,趕上王爺、福晉和姐姐們一同賞月,妾身愿獻丑一舞,給各位助興。”
四阿哥放下茶碗,略帶審視的眼光掃過沈佳氏,輕輕點了點頭。
絲竹聲響起,沈佳氏翩翩起舞,綠腰青扭,姿態婀娜,手中羽毛扇隨著清風緩緩打開,一股淡淡的香氣在眾人間慢慢飄散。
四阿哥的眼神逐漸失了焦距,面前起舞之人變得如夢如幻,好似九天玄女下凡,美的讓人忘記了一切。
月上中天
蘇偉獨自躺在枝繁葉茂的棗樹下,呆望著一輪碩大的月亮,手旁擺著兩盤月餅,一盤福如東海,一盤花好月圓。
中門響起了腳步聲,蘇偉倏地坐起,卻見小英子一步一頓地走了進來。
“怎么了這是?”蘇偉皺了皺眉,“宴席結束了嗎?”
“結束了,”小英子垂下腦袋。
“那王爺呢?”蘇偉站起身。
“王爺他……”小英子囁嚅了片刻,壓下嗓音道,“王爺,去西配院了。”
“哦,”蘇偉愣愣地站了一會兒,低下身撿了塊兒花好月圓的月餅干干地咬了一口。
“師父,”小英子往前走了一步,嘴角扁了扁。
“我沒事兒,”蘇偉重新坐到地上,兩手搭在膝蓋間,頭垂在陰影里,看不見表情。
小英子不知道該怎樣安慰,只好蹲下身,輕輕撫著蘇偉的背,“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聽說那個沈佳氏跳了一支舞,王爺又不是沒看過人跳舞,怎么——”
“沈佳氏!”蘇偉突兀地抬起頭,“王爺去沈佳氏屋里了?”
小英子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是不是沈佳氏屋里,反正是進了年側福晉的院子。”
“有點兒不太對啊,”蘇偉嘟囔了一句,又慌里慌張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咱們去西配院看看。”
“師父,你還是別去了,”小英子有些著急,“我自己去就好了,你別去了……”
“蘇公公!”好像老天故意要印證蘇偉的猜測似的,庫魁一陣風似的跑了進來,“您快去西配院看看吧,出大事兒了!”
“怎么了?”蘇偉被驚出一身冷汗。
庫魁上氣不接下氣地緩了半天,張口就語出驚人,“王爺不見了!”(穿成蘇培盛了..55714)--
( 穿成蘇培盛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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